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夜已深，处处万籁寂静，没有蛙声一片，却也怡然自得。

        任璃站在房车外吹风，身姿挺拔，发丝飞扬，眸色幽深。向来妥帖的白衬衫难得出现折痕，白皙的脖颈处一道红色的抓痕分外明显。

        “任先生。”克里斯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任璃略微转头，镜片上泛着银色月光。

        “有一句话不知道该说不该说。”克里斯的黄豆表情出现在房车外的显示屏上，表情略显严肃：“自从青澜来到您身边后，您的心情波动幅度变大，并且情绪种类增多。这跟您之前的心情数据有着巨大反差。”

        克里斯身为超级人工智能兼任璃私人管家，每天都用各种数据来测量任璃。自从青澜出现后，任璃的冷漠克己逐渐降低，而疯狂热情迅速增高，每天心情变化的极差也增大。

        “你想说什么？”任璃淡然道。

        “任先生，魔鬼都是自私自利的家伙，它们擅长玩弄人心，所以我希望您小心。”人工智能如此回答。

        一个没有任何人类感情的人工智能竟然对自己发出了警告，这不由得有些好笑。任璃弯唇，笑而不语。

        玩弄人心吗？

        倏然他仰头看着清冷的银色月光，不由得轻轻叹气。

        玩弄人心的前提条件是要有人心，而这个可不是他能保证的。

        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青澜看向任璃的眼神很不对劲儿。明明任璃依旧是姿态从容优雅地边喝咖啡边看今早晨报，妥帖的白衬衫一尘不染，银质扣子扣到最上面，凸显禁欲气息。而青澜瞥向对方的眼眸中总藏着小欣喜。

        他有些高兴，而且是莫名其妙的高兴。就像是小雨放晴后干净的街巷，像是大朵山茶花旁边的绿叶，也像是小溪边的光滑鹅卵石，总是有让人不自觉哼着小曲儿的魔力。当然，青澜从未奢想过任璃会给他一个名分，哪怕昨晚的他们亲密无间。他会因为对方偶然之间的亲近而兴高采烈，却也懂得什么叫做玩玩而已。但就算如此他也知足了，冰山身边不会存在任何生命，自己也不过是一缕企图融化对方的微光。

        “口水都留下来了，请收敛些。”克里斯在一旁凉凉道。

        青澜一听便下意识摸了摸嘴角，结果发现什么都没有。

        “吃好了吗？”任璃放下咖啡，清隽的脸上带着浅浅微笑，温柔明媚如三月春风。

        青澜立刻狗腿点头。

        “那就把我桌面上的书全都看一遍吧，再把那些习题给做了。”任璃掀开眼皮，下巴轻抬，示意道。

        小魔崽转过头，就发现原本干干净净非常整洁的桌面上竟然凭空出现了好几本砖头一样厚重的书。魔鬼好奇的心里在作祟，他过去翻了翻，发现大多数都是跟魔法与电子实验相关的内容。

        “主人，这是······”

        任璃好整以暇地看着青澜：“这是有关于凯撒城学术会议的资料，我需要你全部背下来。”

        青澜一愣：“为什么？”

        “因为在这次学术会议中，你将会作为我的助手被我提议成为皇家科研院的在职学者。”

        嗯？

        青澜歪头，大大的眼睛里有大大的疑惑。

        “但是，主人，我只是魔鬼而已啊。”青澜难得认真，薄唇轻抿，英挺的剑眉蹙在一起，看起来正在面临巨大抉择：“为什么要成为皇家科研院的在职学者呢？”

        “你不需要知道为什么，”任璃摸着他的头，眼神迷离温柔，就像是昨晚澎湃之时。他享受着柔软发丝划过掌心的感觉，轻声道：“我会帮你安排好一切，你只需要照做即可。”

        昨晚上的微风带着不知名的花香，吹散了任璃分不清真假的梦境。

        他知道自己深爱青澜，也明白未来会发生什么。心思细腻，天性谨慎的他向来喜欢未雨绸缪，偶尔杞人忧天。他不仅要去图尔博找到真相，还要做好找不到真相的准备。

        如果真的找不到青澜自爆而亡的秘密，那么他就会带着对方隐居，并找好一切退路。先给青澜一个皇家科研院的在职学者名头，然后把自己的一个未公开的科研结果放到对方名下。这样青澜就能成为科研院的正式科学家，成为一个曾为社会做过贡献的人。

        到时候，没有人会怀疑聪明绝顶的科学家会是魔鬼，而且科研院与lmz协会有些势同水火。只要青澜能得到那些老东西的青睐，或许在将来身份暴露之时，那些老东西会出来保青澜一命。

        这些是任璃为青澜做的最坏打算，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梦中的未来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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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澜又开始了苦不堪言的学习生活，他不仅要背诵任璃所有的实验笔记，还要抽空学习人类法典，因为任璃又帮他报考了联邦律师考试。

