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物是人非的我们

车还在无人的路上飞驰着，水禾绝望地闭上眼睛，自我欺骗地安慰自己这一切会很快结束。一旁的张言之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他痛恨所谓的命运，在得知自己已经没有多少时日后，带着令他厌恶的宿命感，用这样的方式奔向毁灭，和自己所爱的人。

        水禾正沉浸在恐惧的情绪中时，就听见一道刺耳的刹车声侵袭过来，她的世界突然一片安静，似乎连空气都静止了，车子因为剧烈的碰撞瞬间翻了过去，水禾在惊吓中失去知觉，迷迷糊糊中似乎听到了救护车和警车交错的呜呜声。

        在医院里醒来后，水禾看着一脸怒气瞪着她的丈夫，迷懵地嘟囔着：“佘伟恩，我怎么感觉浑身的骨头像被拆过一样。”

        没有得到回应，就这样可怜兮兮地盯着上方的那张脸，佘伟恩捏了捏眉心，一脸无奈地叹了口气，生气地说道：“邬水禾，你是不是觉得我平常太惯着你了！你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思跟那个不要命的人出去的？这么多年…”像是想到什么，顿了顿，他偏过头看向门口的那扇门，神情痛楚，似是自言自语的轻声道：“算了，是我自找的。”回过头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口气软和了些，温和地说道：“醒来就好，你好好休息吧，我出去一下。”

        水禾红着眼眶看着丈夫疲惫的身影，在他消失在门口的那一瞬眼泪止不住地流着，她心里是愧疚的，原本就不该再跟张言之有任何牵扯，自己处事的不坚定伤害了最亲近的人，她想还好自己还活着，是的，只要还活着自己就还能有机会补偿他。

        佘伟恩来到手术室楼梯口，看着曾经气宇轩昂的老师，在面对儿子的生死时也变得一蹶不振。看向手术室的大门，佘伟恩的心情很复杂，老实讲对那个人他是恨的，但也希望他能挺过这关，有些心结还是需要他活着才能解开，他不希望在往后的岁月里自己和水禾之间还隔着另外一个人。

        没有跟张家人打招呼就离开了，因为在这个时候他还没有准备好应付罪魁祸首的家人，尽管水禾在获救时是被张言之好好护在怀里的。

        回到病房时，水禾已经睡着了，所幸她只是轻伤，也不过肩关节那里有些骨裂而已，修养一段时间就会好的。轻轻地在她床前坐下，心绪翻腾着，没有一个男人在得知自己的妻子跟旧情人仍有往来会开心，更何况他和她还准备一起赴死，哪怕她是不情愿的。半握着手轻捶着额头，他需要好好理一下这些杂乱的思绪……

        水禾在住院的第三天就又活蹦乱跳的了，她趁佘伟恩不在时偷偷跑到医院回廊靠里的地方，给住院部那边打了个电话，听到的结果让她松了口气，“他总算活下来了！”

        佘伟恩在经过楼梯口时正好看到远处在打电话的妻子，他面色阴翳地靠着墙，看着楼梯口的窗外，昨夜刚下过一场大雪，积雪被来来往往的车压成了泥水，黑的泥白的雪，多像这世道。

        整理好心情，他拎着刚买的早餐进了病房，水禾回到病房时看到已经在里面等着的丈夫，尴尬地清了下嗓子，佘伟恩没有理她，水禾不死心，笑着绕到他面前，一把抱住他，仰着头眼巴巴地瞧着一脸阴沉的丈夫，学着小宝撒娇道：“佘先生，你这醋酿的够酸的。”

        佘伟恩低头看着满脸期待又有些小心翼翼的妻子，心软了软，俯身将下巴抵在妻子的肩膀上，低声道：“水禾，不要再发生这样的事了，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我跟小宝该怎么办？还有，那个人不要再见面了吧，对你对他都好。”

        水禾心里涌起丝丝酸楚，自己都跟别的男人发生这样的事了，可是佘伟恩还是这么轻易地原谅了自己，她既觉得幸运又觉得难过，靠着他的肩膀点点头，又说道：“谢谢你，我的佘先生。”

        佘伟恩接水禾出院的那天特地去住院部打听了一下张言之的病情，同事告诉他张言之的情况很不乐观，只能说是抢了一条命回来了。他想起老师那天的情形，不由得担忧起来，自从做了父亲后他对老师的遭遇也是感同身受的，更何况张家就张言之一个儿子，想了想，他还是去了张言之的病房那边。

        因为还没有出监护室，只能隔着玻璃窗远远地看着。张言之这一生也许短暂，但足够精彩，最年轻的教授，又是最有前途的研究员，除了感情的失意，却也没有什么遗憾的。他曾经把他当作自己和水禾之间那根拔不掉的刺，也以为自己对水禾的爱不下于他，却没想到，张言之会用自己的生死让水禾这一生都无法忘记，所以他俩的较量自己还是输了。

