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离殇之爱

我从睡梦中醒来，梦中的场景依旧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犹如跗骨之蛆，如真似幻，不，应该说这就是现实，存在于过去的现实，或许我应该感谢于自己能够以魂的方式存在，不然在经历了这番午夜梦魇定会冷汗浃背，如此看来，失去感觉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避免了相应的尴尬发生，听见房内传来些许声响，我心念一动，如幻影般穿过墙体，看见父母二人已然穿戴整齐，父亲剑眉紧蹙，母亲愁容满面，我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得静静地漂浮在半空中等待两人接下来的对话，果不其然，母亲轻叹一声，惋惜地说道：“还是无法挽回么？”

    父亲面无表情地回答道：“没有办法，毕竟他已经死了，这是已发生的既定事实，我们无法改变，还是好好想想该怎么回答他们吧。”

    面对父亲在称谓上的悄然变化，我心中并无波澜，母亲轻嗯一声，点头示意，经由这般一来二去的交谈，我也大致了解到他们所说的含义，脑海中闪过那道俏丽非凡的倩影，此时，门外传来短促的叩门之声，保姆闻声而往，打开房门，一位可爱动人的少女和一位成熟稳重的中年男子映入四人的眼帘，见状，母亲强颜欢笑，迎接道：“小伊，你说你来就来吧，还带什么礼物，多见外啊。”

    说完，旋即又小声吩咐道：“阿珍，还不快去泡茶？”

    保姆自然心领神会，转身离去，伊伊言辞轻缓、淡含笑意地回答道：“这不是好久没来见您了嘛，所以这才特意备了些薄礼，还希望阿姨可不要怪罪于我啊。”

    母亲回以一笑，摆手说道：“怎么会呢？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来，咱们坐下来说，蒙管家也一起吧，不必客气。”

    蒙自轻轻活动着微微发僵的脖颈，抬手回答道：“不必了，保护小姐是我的职责所在，谁知道......”

  “蒙自。”

    伊伊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然而尽是这淡然一瞥，蒙自便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他讪讪一笑，说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话罢，蒙自敛容坐下，但父亲看出他前后态度的极大差异，顿时面沉如水，然，伊伊依旧置若罔闻、熟视无睹、视而不见，与母亲熟络得有如一家地寒暄着，很快，茶盏被端上客桌，伊伊又道了声谢，拿起后，轻吹浮于表面的茶叶，热气与香味瞬间四溢而开，方才浅抿一口，感受唇齿间残留的回甘清香，放下后，她轻笑着说道：“还是阿姨了解我，知道我喜欢喝龙井，特意为了我准备这上好的明前龙井，阿姨可真是有心了。”

    对于称呼上的悄然变化，母亲只得以无奈苦笑以对，回答道：“你喜欢就好。”

    伊伊将茶杯搁置在案上，长叹一声，如是说道：“夜哥哥的事情我听说了，正值英年，却抱憾而终，还要二老白发人送黑发人，让二老受惊了。”

    闻言，向来多愁善感的母亲不由簌簌流下两行清泪，父亲则是神情更为冷峻，蒙自颇为不屑地说道：“说到底，这不过是无法扛住压力的表现罢了，自杀只是逃避的手段而已，算得上什么男人？又怎么能配得上我家小姐？”

    “蒙自。”

    伊伊再度出言提醒道。

    蒙自霎时脸色一凛，低头默不作声，见状，她也不太好再苛言指责蒙自，只得轻声说道：“算了，没必要对一个死者指指点点、说三道四，死者为大，入土为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决定和做出决定的理由，作为他曾经的妻子，我尊重暗夜的想法，我只是觉得很遗憾，遗憾他离开得太早了，或者说离开得太突然了，一时让我们难以接受，我也会后悔，后悔没有早些察觉到暗夜想要自缢的想法，可他又能把自己的情绪隐藏得那么好。”

    言尽，伊伊微垂下头，脸上流露出哀伤的神色，我不禁怒火中烧，暗暗心说：他们又懂我什么呢？我的苦痛又有谁能明白呢？蒙自似是感受到了一丝儿异样，脱衣说道：“是不是有点儿热，能开一下空调么？”

    父亲微微皱眉，回答道：“可是空调已经开了啊。”

    我意外地发现，根据我的情绪逐渐高涨，会即时影响到所处空间的温度升高，我或许应该收回我曾经说出口的话语，我能够以虚无之魂影响现实，但为了不打草惊蛇，引起他们的注意，我深吸了一口气，开始敛藏起自己的情绪，与此同时，一个大胆而惊人的计划从我的内心勾勒出血色的轮廓，随着我的心情平和下来——抑或者说假装平复心情，由于没有肉体，甚至可以说是欺骗过了自己的灵魂，室温再度重归正常，这自然也是通过在场几人的神情举止从而得出的判断，伊伊又浅抿了一口明前龙井，方才沉声说道：“叔叔阿姨，我今天前来其实是有一事相求。”

    她的语气哀婉而又显得楚楚动人让人不忍拒绝，母亲轻叹一声，摆手回答道：“小伊，你就尽管说吧，我们是不会难为你的。”

    闻言，伊伊美眸间流淌出几分感激之色，开口说道：“是这样的，阿姨，现在夜哥哥不幸离世，我父亲这边的意思是离婚改嫁，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叔叔阿姨应该也不愿意我为了夜哥哥守寡吧？”

