第187章 念念不忘

一炷香后，夏琉璃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饶玉容，饶玉容上前问道：“您觉得如何？”

        夏琉璃运了运气，只觉得气息比之前顺畅许多。

        “那您试试打一掌出去？”饶玉容往她身边退了一步。

        夏琉璃运气像往常那般出掌，掌风凌厉霸道，直接将对面的窗户架子给打了下来，不由大惊，想当初有天书的时候，也不曾有过这般功力，难道说这天蚕还有增益的效果？

        饶玉容拍手道：“恭喜恩人，天蚕已经成功进入恩人体内，虽然天蚕带来的副作用很大，但同时它的增益也是与副作用成为正比，它吸食的寒毒越多，您这边发挥的功力就越大。”

        “谢谢。”夏琉璃再次调整气息，不管如何，她一定要在三年之内完成这些事，她不能再等了。

        “这都是玉容应该做的。”饶玉容突然在她面前单膝跪地，“玉容愿常侍恩人身侧，直到恩人心愿已了。”

        夏琉璃并没有回答她，她并不需要饶玉容的帮忙，这些年她暗地里扶持宇文英在大业阁的势力，从一个小堂主坐上外门门主之位，手下的人如今算起来至少也有上千人，若说放手一搏，她也不是没有胜算，只是内心多少有些于心不忍，她的仇恨是一回事，要那么多人替她送命又是另外一回事，况且她这几年曾为帮助杨广夺取皇位以及自保，在皇宫及各王府安插眼线，她想动那些棋子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可她的内心并不快乐，她得不到她想要的，她甚至都忘了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说来说去，她也不过是一个一直被人操纵于掌心的棋子罢了。

        天渐渐明朗，夏琉璃梳洗后照例坐在绿松之下打坐，深秋的清冷可以很好的平复那颗浮躁的心，忽然一阵凉风掠过，一道黑影出现在眼前。

        宇文英上前行礼：“属下拜见阁主。”

        “近来阁中情况如何？”夏琉璃开口问道。

        “目前已找到暗河所在之地，江阁主已经派人潜入暗河，不久之后便可行动。”

        “苏州那边呢？”

        “属下去看过暗影使，病情时好时坏并没有什么起色。”

        “我给的药送过去了吗？”

        “已交付妥当，还请阁主放心。”

        夏琉璃微微抬头看向他，“那件事查的怎么样了。”

        “正在查。”宇文英被那冰冷的目光看的心里有些发憷，虽然她面容平和，可那从骨子里散发出的寒意依旧令人胆颤，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女人，再平和的脸也回不到当初的明媚。

        “罢了，外面可有什么新鲜事？”夏琉璃脸上浮现出一丝极淡的笑意，她只是不愿意往那方面去想，她觉得杨广多少是爱她的，纵使再忌惮她，也不会对她母子下如此狠手。

        宇文英道：“南方烽火不息，北方内乱不断，而中原王室，也不算太平。”

        夏琉璃问道：“怎么个不太平法？”

        宇文英道：“不久前秦王杨俊被秦王妃裴氏下毒险些丧命。”

        夏琉璃笑笑，“还真是有趣，倒是便宜了这秦王。既是如此，不如给咱们那位晋王妃也送些礼过去，凑凑热闹。”

        “属下领命。”宇文英看了一眼夏琉璃，自从变故之后，阁主的脾性是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了。

        “宫里的那枚棋子也该用起来了，都说帝后情深，我是不信的，男人都是见异思迁朝秦暮楚的货色，也是时候给我们那位皇后添添堵了。”

        “属下遵命。”宇文英看着夏琉璃冷笑的脸，不禁偷偷了一把冷汗，跟了她这么久，还从来没有见过她脸上有过这么阴冷的表情。

        宇文英一走，李月华一蹦一跳的从屋里走出来，对夏琉璃行礼道：“师父，这山里的桂花好香哩，我要把它们都摘了，送给师父泡茶。”

        夏琉璃问道：“功课做完了吗？”

        “早就做完了。”李月华上前一步，双手撑在石桌上，一脸期待的看着她，“我想听师父弹琴，师父弹琴可好听了。”

        “取我琴来。”夏琉璃笑笑，正巧今日心情不错，就满足她的愿望吧。

        “好嘞！”李月华转身回去将琴抱出来，夏琉璃秀手一挥，还没开始便听到耳畔传来孙思邈的声音，孙思邈大步流星地从门口，道：“今天兴致挺不错啊，老远就听见了你们的谈笑声，难得。”

        “孙大夫。”李月华转身对他行礼。

        “哟，月华又长高了啊。”孙思邈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李月华围着他上下打量一圈，笑嘻嘻的望着他：“您都一个月没来了，这次又给我们带什么好吃的啊？”

