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上元节（二）

走进小厨房，桑烟拍了拍脑门，暗自后悔道：“哎，我和一个病人较什么劲呢。”

        她利索地和好面，取出一条剖干净的鱼放在案板上，用刀劈成两片，把鱼肉剔下来。鱼圆与鱼丸不同，不额外添加任何东西，口感更加嫩滑。制作鱼圆的姜水要少量多次的加，如果人一味求快，结果总是会不如人意的。桑烟没有不耐烦，全身心的投入其中，忘却了方才的烦心事。

        桑烟打算做鱼圆水饺，放到晚上可以直接煮来吃。她擀出饺子皮，放入鱼圆馅料，灵巧的手指一捏一合，不一会儿细腻的鱼肉变成一个个白胖的鱼圆饺子。到时候仆人煮好捞入盛好的高汤里，点缀上几颗小青菜，清汤鱼圆水饺就做好了。

        桑烟接着准备午饭，她从盘中取出一块豆腐切成小块，蘸一层淀粉，再裹上一层鸡蛋，几缕轻烟飘起，就可以下锅了，将豆腐煎至表面金黄备用。

        古法做出的卤水豆腐豆香十足，托在手里晃动也不会散，煎过之后外皮焦脆，内里细若凝脂，最后倒入调好的酱汁大火收汁，撒上葱花就能出锅。

        把又咸又鲜的咸豆豉和扭成股的油炸捻头切碎，配上肉，煮成汤，这就是周朝人元宵节要吃的盐豉汤，怕崔琅还是不能吃红肉，桑烟便没再切猪肉片。

        再炒上一个青菜，最后用山药和面粉烙出软嫩嫩的山药小饼，待忙完这些已过午时了。

        桑烟想到刚刚耍小脾气的自己有些尴尬，叫住松风嘱咐几句就匆忙离开崔家了。

        “桑大厨您可算回来了！”小二瞅见桑烟就像看见了救星，两眼放光。

        此时桑家食铺门前热闹得很，小二在油锅前忙得不可开交，买炸元宵的客官排成一条长龙。

        旋吃旋做的炸元宵里裹着各式桑烟自制的馅料，有用糖，去皮核桃、杏仁、松仁等做成的五仁馅儿，还有蜜糖豆沙馅儿，桂花山楂馅儿，种类齐全，应有尽有。

        “阿瑜回来了？快去后厨歇会。”桑柏正把刚出锅的羊肉馒头搬出来，外面的温度说话还有哈气，他的额头上却忙得沁出汗来。

        桑烟哪能自己休息，净手后从小二手里把勺子抢了过来。元宵顺着锅边滑进油锅里，表皮定型以后再用勺子捞起来敲打，把水蒸气敲出去，这样不会崩也不会爆，温油小火慢炸，反复拍拍，等元宵膨胀的越来越大就可以出锅了，撒上芝麻，外皮金黄酥脆，馅儿里软糯香甜。

        忙碌起来时间过得很快，俯仰之间已是酉时，食材已经售空，桑柏便放小二归家团圆去了。兄妹二人简单吃过饭，桑柏就换上前几日新做的衣裳，青色的圆领袍配有锦上添花暗纹，藏青色的方巾配上簪花，妥妥的英俊少年郎。桑烟没料到，哥哥是真的有约，他面露羞涩地说是要同文绣院的林娘子相约赏灯。

        送哥哥出门后，桑烟随意地在街上走着。冬至过后，凤城中就开始搭建用于放灯的山棚，在山棚前排列着三座彩门，五彩的飘带缠绕在竹条上，插满的彩旗随风飘扬。抬眼望去，街边店铺张灯结彩，都挂上了红红的大灯笼，赏灯的人潮摩肩接踵，一片热闹景象。

        不知不觉间桑烟脚下踩的砖已经是南大街上了，黄昏时还是晴朗，此时空中彤云密布，北风凛凛，雪花纷纷扬扬的落在地上。报时的鼓声已过了半个时辰，桑烟等了很久，左右张望，不知崔琅还会不会来。她没有很期待，毕竟没有得到确切的回应，可是内心还是酸涩无比。

        街上的繁华喧嚣衬得她更加形单影只，雪越下越大，有如挦绵扯絮洒在身上，桑烟躲在屋檐下，跺跺有些发木的脚，泄了一口气，算了，大抵是不会来了。

        低头小心翼翼地迈下台阶，猛然被遮住了光，一把青灰小伞支在头顶，她抬眼望去，眼前是气喘吁吁地崔琅，面色有些发白。没了伞，他的发梢和肩头落满了雪，一片片，晶莹剔透，鹅毛般轻柔。

        “桑娘子，这条路人太多了只得在北大街的街口停下马车，我家四郎君是踏雪而来，所以迟了些。”松风见自家郎君不解释，焦急地说道。

        桑烟垂头看去，果然靴子湿了一片。

        “抱歉，等了很久吧？都怪我，早些出门就好了。”崔琅犹犹豫豫还是开口，白茫茫的哈气呼出来，脸冻得毫无血色，鼻尖却通红。

        “无妨，虽然迟到啦，可我依然为崔小郎君的到来感到欢喜。”桑烟不介意的笑答，鼻子一阵发酸，心中百感交集，愧疚和感动汇成一股暖流淌在心间。她觉得自己越发入戏，明明是虚无的世界，发生的事情却让她感到生动而具体。

        她拽住崔琅的袖子拉他进伞下，二人静静伫立，隔绝了身旁的喧嚣，松风也识趣的走回马车处。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桑烟没敢抬头，低声问道。

        “嗯？”

        “你为什么来了呀？不是拒绝我了吗？”她赌气般嘀咕道，心脏飞速跳动。

        “因为你叫我来的啊。”

        桑烟瞬间脸黑了一半，捏紧拳头想揍人，瞪了崔琅一眼。

        崔琅被她似嗔似怒的小表情逗笑，怕她真的生气，忙不迭解释道：“因为你说我不在才会扫兴，我又怎能让你败兴而归。”

        远处，彩灯上画着群仙的故事，孩童拿着白纸做成的大蝉玩耍嬉笑，微微点燃铁丝拴着枣肉炭屑做成的丸子，发出红光。近处，桑烟心中的烟花一朵朵绽开，璀璨而绚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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