    她的俏脸流露出几分哀求之色，母亲本就心软，再加上事已至此，早已难以挽回，只好作罢，抬手回答道：“没关系，我们已经预想到这种情况了，我尊重你的决定，我们会同意的，我让老王送你们回家吧，也希望你能找到一个好人家。”

    伊伊心下感动，回答道：“那就太谢谢阿姨了，有空我一定常来看您，那我们就先回去了，叔叔阿姨再见。”

    话罢，伊伊起身告别，与蒙自一同离去，我心念一动，与他们一同离开，我坐上了老王开的车，令我惊奇的是，没有实体的我竟能随车一同向前行进，此时蒙自长出一口气，开口说道：“终于搞定了，我还以为会起冲突什么的。”

    伊伊轻抿着唇，回答道：“别这么说，叔叔阿姨人还是很好的。”

    她依靠在全皮座椅上，眉目间流露出疲惫与伤感之色，见状，蒙自轻叹一声，说道：“若不是他自己想不开，小姐你也不必再改嫁了。”

    伊伊苦笑一声，回答道：“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还说这么多有什么用呢？”

    我沉默了，不多时，便来到伊伊家别墅门外，蒙自来到客厅歇息，伊伊则是先去卫生间洗澡，当然秉持着非礼勿视的原则，我只是站在门外静静地等待，约莫半小时后，我进入卧室，就看见伊伊身着淡粉之色的顺义在床头吹着长发，而后平躺在床上，尽显慵懒之色，傲人身姿，我望着她那平淡神色的俏脸，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但伊伊辗转反侧后仍未入眠，（或许是因为我的原因。）我物资想着，于是伊伊索性起床坐在桌前，开始写起日记，对于伊伊会写日记这件事，我并不意外，我们朝夕相处，日夜相伴，我了解她有这样的习惯，让我好奇的是伊伊日记中的内容会是什么，我来到她的身旁。

    只见她打开日记本，值得一提的是伊伊的日记本是上锁的，而钥匙则由她随身携带，这不免让我的好奇心大增，伊伊在扉页写下今天的日期后，翻至最新的空白页，如是写道：“2025年8月13日，天气阴，周二，我的心情也一如窗外的天气那般低落，我依父母之言来到夜哥哥家中，在一番交谈后，我感受到了伯父伯母依旧对我关照有加，可今后就得改口叫叔叔阿姨了，倘若夜哥哥还在就好了，即使是商业联姻，我也同样喜欢着夜哥哥，从小便相识相知，应该可以说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吧，默默陪伴了彼此二十余年的时光，我能懂得夜哥哥心中的孤独与寂寞，虽然夜哥哥从来没有告诉过我，夜哥哥只是因为这是商业婚姻就讨厌我，要是不那么刻意的话就好了，那样我就可以和夜哥哥......可惜没如果，好累，今天还是早点儿睡吧，晚安。”

    这最后的一句晚安看得我心中一阵五味杂陈，她微微侧身，突然眼前一亮，我心中一惊，心说莫非伊伊能够看见我的存在？不过我也很快意识到这是绝无可能的无稽之谈，伊伊轻揉双眼，轻声自语道：“是我看错了么？可能是太累了吧。”

    她起身颇为慵懒地伸了个懒腰，重新躺回床上，闭上眼眸，嘴角轻扬，低声说道：“晚安，夜哥哥。”

    说完，我微微愕然，注视着伊伊那平静无波的睡眼，心中似是开始心疼起这个在我面前始终有说有笑地女孩儿，不愿打扰她的睡眠——也是害怕自己的情绪变化带来温度的升降，我终是轻叹一声，离开了伊伊的房间，在经由一番辗转后，我如愿来到了蒙自的房间，事实上，我原本打算利用情绪的力量来杀死对我再三出言不逊的蒙自，但不得不承认，伊伊的这一番行为举止打动了我，秉持着爱屋及乌的心理，我最终还是摈弃了杀念，只是想做一个实验，不多时，辛劳了半日的他饱经风霜的脸上尽是掩饰不住的疲惫之色，我轻吐一口浊气，开始释放出压抑许久的冰冷情绪，尽是十余秒的时间，蒙自便穿起外套，出言自语道：“见鬼，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冷了。”

    我便知道我的想法是正确的，达到自己的目的的我自然是没有再留在这里的理由了，于是我再度收敛起情绪飘身离去，闲来无事的我来到电影院看起了一场电影，毫不顾忌地尽情释放自己的情绪，电影院内的空气也因此随情节的发展而变得忽冷忽热，让观众误以为电影院所安装的空调质量过差才会导致出现这种情况，后关闭空调也依旧无济于事，具体是何原因院方也不得而知，不明真相的观众纷纷涌向前台表示要退票与补偿，迫于压力之下，电影院不得不关闭各个大厅的影院。

    见状，我乐不可支地哈哈大笑，可没过多久，我止住了笑声，突然觉得有些寂寥，便径直离开了电影院，想寻找一个与我相同的存在，却最终与昨日的结果一样没能如愿，我略感气馁，仍旧回到家中，屋内没有开灯，漆黑得与落地窗外的茫茫夜色融为一体，显然父母依旧在外应酬，并未归家，而我此时此刻并没有等待他们回来的耐性和心情，重新来到自己的房间中，躺倒下来，或许是因为太过困倦的缘故，我很快就进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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