        出院后水禾就给吴经理发了离职报告，她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办法再继续待在那里了，佘伟恩也是支持的。辞职后没多久又找了个儿童医院档案室的工作，佘伟恩知道后没有多说什么，他觉得她高兴就好，这样也正好有时间照顾小宝。

        在儿童医院上班的日子对水禾来说是极其适应的，药企工作的经历正好让她做起事来得心应手，所以医务科王姐很是喜欢她，每次都在会上表扬一番。

        这天水禾去办事时看到许久没见的佘父，她正准备跟他打招呼，却看到不远处一个陌生女人正抱着孩子焦急地向佘父走去，水禾想起了肖明笙告诉过自己一些关于佘父的私事，她想那个女人应该就是佘父之前在外面的情人，看到他们向诊室这边走来，水禾赶紧闪进休息室里，正在换衣服的宁医生被吓了一跳，嗔骂道：“邬水禾，你在干嘛呢？”

        宁医生叫宁勐，是个年轻的小伙子，跟水禾一道进医院的，所以他俩还是很熟的，水禾赶紧给他比了个闭嘴的手势，隔着门上的玻璃，看到正走进对面诊室的佘父和那个女人，当她看到那个孩子的脸时，心里猛地一跳，寻思着难怪佘伟恩不肯多说他父亲的那段风流债，她想着恐怕连自己那个婆婆都还蒙在鼓里。下意识地就“唉”的一声，宁勐突然拍了她一抓子，吓得水禾狠狠瞪了他一眼，宁勐不怕死地继续问道：“这人你认识？他们这一家三口可真是老少配，这孩子好像身体不大好，经常过来看病。”

        水禾心里猛然一惊，她才明白过来原来佘父早出晚归都是去照顾这对母女了，心里替佘母不值，她突然有点戚戚然，她想就连自己那个漂亮能干的婆母都管不住男人的腿，那自己呢，突然就有种看全世界的男人都不顺眼，所以回过头又瞪了一眼一边望着窗外看好戏的宁勐，宁勐被她连续瞪了好几眼，郁闷地斜着眼睛觑着她，怀疑地来一句：“邬水禾，你不会跟那个老头有什么关系吧，他是你爸？你爸搞外遇？还是那是你后妈？”

        水禾不耐地白了他一眼，她后怕地扫了宁勐一眼，心想：这家伙挺机灵的，一下子就看出来自己跟外面那个人的关系。

        在佘父他们离开后，水禾找他们那好办了点事就回到了档案室里，档案室那边一般很少有人打扰，安静的环境下很容易让人思绪乱飞，她想到刚刚佘父对那个女人的态度，明显是极其喜爱的，她认识佘父那么久，还从来没有见过他对谁那么体贴过，包括对他唯一的儿子都是很严肃的，对于佘父的做法她实在不能理解。

        下班后，水禾在楼下逛超市，好巧不巧遇到正在给儿子买零食的柯蓝雪，她看到她就想起了上次的不愉快，他俩间的相处从来没有和谐过，除了她刚生小孩的那年，可能柯蓝雪觉得自己不再是她的威胁，而她自己也被那个人拒绝，所以柯蓝雪对她是带着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才跟自己的关系有所缓和。

        水禾以为可以躲开，可是柯蓝雪还是发现了她，很奇怪她并没有水禾想象中的怒剑拔弓，柯蓝雪只是朝她客气地点点头，便带着儿子去结账了，直到他们离开，水禾才确定柯蓝雪似乎跟从前很不一样了，但没有了以前的傲慢，却多了些许的忧虑。

        她是为那个人忧伤的吗？那个人现在还好吗？

        水禾只是晃神了片刻，理智把她从思绪里拉了回来，她答应过佘伟恩不再见那个人的，所以哪怕知道在车祸时是他护住了自己，也不能再跟他有任何牵扯了，每个人在这世上都有自己的责任，她得对得起自己那个家。

        回到家里，佘伟恩还没回来，小宝仍然在奶奶家，因为佘母最近情绪很不稳定，只有小宝在她才正常些，佘伟恩为了能让母亲好过些，便跟小宝商量让她先陪奶奶一段时间，小宝是个懂事的孩子，小小的人儿很认真地答应了爸爸得请求。

        在家里很是无聊的水禾突然想起自己很久没有打理的微博，心血来潮地想翻开看看，一打开便是铺天盖地地留言嘟嘟地想着，水禾惊诧这么多年了，竟然在很久之前的某一天自己的更新会这么受欢迎，忽然一条淹没在最底下的留言让她慌了心神：很想很想你，我心爱的姑娘，不要失约哦！

        时间是在七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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