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别来无恙

转眼已至除夕，腊月二十九，李渊带着一些礼物来道观看望自己的女儿和夏琉璃，才到山门口，李月华就迫不及待的朝他跑了过去，“阿爷！”

        “小月儿。”李渊蹲下身子来抱着她，“最近长胖了不少啊。”

        “略略略……”李月华朝他吐吐舌头，“阿爷最近好吗？月儿好想阿爷和阿娘。”

        “阿爷最近很好呢，你呢？”李渊摸了摸爱女的脸，半年没见，长高了不少呢。

        “月儿也很好。”李月华双手挂在李渊脖子上，神情中有一丝失落，“阿娘为什么不来看月儿呢？”

        “这不是要过年了吗？阿娘忙着呢。”李渊抱着女儿一步一步往上走，“跟阿爷回去过年好不好？”

        “不好。”李月华想也没想就拒绝了，“月儿要是回去了，师父身边就没有说话的人了。”

        “你就那么惦记你师父吗？”李渊心里头突然有些小小的醋意，半年没见，女儿就成了别人的了。

        “因为师父很可怜啊。”李月华嘟着小嘴巴，“铭儿哥哥不在了，身边也没有了陪她，除了月儿，就是玉容姐姐，可是玉容姐姐每次去山中采药都要十天半月才回来，月儿担心月儿回去了，师父总忘记吃药怎么办？”

        “玉容姐姐？”李渊疑惑的看着她，这里难道还有外人过来？

        “玉容姐姐是前段时间来的，她管师父叫主人，我也不知道她是哪里的，但是她有两个很有趣的小宠物，一个是小青蛇，另一个像老鼠一样，姐姐说它是雪貂，不是老鼠。对了对了，她的那个小蛇总是挂着她脖子上，我都担心小蛇伸懒腰的时候会不会把她的脖子给勒得喘不过气来。”

        李月华滔滔不绝的说着，李渊则更加疑惑，听她的描述，这个叫玉容的娘子似乎不是中原人，倒像是异族女子，在他的印象中，没有哪个中原女子喜欢玩蛇的，甚至都避之不及。

        父女俩有说有笑的进了道观，李月华从父亲怀中下来，一蹦一跳的往里面跑，“师父，师父，阿爷来看我们了。”

        夏琉璃刚好把偏房收拾干净，见李渊进来，朝他微笑：“别来无恙。”

        “无恙。”李渊笑笑，看了看这间简陋的小房间，虽然简陋，但是干净，桌上放着一束刚剪下来的腊梅，给这小房子添了不少亮色与活力。“近来可好？”

        夏琉璃给他上茶，两人在茶几前相对而坐，“蒙将军挂念，一切皆好。”

        饶玉容从外面端了些点心过来，李渊看了一眼这个年轻的女冠，看容貌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鹅蛋小脸，长着一张樱桃小嘴，皮肤略黑，浑身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药香，想来这应该是就是月儿口中的玉容了。

        “这深山古刹自是一番清静，晨钟暮鼓又是一番自在。”李渊回头看向夏琉璃，“可比外面要清闲许多。”

        “这里的确是个修身养性之所，可却不是我的安居之地。”夏琉璃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我觉得你这样挺好的，至少六根清净。”李渊本想劝她放下仇恨，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她若真的能放下仇恨，当初就不会重返大兴了。“若是有机会，我也想归隐山林，暗度晚年。”

        “千牛非池中之物，怕是与这深山无缘了。”夏琉璃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脸上依旧是那副平静的表情，归隐山林安享晚年，呵，安享晚年是真，归隐就算了，毕竟你可是一个比杨广还寂寞的人呐。

        李渊见她这般说，虽不明其意，但也没有再问下去，只是道：“世俗烦恼多，既然无法抽身，能寄情于山水之间也算是一桩乐事。”

        夏琉璃看了一眼外面，山中白雪在阳光的照耀下慢慢融化着，世间自有春去冬来水滴石穿，可时间真的能洗净一切吗？

        皇宫之中，萧若华陪着独孤伽罗在花园里散步，见独孤伽罗愁眉不展，问道：“母亲有心事？”

        独孤伽罗微微抬起眉眼看向她，又看了一眼天边，“也不知常乐那孩子怎么样了？当初我就不该让他跟着苏家人离开大兴。”

        “常乐？”萧若华愣了一下，那不是苏家的大少爷么？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怎么突然提起他来了，遂问道：“母亲是想铭儿了吗？”

        “可怜我那铭儿乖孙……”独孤伽罗摇摇头，神情又一下黯然下去，“改日你把常乐接到宫里来，他自幼患有隐疾，身娇体弱外面那些江湖游医哪有宫中的好。”

        “母亲想念常乐，儿媳过几日便派人去接他回来。以解母亲的思念之苦，只是苏家就剩这一个男丁，还愿意交出常乐吗？”萧若华心中略有不悦，若说夏铭就算了，怎么还把顾常乐给扯进来，还要接到宫中抚养，真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不过，顾常乐那个病秧子即便是来了京城，也搞不出什么幺蛾子。

        独孤伽罗冷冷的看了她一眼，神情有些傲慢，“能被我接到宫里头来，那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还有什么不愿意的？我听说他母亲现在变得疯疯癫癫的，还要靠铁链锁着，万一一个不小心，伤着常乐怎么办？我这也是为了她好。”

        “诺。”萧若华好生应着，继续陪着独孤伽罗散步，等回了府，立刻换了副脸色，气汹汹的对碧罗说道：“你派几个人去一趟苏州把那个病秧子给接到宫里来。”

        碧罗不解的问道：“苏家的那个？为什么要接到宫里去？”