        现在青澜越来越觉得，任璃是真的把他当成人来培养了。

        但是他是魔鬼啊！魔鬼使用魔力不需要计算能量等式，也不需要考虑分子裂变情况，更不需要想象魔力碰撞发生的是哪种化学反应。但他又没办法，每当自己烦躁不想学习的时候，任璃只要轻轻看他一眼，那原本马上就要像火山一样喷发的怒气全都变成了哑炮。

        完了，他是不是被任璃吃得死死的了？

        “哎呀，主人，这个太难了，我不会！”青澜抓着黑色卷发，有点烦躁。握着铅笔的苍白手指开始发力，终究还是将笔杆给折断了。

        “哪里不会？”任璃来到青澜身边，像是一股冰泉遇上岩浆。

        他仔细看着青澜验算了将近两百遍的草稿，轻而易举找出了错误：“这个公式用的不对，没有考虑介质不同的情况。”说完他拿起被青澜折断的半支笔，干脆潇洒地写下了一个公式：“用这个。”

        青澜照做，果然之前遇到的难题全都迎刃而解。

        “天哪，主人，你好厉害啊，这个公式我在那么多本书上都没看到过。”青澜一脸崇拜，变成星星眼，真诚炙热。

        “这是我自己推理出来的公式，并没有公布出去，所以你使用的时候要小心。”任璃对此竟是寥寥几句便带过。

        殊不知他也是用了快五年的时间在暗无天日的小房间里，对着一张张白纸慢慢推演公式。

        任璃其实是生长在一片死水中，在他仅有的记忆里，与自己为伴的是孤独，寂寞和黑暗。他被关在一个小小的房子里，唯一能辨别白天黑日，时间的只是一扇小小的窗户。每天睁眼闭眼，所能看到的和感知到的全都是复杂晦涩难懂的知识。有人需要他把这些知识全部学完，然后学以致用，去造福强迫他的人。

        在这种压抑的环境下，任璃变成了偏执并且情感缺失的怪人。虽然绝顶聪明，但从不听从指挥，服从性太差，因此也被科研院的那些学院派当成反动人士。不过幸好他清高自傲，根本不在乎虚名，每天只为热爱的事情而奔波。

        现在是他为青澜奔波的时候了。

        青澜不懂得任璃丰富的心理活动，反倒是克里斯察觉到任璃情绪中偏执因子开始增加，这人工智能终于决定还是要做些事情。

        晚间的时候，青澜终于完成了所有的任务。他仰头伸懒腰，还左右歪脖子。

        “对了主人，你喜不喜欢吃鱼？”他突然问道。

        “那要看怎么做。”任璃修长的手指划过薄薄的书页。

        “我看到在露营地附近有片湖，湖里还有很多野生的肥美鳜鱼。要不我下去捉几条，然后今晚上咱们烤鱼怎么样？”

        见状任璃不由得抬起眼，果然看到青澜泛着馋意的眼神。

        “行，去吧。”任璃点头，然后继续看书。

        青澜得到指使开始欢呼，他干脆直接脱光衣服，然后蹦跶跳进湖里。此时是初春，湖水还算冰凉。但青澜浑身滚烫，毫不畏惧寒意。他深吸一口气潜入湖底，像是抓星星一样抓了很多鱼，然后窜出头去喊任璃。

        “主人，主人，我抓了好多鱼啊，好多鱼！”

        他兴奋得手舞足蹈，大喊大叫，克里斯见状缓缓拉上百叶窗。

        “不必。”任璃制止了它。

        “可是任先生，您看书的时候不是最不喜欢被人打扰吗？”克里斯迷糊了，他跟在任璃身边那么久，知道对方只要在做一件事情便会全神贯注，不喜被外界所惊扰。但自从青澜来了之后，任璃就鲜少再沉浸于自己的世界里，就好像他特意为对方在自己漆黑的盒子里开启了一扇彩色的天窗。

        克里斯清楚地察觉到这种变化很恐怖。

        任璃没接话，而是缓缓放下手中的书，然后拿出了藏在书桌底下最隐蔽角落中的一本黑皮笔记本。里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很多数据，以及基因图谱。

        这是青澜的基因图谱，任璃提取了青澜身上的所有种类的细胞，然后挨个逐步分析并建立框架。他发现青澜身体里的基因结构非常完美，却不完整，就像是一张绝世好画仅有一半画卷而已。

        这或许就是青澜未来暴走而亡的原因所在。

        “黑泽城有没有寄信过来？”任璃摘下眼镜放在一旁，然后靠在椅背上，苍白的指尖按着酸涩的眼角。

        克里斯呈上信件，任璃拆开一看，发现里面所写的内容其实跟自己猜测的毫无二致。只是这残缺的并不是基因结果，而是魔鬼的魔池纹路。这个魔池纹路越复杂就表示魔鬼魔力越强大，而不完整或有误的纹路则会导致魔鬼走火入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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