        孙思邈拿着手中的书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小馋虫就知道吃，这是你师父上次找我要的医书古籍，都拿来了。”说着，上前把书递给夏琉璃。

        夏琉璃起身接过书谢道：“多谢了。”

        孙思邈诧异的看着她：“你看书的速度挺快的啊，上次见你房里那么多书，都看完了？”

        夏琉璃笑笑：“在这山中度日如年，只有读书解闷了。”

        孙思邈摇摇头，“看你一身青衣道袍，素面冠发，倒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只是这心思却没有放在清修之上。”

        “金麟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化作龙”夏琉璃倒也不掩饰自己内心的想法，“若非身不由己，又有谁愿意孤老山林。”

        孙思邈看了一眼一旁的李月华，“这不是有月华陪着你吗？”

        “遭天谴的事情我可不做。”夏琉璃脸上的笑容更深了，要让这么个活泼可爱的小孩子跟着她隐居山林，她可是一万个不情愿的。

        孙思邈拂了拂衣袖，在面前的青石凳上坐下，“来，我给你把把脉。”

        夏琉璃将手伸了过去，李月华在一旁问道：“孙大夫，我师父的病可好些了？”

        孙思邈略微震惊了一下，不由仔细把了把脉，上次来她还一副要死的样子，怎么才一个月没来，身体就恢复那么多了，不过她身体底子好，恢复得快也不是什么怪事，收回手道：“还算恢复不错，不过还要修养一阵子，我再给你开两副药服着。”

        李月华笑道：“我师父说：这个地方是风水宝地，养人也养心。”

        孙思邈起身看着她：“那你们就在这里好生修养，我过段日子再来看你们。”

        夏琉璃起身与李月华一起将孙思邈送到门口，突然山间刮来一阵风，把浓雾拨得更厚了。

        江都总管府，萧若华坐在镜前，面容有些憔悴，看着手中的落发，问道：“碧罗，你说我这是怎么了？最近总是掉头发，还一把一把的掉，是不是病了？”

        “奴婢去请大夫过来。”碧罗在一旁应着。

        萧若华抬头看了一眼窗外，叹了口气，“不必了，许是落叶之际，头发也跟着掉了。”

        碧罗道：“那奴婢这就去给王妃熬点芝麻糊。”

        “王爷最近在做什么？”萧若华突然想起有些日子不见杨广的身影，明明同在一个屋檐下，却形同陌路一般。

        碧罗想了想，回道：“奴婢也有阵子没见着了，许是公务繁忙，抽不开身吧。”

        萧若华眼神一下黯淡下来，“天凉了，给王爷送点参汤去吧。”

        另一边，杨广正趴在案头休息，已经好几个月没睡过一个好觉了，这日刚忙完手中的事情，觉得有些累了，便趴在桌案睡着了，只见眼前一团白雾笼罩，耳畔传来阵阵琴声，寻声而去，拨开层层迷雾，只见一个妙龄女子穿着一袭嫁衣坐在亭中抚琴，女子见他来了，喜笑晏晏。杨广上前去想要拉住她，伸手过去时，人又突然消散了。一转眼，又来到一处张灯结彩的新房里，房间里挂满红色的纱帐，香炉里熏着不知名的檀香，一位美人执扇而坐，旁边站着一位小童，那童子见了他，便朝着他跑来，跑着跑着，身后突然燃起了熊熊大火，两个人顿时淹没在火海之中，在挣扎着，在绝望着……

        “铭儿！”杨广一下惊醒过来，睁眼一看，原来是一场梦，他摸了摸额头，两鬓都已经湿透了。半年了，整整半年都在做同一个梦？是老天在惩罚他吗？

        “殿下。”这时许诺在外面喊道。

        “何事。”杨广拿出手帕擦了擦汗。

        许诺进屋回话：“应殿下要求，江南各地的高僧都请来了，就差秋山寺的方丈和感福寺的方丈，不过不出两日也该到了。”

        杨广点点头，又问道：“宫中可有什么消息？”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陛下与皇后那边近日来关系不是很好，陛下先前赞美了一个宫女的胳膊好看，皇后也不知为何二话不说便把那宫女的胳膊给砍了下来，后来陛下又临幸了一位叫尉迟的宫女，皇后更是变本加厉，一怒之下将那宫女杀了，陛下气得打马离宫，跑出好几里地，后来还是靠越国公等人才劝了回来。一时间，朝野上下都在说皇后善妒，有失妇德一类的话。”许诺也想不明白，这些不过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怎么到了皇后这里便成了天理不容的大事。