        萧若华满脸不悦的看着面前绣了一半的牡丹，“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多半是当初老人家误杀了自己的孙子，心里过意不去只好从别人身上寻求些慰藉，自己那么多孙子不疼，非要去疼一个没有来头野种，以为这样就能洗刷自己的罪孽了吗？”

        碧罗睁大眼睛看着她：“这么说来，当初靖安坊的惨案的幕后黑手是皇后？”

        萧若华方知自己一时嘴快将事情说了出来，抬头瞪了一眼她，“你哪来这么多废话？”

        “奴婢不敢。”碧罗急忙赔礼。

        萧若华拿起绣篮里的剪刀一边剪着丝线，目光森然的看着手中的剪刀，“没想到母亲竟然会这么把夏铭放在心上，还要把别人的儿子也接到宫里，不过是个病秧子早晚都要死，找个机会在路上解决了他，以绝后患。”

        碧罗再次问道：“那苏九娘已经死了，二娘子疯了，只剩下个三娘子，王妃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萧若华咬咬牙，“斩草要除根，没看到王爷还一门心思在苏家上吗？这明里暗里送了多少钱财过去，又送了多少医药下人过去，但凡他有点心思在自己儿子身上，我也不至于如此，要怪就怪那苏氏，人都死了这么久了，还阴魂不散的缠着别人。”

        两人正在一言一语说着，殊不知外面的窗户后面站着一个人，将这些话分毫不差的听了去。

        那人也是听得入迷，一不小心，就把头伸到窗户后面去了，碧罗一个抬头，余光扫到那影子上面，急忙喊道：“什么人！站住！”

        萧若华一听，有些慌了，急忙催促她：“还不快去追！”

        碧罗二话不说便追了出去，可是园子里哪里还有其他人的影子。

        又在府上四处找了一圈，还没找到，只得先回去复命，萧若华小心翼翼问道：“人找到了？”

        碧罗道：“没有，那人跑得快，一眨眼人就不见了。”

        “废物！”萧若华骂了一句，转头又问道：“知道是谁吗？”

        “方才让管家查了一下府上的人，春琴不见了。”碧罗心里捏了把汗，还好她在王府多年，事事考虑还算周到，否则人在她眼皮底下跑了，那她也吃不了兜着走。

        “春琴？”萧若华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大大的眼睛渐渐眯成一条缝，这个人她知道，好像进府有些年头了，一直干些杂活儿，平日里看起来老实本分的很，不像是会听墙角的人，可此人不得不防，“查她的背景，我就不信还找不出她来，另外，叫人速速把那孩子解决掉，如果是死在苏府就跟我们没关系了。”

        “奴婢这就去准备。”碧罗一刻也不敢怠慢，急忙走了出去。

        萧若华看着碧罗离去的背影，又陷入沉思之中，王府向来人多眼杂，如果不快点处理掉这个女人，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

        终南山无名观里，夏琉璃坐在绿松下抚琴，宇文英从门口进来，拿了一封信到她面前，“晋王府的密信。”

        夏琉璃拆开信看了看，嘴角浮起一丝笑意，“叫琴姑先回门中避避风头，另外，你亲自前往苏州一趟，告诉麦夫人把暗影使的儿子送去江都交给晋王，至于那两个人，我自有安排。”

        “属下领命。”宇文英又似一阵风走了。

        夏琉璃在心里冷笑，将手中的信揉成了渣，萧若华，看来你的病最近好了不少啊，不过也多亏了你呢，省了我不少麻烦。

        夜里，萧若华还坐在镜前愁眉不展，碧罗提着灯从外面走进来，对萧若华道：“王妃，春琴的背景查清楚了，此人平日里寡言少语，除了府上的人，似乎没有与人有过交集。至于外面的，奴婢已经派人出去查了，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

        萧若华抬眼扫了一眼碧罗，“事情做的干净点，别让人看出马脚。”

        碧罗又问道：“那府上的人要不要盘查一番。”

        萧若华冷冷道：“把跟春琴有关系的人都赶出去，本妃不想养个祸害在身边。”

        碧罗有些为难，“可据奴婢所知，这春琴与府中大多数人关系都不错，若是真要赶人，可不好赶。”

        萧若华看了她一眼，“真是个狡猾的狐狸。即是如此，便留着那些人，能潜伏多年不露声色，看来是有人处心积虑要对付我们了。”

        “王妃觉得会是谁？会不会是太子？”碧罗想了想，这两年太子与晋王的矛盾日益激烈，明争暗斗，背地里拉帮结派，可谓是从暗地里抬到了明面上来。

        “不管是谁，这时候都不能掉以轻心。”萧若华眉头锁的更深了，倘若被杨广知道她放走了一个细作，那她好不容易才和杨广缓和的关系将会变得更僵，更甚是会把这些年积攒下来的功业毁于一旦。

        碧罗若有所思道：“奴婢方才想了想，这春琴有个同乡，就是东宫里的宫人，还她跟她说东宫里赏赐多，让她也去东宫，后来她没钱打理关系，最后才来了咱们王府当差。”

        “竟还有这种事。”萧若华一下就站了起来，倘若真是东宫的人，那可棘手了。

        “好像是有那么回事，”碧罗看她惊吓成这样，问道：“那苏家的事，还做不做？”

        萧若华咬咬牙，“当然做，顾常乐有哮喘，最是受不得惊吓，否则一不小心便撒手人寰一命呜呼，而且这种事情，就算他知道是我做的，在母亲面前告发我，可这无凭无据的，说出来又有谁信呢？”

        “还是王妃高明，”碧罗又有些担忧：“可若是王爷知道了，会不会责怪王妃。”

        萧若华道：“人各有命，生死自有定数，他顾常乐的死活与我何干，要怪就怪他命不好，投错胎做了个短命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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