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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46章


在显赫的竖标题左右,刊载着长达三千多字的长篇批判文章。

        省长看得心身都在颤抖!金子的右派言行如此触目惊心地展示在头条!这说明他的性质严重,足以引起全党共诛之!“他怎么会反党呢?一个从侵略者的炮火中逃难出来的青年,会反党吗?”省长阅读完那篇文章之后,对报纸着力批判的这位极右派金子,陷入到了几乎绝望的焦愁之中。

        他心底里在剧烈的思想斗争着。他想,既然他成了省级党报点名批判的反党极右分子,自己去实施营救,这不引火烧身吗?自己与他多省之隔,有着何种干系?值得自己在批右的风口浪尖上对他实施整个命运的拯救?不!这种政治风险太大太大,弄不好,自己都会跟着摔跤的。

        面对老朋友的造访,施密特却如实诉说着自己心中的愤愤不平:“金子是个根红苗正的好青年,初出茅庐,便遇上政治风浪。他响应上面的号召,在工作单位上,给党的组织和领导干部提意见。说了些掏心窝的话,这本是党的民主作风之常事。可有些人就是听得有些刺耳,包括一些中高级领导干部。他们沉不住气了,对提出不同意见的人,以莫须有的罪名实施政治迫害,划分所谓的右派实施打击。”他抓过报纸指着那篇文章说:“这篇文章说得很清楚,金子只不过说了些单位某领导听不顺耳的话,作了些揭露某某领导工作漂浮作风不深入办事没水平等等看不顺眼的事情,这就构成了向党发起猖狂进攻了?这结论也太偏激了嘛。党的民主作风哪是这样呢?开门整顿党风这本是好事情,群众乐意向党的领导干部提意见,这是苦口良药哩!哪有将提意见的群众一一打成右派的?这一准是搞错了。将来党中央对这场反右运动矫往过正时,平反的人数该有多少!可惜,耽误了他们的青春年华,目前,我们正等着他们挥发火热的青春呢!这可怎么了得,怎么了得?”

        “说得是呀!就连我们这些身居高官的人,都对这场运动无力声辩,何况那些无辜青年!”这时,省长的声音显得略略有些哽咽,好不容易,才打听到金子,谁知,竟落得这般的下场!

        一个如今被省级党报点名批判的极右派青年,能够成为他所需要的水电专业人才么?

        省长踌躇于好友的居室,辗转反侧的想着。几度不得求解。他甚至有点儿灰心丧气了。

        然而就在此时,施密特却在为他拼命地搜寻着一条避开政治风险的捷径。她知道,实施右派思想改造的方式,除了集中营地式进行强制性劳动学习之外,还有另外一种方式。那就是将右派直接下放到农村,在人民群众之中,实行集体劳动中的监督改造。顷刻,她一下子就联想到了鄂西---可不可以让金子从右派集中教养之地出来,投放到鄂西去,一边生产祖国急需的电能,一边接受人民群众的劳动教育呢?于是,她与前来拜访的朋友商量着对策,试图通过上层,改变金子的劳动教养方式,直接下放到边远山区,交地方政府监督改造。

        但是,如何将安子从右派集中营地里提出来呢?

        省长立即开了窍门,他满怀信心地说:“这个好办。金子的故乡在你这里,又是培养他成才的地方。我哪里需要这方面的人才急需建设水电站。咱们俩,以两省省市长联名上书到右派集中改造的主管部门,逼其破例,给鄂西开一个绿灯,让他到鄂西边远山区艰苦的地方,交给当地政府实施劳动教养,缓解那里水利电力专业人才稀缺的用人之急。”

        施密特说:“看来也只有这么着办了,为了国家水电事业早有成效,我们甘愿摘掉乌纱帽,也要在风口浪尖上救人才!”二人不由分说,草书了一纸联合署名的公文,向中央有关部门上书。

        金子的命运,于是就有了奇迹般的转机。

        沧州右派集中改造农场的肖场长,忽然接到上级一个通知。通知中说:右派分子金子,如果思想改造有了新的认识,坚持劳动改造的社会效果积极,可以改派到艰苦的边远山区,从事与水电基础建设项目相关的野外劳动。监督管理方式,则委托地方政府和当地群众组织执行。

        这会儿,金子正在田地里干着活儿。他现在的位置,是地处冀中平原北面的一个追风口。连绵起伏的群山,挡着继续向北移动的视线。翻过山崖,便是内蒙古辽阔的大草原。所以,北面总是有风,一个劲儿地沿着追风口山脉往里吹,使得南边的春天,在冀中平原上总是姗姗来迟。农场里各个中队的右派们,必须赶在无霜期里,忙完田地里所有的庄稼活。因此,夏秋季节里的每一天,对他们来说,都显得尤为金贵。