        “苏州那边怎么样了。”杨广略微沉思了一下，独孤伽罗的性格他不是不清楚，否者也不会对阿璃下此狠手。

        “不久前苏府来了一个苗疆女子，与徐惠娘见过之后不到一炷香时间便离去了，之后的两个月至今再也没有出现过。”

        “苗疆女子？”杨广想了想，问道：“昔日在太湖的那个？”

        “卑职也不清楚。”许诺摇摇头，“听说阿影的病情已有所好转，但整个人都变得孤僻许多，成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也不和任何人说话。只是偶尔也会发病，打伤了不少下人。”

        杨广皱了皱眉：“不是送了那么多下人过去吗？”

        许诺叹了口气：“哎，别说了，就是照顾阿影的人都换了好几茬了，不发病的时候还好，还能和人简单的说几句话，发起病来，拦都拦不住，那些下人看了，一个都不敢靠近，就连徐惠娘和常乐也被她误伤几次，徐惠娘怕她闹事，也没有办法，只有用铁链子将她锁起来，等阿影清醒过来，看到自己的样子，不吃不喝的，只是一个劲的流眼泪，大家也不敢去伺候，深怕被她误伤了。”

        杨广揉了揉眉头，“找两个会武功的人过去，能帮一些就帮着。”

        正说着，杨兰儿端着参汤站在门口：“阿爷，兰儿给您送参汤来了。”

        “进来。”杨广看到女儿面色有所缓和。

        杨兰儿上前将参汤放在他面前，“阿爷最近操劳过度，要记得休息，不然兰儿会心疼的。”

        杨广看了一眼那参汤，“知道了，放那儿吧，我等一会喝。”

        杨兰儿看着杨广脸色不好，又想起自己的母亲来，“最近母阿娘身子不舒服，阿爷也要好好照顾自己才行。”

        “她又怎么了？”杨广一听到萧若华有事就有些不耐烦。

        杨兰儿一脸忧虑：“这些日子来，阿娘总是心神不宁，头晕眼花的，还大把大把的掉头发，不知道是怎么了。”看到父亲这般不耐烦的样子，杨兰儿心中有一丝悲凉，碧罗说的没错，阿爷的一门心思从来没有从那对母子身上移开过，即便是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还是念念不忘。

        “没找大夫吗？”杨广的脸已经渐渐黑了下来，他跟夏琉璃在一起的时候，夏琉璃从不会用这种小事情来烦他。

        杨兰儿道：“找了，大夫说也看不出什么来，就是嘱咐阿娘多休息。”

        “那你就好好去陪着她。”杨广挥手让她出去。

        “女儿告退。”出了房门，杨兰儿喊住许诺，“许叔叔。”

        “大娘子。”许诺回头应道。

        “我见阿爷最近气色不好，你可要多嘱咐阿爷注意休息，切莫劳神伤身。我还听说城里来了许多高僧，是为了给三弟和靖安坊的百姓们超度的吗？”

        许诺摇头：“并不是，只是一个简单的佛法大会而已，江南人信佛，宣扬佛教，弘扬佛法一来可以巩固江南百姓安宁，二来也能促进江南各地的文化交流，便于官府管理。”

        “原是这样，我还以为是为了给三弟超度呢，哎，三弟也是可怜，说没就没了。”杨兰儿看了一眼许诺，若说只是一个简单的佛法大会她是不信的，父亲不信佛，却还是为了她们召开佛法大会，显而易见，那对母子在阿爷心中比她母亲重要。

        “大娘子还是少在殿下面前提起铭少爷，否则殿下会不高兴的。”许诺好心提醒她，自从夏铭走后，三少爷这个人就在无形之中成为了杨广的禁忌。

        “多谢叔叔提醒，兰儿就不打扰叔叔了。”杨兰儿转身离去，她不懂，为什么事到如今，母亲还坐在和死去的人较劲呢？

        苏州苏府，徐慧娘正在午睡，刚起来，吴妈便在一旁说道：“夫人，那边又送人过来了。”

        徐慧娘脸色一下黑了下来，“不是说不要了吗？怎么还往这边送人过来。”

        吴妈也有些无奈，“老身也说了，但是那边的人说，多些人能帮夫人的忙。”

        徐慧娘讥讽道：“之前没想着送人过来，现在出了事就想着百般讨好了？”

        吴妈又道：“那边还送来一个夫子，说少爷总是呆在房里不好，不能荒废学业。”

        “尽会做些面上的事，”徐慧娘想了想，挥手道：“行了，既然送来了就留着，这些日子我身子不便，也没法去照顾，就让她们去吧，记得告诉她们，阿影若是又发起病来，不能对她动手，否则我照样赶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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