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他的恐惧

“莞莞，等你醒来，我们就去看雪吧。”

        顾墨敛看向窗外，接手聚星之后，他很少有时间看天空。今天天很蓝，像小时候他们三人一起出去玩耍时的那样；云朵也很软，像她小时候爱吃的棉花糖。

        顾墨敛想起早晨，她捧着水晶球闭着眼睛，扬起唇角的样子。

        “莞莞，对不起。”

        秦莞诗不知道自己在哪。

        四处一片漆黑，只能断断续续听到一首她很熟悉的曲子，身体上的疼痛已经让她无法动弹，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她只想到了一件事。

        她要是还能有一次重生的机会就好了。

        再次拥有意识的时候还是一片漆黑，旁边很嘈杂，像是有很多人围着她，但她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

        后来，她好像被搬了出来，伤口感知到了风的存在，只有凉意，却没有一点疼痛，她想要张口，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要死了吗？

        秦莞诗觉得不甘心。

        她好不容易重活一世，还没有报仇，没有和顾墨敛结婚生子，没有好好珍惜和家人在一起的时光……

        她不想死。

        可她仿佛就被困在了这黑暗里，听不见，看不见。

        难道死亡就是这种感觉吗？

        她忽然有些怀念起有知觉的时候，她怕疼，所以无论是父母还是顾墨敛，都很少让她受伤。可现在，她希望自己能感知到疼痛，至少证明自己还活着。

        秦莞诗不知道是自己没有睁开眼睛，还是世界本就一片漆黑，她茫然地看着眼前的这片黑暗，却回忆起了很多事情。

        五岁那年，这是她有记忆以来第一次见到顾墨敛和顾白晗。八岁的顾墨敛穿着小小的黑色燕尾服，一脸严肃，像个小绅士。六岁的顾白晗一如既往的活泼调皮，穿了一身牛仔套装，反戴着帽子，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

        而她穿着一身白色的公主裙，头上戴着粉色的蝴蝶结，大大的眼睛死死的盯住顾白晗嘴里的棒棒糖。

        顾墨敛见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棒棒糖，想了想，剥开后才放到秦莞诗的面前。

        “给你，我不爱吃。”

        顾白晗气鼓鼓地瞪了顾墨敛一眼，“哥，你不爱吃为什么不给我。”

        秦莞诗拿起了棒棒糖塞到嘴里，她的注意力这才从刚才的顾白晗转移到了给她糖果的顾墨敛身上。

        “锅锅，里真好，偶长大要嫁给里。”含着糖果的秦莞诗有些口齿不清，拉着顾墨敛就不肯撒手。

        从此，顾墨敛虽然不爱吃糖果，可也总会在身上带着几个。毕竟，小时候的秦莞诗认糖不认人。

        当时顾墨敛已经上了小学，开始学写字了，她就硬拉着顾墨敛要写自己的名字。

        顾墨敛握着笔，写下了三个字。

        秦晚诗。

        秦莞诗兴高采烈地拿着这张纸回去和父母炫耀，还一直说这是顾家的大哥哥给她写的名字。

        秦厉和钟媛一看，相视一笑。

        不是“晚”，而且“莞”。

        但是这对于一个刚刚才开始学写汉字的小朋友来说，已经很不错了，况且，顾墨敛的字也确实比同龄的小朋友好看很多。

        顾墨敛一直以为秦莞诗的名字是这么写的，直到秦莞诗也开始上学，他第一次看到她校服上的胸牌。

        秦莞诗。

        顾墨敛当时有些诧异，可秦莞诗那时太小，根本不记得他写错过她的名字。

        所以再到后来，顾家打算涉足房地产，顾墨敛在纸上写了半晌，写下了这四个字。

        晚墨集团。

        秦莞诗，顾墨敛。

        秦莞诗还想起了很多被她遗忘了的事，可终究还是被黑暗吞噬，陷入无边的黑暗中。

        顾墨敛知道秦厉和钟媛快要到了，调整好情绪，走出了里间。

        门轻响一声，却是滕鹰扶着齐楚来到了顾墨敛的面前。

        货车撞击的时候是冲着秦莞诗的方向去的，所以相比秦莞诗，齐楚的伤不算太重。

        顾墨敛给了滕鹰一个眼神，示意他扶齐楚坐下。

        齐楚却挣开滕鹰，直直地跪了下来。

        顾墨敛眼疾手快一把拉起齐楚，按着他坐在了椅子上。

        “顾总，真的很抱歉，我没有保护好夫人。”齐楚看着一直没有醒来的秦莞诗，无比自责。

        “不用道歉，我知道，你尽力了。”顾墨敛拍拍齐楚的肩膀，“好好养伤，剩下的事情交给滕鹰去办。”

        滕鹰把齐楚送回隔壁病房，韩小眉在楼下等着秦厉钟媛，病房里只剩下顾墨敛和秦莞诗两个人。

        一墙之隔。

        其实在与秦莞诗确定关系之前，他想过很多种他们的结局，比如他终于肯表明自己的心意，他们幸福的在一起；比如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了，他会好好的祝福他们；比如他被人暗算，与她阴阳两隔……可他独独没有想过，她会出事。