        每天黎明前,他们必须迎着哨声起床,利用半小时的光景,去上厕所,吃早餐。然后,自带每人两个黑玉米窝窝头的午餐,踏着星空,赶着十多里的土路,天亮之前来到队上的地头田间,在每人领得几亩土地的份额上翻地耕作施肥,播种着玉米大豆高粱。由于是右派,各自只能呆在各自的农田里干活。到了收割的季节,则由队上开着拖拉机来运输。这是连午休都只能在篙草棚里小憩的繁重劳动。到了晚上,这些人踏着星月回来吃罢晚饭之后,又得进行一个小时的政治思想学习,查找各自的右派思想根基,互相揭发批判着,帮助提高认识和觉悟。直到深夜十点,他们才得以集体休息。摧残右派意志的这种两头摸黑的方式,对那些未经受过风雨的一群年纪轻轻的右派人来说,实在是凄苦到了极致。

        一条机耕路,泥沙飞扬着地从公路边延绵到了右派们集中改造和劳动着的农场。又从农场分岔开,到了各个中队的住地。最终,这条道儿到了阡陌连片的无垠田间,那是数千亩经由右派们的双手挥镐开垦出来的乱石岗地和盐碱地。经过右派们的数年努力,终于呈现出一派丰收在望的集体农庄景象。尽管全国许多地方仍处于三年自然灾害中的困难时期,然而这里,却连续着喜获丰收,整车整车的粮食运往灾区。在一眼望不到边的地方,篙草丛生的芦苇荡以及盐碱滩上,改造成了田畈阡陌的肥沃土地、沟渠成型的灌溉壮观,一望无际地展示在茫茫原野。

        在这里,金子经过数年的思想磨砺和劳动锻炼,已经变成一位饱经风霜的大地上的劳动者。

        他种出来的庄稼,一年又一年地喜获丰收。在右派队里,产量最高。

        他利用在鄂西看到的民间睬泥做瓦夯砖烧制砖瓦的绝活,在北方大地上建起一幢幢砖瓦房,改变了那地方的干打垒房子,改善了人民的居住条件,他也成了根植在民间的造房能人。

        他被百年不遇的洪水冲走。但是,凭着毅力和泅渡技术,他从滔滔洪水中死死地抓住飘过来的树枝,成功地自救过来····

        这天,金子没有随队伍下地干活,而是被管理中队长给一声吆喝着到了队部办公室听训。

        在那儿,一纸文书摆在他的面前。

        于是,金子悄無声息地离开了农场,坐着一辆拖拉机进入了县城,买了一张通往市区的汽车票。来到火车站,他买了一张通向南方的火车票,乘着火车,一直向南,向南---,那儿,等待着他的命运改变呢!

        也等待着,一个山区里的奇迹,在他的眼前展现!

        金子只在古都住了一晚上,简单地告知母亲,自己奇迹般地走出迎风口了。

        这之后,第二天拂晓,他就悄悄地踏上长江西上的轮船。

        可是,顺着这条轮船,他要再次漂泊到鄂西去,在那儿接受人民群众监督之下的劳动改造。

        可这次,母亲没有拦阻他。金妈妈知道,这一准是贵人在暗中相帮着金子了。要不然,怎么会在改造着右派运动极盛的时刻,让金子离开冀北的追风口营地,独自到鄂西去继续着改造呢?这一去,等于给了他脱胎换骨的天大机遇!这贵人,究竟是来自哪里?

        金妈妈心里感受得到,能够瞬间改变金子此刻命运,又能成功办成这种漂亮事儿的人,定是非同寻常之人。若非是身居要职的高级领导干部?这该担着多大的政治风险呀!

        是谁呢?

        愕然之间,金妈妈立刻想到,当初安子来到金陵安装假肢时,巧遇到副市长施密特,施密特又在自己的家中接待了安子和金子。金妈妈突然心有灵犀起来,天底下终有分辨是非曲直的好人。她只是不便打听。对于儿子突然回家的现实,更不敢向街坊邻居声张半口,生怕连累了这暗中帮助儿子的贵人。于是连夜给儿子作了一番简单的浆洗之后,便打发他拂晓上路,嘱咐速速奔往鄂西,尽快与安子相聚,实现自己的当初许下的诺言。

        金子沿着长江上行,约莫半月的光景,在深山峡谷里的一座名曰始县的县城里宿营。这时,只见一片片蜡烛的亮光,在路边的店铺里四处闪烁着。托起光亮的火苗儿忽闪忽闪地跳个不停。它们的后面,分明映衬出一张张浑浊的脸。夜风吹来,空气中散发出一股股桐油或者煤油的气味,使得人在呼吸中感觉出来多种异味。在风中摇曳的灯光,一直照射着金子的背影,使得他不敢停下自己的脚步。于是,他在昏暗的夜色中,只身走进了一家旅店投宿。

        接待他的,是一个姑娘。今年二十一岁,名叫陈小衫,刚来这旅馆工作没多久。她身高一米五六,身段儿苗条,一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十分逗人喜爱,生性是个爱说话的女人。

        这里是金子十多年前曾经到过的县城。想不到在他年近不惑之年的今天重来此地时,这里依旧是烛光一片的夜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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