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二天一早，码头又重新挤满了人，白傅他们已经在桥洞里躲了一晚上了，也不知道是太过疲惫了，他们睡着了，尽管外面还是依旧炮火连天，枪声不断，白傅这一晚没有在闭上眼梦到刀刺向自己，而是他拿着刀准备刺向那一个个小鬼子的身上，用他们的方式，处死他们。安生躲在白傅身下，由于伤了喉咙，他也只能通过拉扯白傅的衣服来提醒他已经天亮了，外面有人。

　　“你呆在这别动，我出去看看”说完白傅慢慢爬出洞口，他看到了很多走散国军士兵和老百姓，他们也像白傅一样，刚死里逃生了一次，但面对着这里所有人的，是一条江。他们都在等江对面有船来接，他们面无表情，多了几分冷漠，是对死亡绝望的冷漠，纵使他们知道，不会有船来接他们，就算是有船也只会被那些当兵的一拥而上，最终还是地留在南京，等待死亡。

　　由于还有部队在，鬼子没有进攻下关，只是忙着在另一边进行着屠杀，白傅在江边找到一名军官问是不是还有船过来接，那人摇了摇头说到鬼子快要过来了，昨天就走了一批，今天估计，没有了。是啊，飞机还时不时过来轰炸，这让撤退任务变得异常的困难，他拉出安生，沿着江边到处搜寻渔船，希望能撑船渡过，要是受到炮击，死在江面，也总好过在这等死强。

　　但是，经过一上午的搜寻，他们都没有找到一搜可以撑的船，反而江边越来越多人，那些人拿着大包小包的，就在哪干等着，人挤人都已经很是拥挤了，白傅只好放弃找船的想法，他带着安全来到一名死去的国军身边，从他的口袋里希望能摸索出一些有用的东西。

　　那是一名军官，后脑中了一枪，白傅翻过尸体，搜出了一包香烟，一盒火柴，安生则去另一个死人那里，搜到了一颗手榴弹和一把手枪。

　　那时候的国军都不懂怎么去反抗了，他们都在着急地等待救援，鬼子大规模进城的时候本来还是可以在雷区抵挡一下，但是只有白城的团还在战斗，其余的就像当初在上海一样，听到撤退命令后，就大规模地撤走，一撤也就乱了。

　　白傅看着手枪，他接了过来，他让安生带好着颗手榴弹，就算是被鬼子抓住要死之前拉一个垫背。

　　到了接近傍晚，天越来越冷，北风从江北岸吹来，吹来寒冷，吹来绝望，那些百姓，没有一个说话的，周围安静得窒息，安生坐在哪不断流着眼泪，白傅坐在他旁边，他轻声问到

　　“你是被抓来的？”

　　安生擦了一下眼泪，点点头。

　　“也难怪，没见过战争，安阳土地肥沃，用不着出来出来当兵。”

　　“家里人？”

　　安生用尽力气，嘶哑地憋出两字。

　　“死了。”

　　“哦，只剩你自己？”

　　“还……妹妹。”

　　“我是自己自愿当兵的，没想到吧？”就这样白傅说起来自己的往事。

　　安生点了点头，看着他。

　　“生在乱世，那会我不知道，心中只是热血无限，像子龙，像二爷，只想着上阵杀敌，然后像白城那样当个官荣归故里！”

　　他点上了一根烟抽了起来，只见得他眼睛也泪水汪汪。

　　“我不知道外面的世界，那个是好那个是坏，以前打的是共产党，现在打的是鬼子，我不知道为什么要中国人打中国人，打来打去还是被人入侵屠杀，也不知道鬼子为什么要屠杀我们，只是我当了兵，心里从向往这身“黄皮”到了厌恶。”

　　那会没人想当兵，这是世道，但是白傅却甘心抛下白家村的家业前往前线，只是一腔热血，但是热血在屠杀面前，变得一文不值。

　　就在两人谈话的时候，鬼子的飞机来了，一时间周围混乱不堪，白傅拉着安生在一次躲进桥洞里，十几分钟的轰炸，死了不少人。白傅拖住安生，让他准备好手榴弹，鬼子来了一个小队，一时间江边爆发枪战，那些还有枪的国军拼死打退那群鬼子，但是枪声引来的是更多的鬼子，白傅也去加入了战斗。不一会儿江边响起了船笛声，在黑暗中缓缓驶来三艘运煤船，还有一些渔夫撑着渔船过来。

　　一时间，白傅他们仿佛看到了希望。船都还没靠岸，一群人就疯了一般游了过去，天寒地冻的，他们都忘了寒冷，只知道逃命。一搜渔船缓缓来到安生躲着地方，船头有人大喊“快，不想死的快！”

　　这时候，鬼子的大部队来了，他们开始机枪扫射着江边的人，一时间，周围吵闹着起来，有人被子弹打中倒在水里，有人在爬船的时候不熟水性，掉下去活活淹死。

　　安生在船靠近的时候连忙跳上了一艘渔船，然后上来了的全是国军，有百姓过来的时候，他们就拼命推人下去。实在不行，就用枪柄殴打，那时候的人命贱如草泥！由于江边的水位还算深，一时间拥挤掉下去的人也不计其数。

　　有人反抗，有人在逃命，谁都不想留下来，谁都争先恐后。只是不在这个时候拉一把手，不再帮任何人，父亲抛下了妻儿逃上了船，兄长踢了一脚不熟悉水性的弟弟，让他淹死江中。没人想的，但是他们做了。也许是逃命的恐慌让人失去了理智，也许是被抓住或者是被子弹打中，就会变成这人间鬼。白傅看着这一幕，他也顾不上自己的英雄气，而是为了活着，为了逃出这人间炼狱，他也变得疯狂起来，他拼了命，在身后有可能挨子弹，前面可能挨枪柄的情况下。他都顾不及这些了，他跳了过去安生所在的那艘渔船，使出全身力气，拉住一个人的肩膀，在船驶走的哪一刻，他上了船，而那名国军弟兄永远地死在这寒冷的江上。

　　他哭泣，他恐惧，他又庆幸！安生过来扶他。周围的人没有说话，是啊，活着太难了！

　　那一晚，被抓走的人无数，死在这下关码头的人，也不计其数。

　　直到过去接他们的船只全部到达对岸的时候。他看到了下来的基本是国军士兵，没有几个老百姓，白傅拿出自己历尽生死还保留着的营长徽章，丢进了这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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