        秦厉推门而入的时候，顾墨敛也微微有些诧异，他原本以为秦厉钟媛夫妇会一同前来。

        一路上，顾白晗已经和秦厉说明了事情的原委，秦厉虽然心疼女儿，可也知道现在的情况，再去责怪谁都是于事无补。

        看着秦莞诗平稳的心电图，秦厉松了一口气。

        “顾家大小子，我有话想和你说，你同我出来一下。”

        “不用不用，秦叔叔，我们正好要出去吃点东西，你和我哥慢慢聊。”

        顾白晗反应很快，推着还在发呆的韩小眉出了门。

        顾墨敛赶紧请秦厉坐下，斟了一杯水送到秦厉面前。

        “顾家大小子，我也算看着你长大的。”秦厉端起水杯，并没有喝下。

        顾墨敛点点头，“伯父，您叫我墨敛就好。”

        秦厉放下水杯，“墨敛，你们顾家得罪过什么人，我多少知道一些。”

        顾墨敛沉眸不语。

        “小诗从小就喜欢亲近你，你伯母也同我说过，小诗心里一直有你。”

        秦厉目光如镜，盯着顾墨敛。

        “我就只有小诗这一个女儿，秦家产业虽然比不上你们顾家，可我们也是将最好都给了她，没有让她受半分委屈。”

        顾墨敛缓缓抬眸，他听出了秦厉话中的深意，想要张口，却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秦厉摆摆手，“让我说完，你再说也不迟。”

        顾墨敛点点头。

        “我很了解我的女儿，她虽然做事三分钟热度，可这么多年，她依然心里有你，所以说和你走到一起，一定是她最想做的事。”

        秦厉眼角有些湿润，顾墨敛赶忙递上纸巾。

        “还有就是，如果这事是他们做的，我也未必能保护好她。”

        秦厉看着秦莞诗的方向，叹了口气。

        “唉，我终究是老了。虽说生死有命，可无论如何，我希望小诗能做她自己喜欢的事情，得偿所愿。”

        听到这里，顾墨敛松了一口气，原本以前秦厉是来拆散他们的，没想到他竟然是来成全他们的。

        “你伯母今天正好去朋友家做客了，我也怕她知道了会担心，没有告诉她也好。她昨晚还和我说，小诗最近恋爱了，连对她的称呼都和以前不一样了。”

        顾墨敛这才想起昨晚他拿秦莞诗手机发消息的事。

        “墨敛，我只问你，你是真心对小诗的吗？”

        顾墨敛没有犹豫，脱口而出。

        “真心。”

        “那如果我把小诗托付给你，你会怎么样？”

        顾墨敛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

        “尽我所能护她周全，疼她爱她，永远。”

        秦厉深深的看了顾墨敛一眼，拍了拍他的胳膊。

        “记住你今日的话，如果将来你没有做到，我秦家虽小，但一定不会放过你。”

        顾墨敛点头应允。

        “伯父，莞莞……”顾墨敛刚想问问秦厉要不要看看秦莞诗，秦厉大手一挥，拒绝了。

        “她没醒，看了也没用，我得赶紧回去，再晚些你伯母就要回来了，我一个人担心就够了。”

        顾墨敛皱了皱眉，觉得秦厉的想法和普通人的不太一样。

        顾白晗又当了一回司机，把秦厉送回了秦宅。

        秦厉走后，顾墨敛开始认真思考秦厉说过的话。

        他爱秦莞诗，他承认。

        但这次的事情也让他认识到，他思虑不周，还不能护住他想保护的人。

        其实他之前久久没有向秦莞诗表明心迹，就是有这方面的考虑，可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他所能做的就是要尽快变得更加强大。

        顾墨敛以前总觉得时间还多，来日方长。可这次的事情让他彻底明白，这世上有太多他无法掌握的事情，他能做的不多，只有珍惜余下的每一天。

        韩小眉端来一盆温水，想替秦莞诗简单擦洗一下，她一直认为秦莞诗变成现在的样子是自己的错，所以格外自责。

        把毛巾拧到半干，韩小眉轻轻拨开秦莞诗的头发，替她擦拭了一下脖子。轻轻抬起秦莞诗没有做手术的左胳膊，刚要擦拭，才发现秦莞诗的食指好像动了一下。

        韩小眉怕是自己的错觉，所以又等了一会，发现秦莞诗的手指确实是动了。

        韩小眉赶忙按下了床头的呼叫铃，顾墨敛以为秦莞诗的情况有变，恐惧之余，快步推门走了进来。

        韩小眉见顾墨敛神色慌张的推门而入，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

        “顾总，手，莞诗动了，手。”

        顾墨敛松了一口气。

        医生很快赶到，韩小眉和顾墨敛被请出了房间，大约五分钟之后，医生抱着病历走出了病房。

        “医生，莞诗怎么样了？”韩小眉见医生出来，赶紧围了上去。

        “是个很好的预兆，病人应该很快就醒来了，我也检查了手术的愈合情况，一切正常。”

        韩小眉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总算有了一个好消息。

        顾墨敛垂下的手紧握双拳，微微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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