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灵犀

冉小凌一个人行走，她不打车。一边走路，一边思考今天的事情。天气很热，一身热汗。天宇艳阳高照。

        冉小凌不解。这个岚宇究竟是什么人？那张面孔太熟悉了，一定见过。谁？难道是自己前生的哥哥；难道是自己今生的有缘人；难道是她的影子，悄悄地溜走了，迷失了方向。不对，这些猜测都太过于荒唐了。难道？冉小凌突然冒出一个猜测：难道岚宇是几年前将自己撞飞的那个肇事司机。肇事后，惊慌逃窜的他再一次翻了车，自己也受了伤，记忆细胞受损，忘记了某些东西。

        一股怒气，驱使她拨通了岚宇的手机。

        “岚宇，你会驾驶吗？”

        “不会。有事？”

        “没事。你一直不会驾驶？”

        “一直不会——”

        “对不起！”冉小凌挂断信号。

        你会发现这么一个现象。一些马路经常堵塞，车辆拥挤难行，一些马路很狭窄，却是畅通无阻；一些马路上经常发生交通事故，一些马路上安安全全，行人闲庭信步。

        比如，前面这条三叉路口，几乎天天堵车，一堵就是几个钟头。

        身边有一家书店。冉小凌一头挤了进去。找一本书，关于岚宇提到的荣格的书。

        冉小凌学文科，知道弗洛伊德、也听过荣格。书里面写了什么，这同岚宇能扯上什么关系。她还是不懂。

        “世界文学中的神话和精灵传说里就包含着某些明确的母题，它们的表现比比皆是。我们在今天活着的人们的幻想、梦、昏迷状态说的胡话和幻觉中也看到了同样的母题。这些典型的表象和联想就是我所说的原型观念。……这些表象有它们的原型根源，而原型在本质上是不可能表现的、无意识的、处于前存在状态中的，它们似乎是先天的心理结构的某些部分，因而能随时随地地自发地显示自己”

        读教课书一样，乏味、枯燥。读了一个小时，瞧不出什么有价值的发现。

        路口的车还是拥挤，一点散去的迹象也没有。

        冉小凌想起，自己遗忘了一件事情。秋清茗，岚宇，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几天前，他们还很好。似乎，命案发生之后，他们的关系变得冷漠了。

        冉小凌拿出手机，再一次拨通岚宇号码。

        冉小凌：“岚宇，你同秋清茗怎么了？”

        岚宇：“什么怎么了？”

        冉小凌：“你们一向很好，为什么突然间变得冷漠了？”

        岚宇：“我跟她说，案发那天晚上我听到了音乐声。她不信。她总是说我疑神疑鬼，说我精神不正常，说我散播恐慌。”

        冉小凌：“就因为这个。这点小事也能冻结感情。”

        岚宇：“起码，现在是这样。”

        冉小凌：“你们怎么认识的？”

        岚宇：“那天我去泉荫河，秋清茗也去了。就这么认识了。”

        冉小凌：“你为什么去泉荫河？”

        岚宇：“说不好，那天心情糟糕，出去溜达。闲逛就去了那里。现在想一想，似乎被什么力量吸引了。小凌，你干什么呢？”

        冉小凌任性地挂断了信号。瞭望一眼三叉路口，很多车辆聚拢于此。那么，泉荫河呢？似乎有一种魔力，将很多人吸拢。

        耗费了两个小时，道路通畅了。

        冉小凌跑回别墅，几名仆人在打扫花园。别墅一片寂静。

        冉小凌身体一颤，内心一颤，似乎要发生什么。跑上楼，里面依然很静。人呢？她大喊了一声，保姆秋姨从厨房跑了出来。

        “秋姨？其他人呢？”

        “其他人？他们都工作去了。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哦——没什么。”冉小凌有点难为情。自己怎么了？这几天总是莽莽撞撞，家里无人很正常啊。干什么弄得人心慌张。

        “秋姨，秋笙她去了哪里？”

        “她，中午就出去了。估计快回来了吧。”

        “谢谢——”

        冉小凌没有回自己房间，神差鬼使地推开了秋笙的房门。她一屁股做到化妆台前，上面摆了好多化妆品，香气萦绕。

        扭头，床上有几本杂志。她拿了过来看。

        她再次颤栗一下。这些杂志很面熟，前两天的那个晚上，同秋笙看了一宿。

        杂志是从美娟房间里拿出来，最后被秋姨放回了美娟的房间。

        美娟喜欢这种杂志吗？稀奇古怪，血腥，让人不寒而栗。

        那么，这些杂志怎么跑到了秋笙的房间呢？

        “秋姨——”

        冉小凌叫来保姆，情急之下，她口吻异常严肃。

        “秋姨，这些杂志怎么会在这里？”

        秋姨摇摇头。说：“这些杂志，我放回了美娟的房间。秋笙她自己取过来的吧。”

        “秋姨，美娟她怎么喜欢看这种杂志。你知道她什么时候买来的吗？”

        “不清楚——”

        保姆看看冉小凌，冉小凌看看保姆。彼此再不言语。

        古怪的杂志，会不会勾起了美娟古怪的行为。如果，美娟不沉迷这些杂志，那么她会不会一切正常呢？如果，秋笙也沉迷了这些杂志，那么——

        冉小凌不敢再想，她迅速拨通秋笙的手机。

        很快就有了信号，却无人接听。因为，手机铃声从床上传了出来。手机丢在了房间里，秋笙干嘛不带手机。

        冉小凌手足无措，反复徘徊。不祥预兆愈加浓烈了。

        保姆睁大了眼睛，疑惑地看着她。她不知该如何解释，解释了保姆也不会相信。

        “秋姨，你知道秋笙可能去哪里吗？”

        “不知道——”

        冉小凌感到头顶上响了一个霹雳，事情不妙。秋笙有危险！

        她飞快地跑了出来，一缕阳光垂射下来，直入眼中。虽然下午过了三点，光线依然刺眼。她一眩晕，手遮挡光线。眼前一黑，黑点慢慢放大，慢慢扩散。一副画面清晰可见，一片清澈的河水，数点波澜。

        泉荫河——

        冉小凌恍然大悟，一定是泉荫河。秋笙一定去了泉荫河。

        出租车上，司机问她：“干什么去泉荫河？”

        “一个朋友在那。”

        “啊！这样。”司机闭嘴不言。

        这勾起了冉小凌好奇。她问：“泉荫河有什么不妥吗？”

        “不清楚。很怪的一个地方。”

        “很怪？听说那里的水很美，风景如画。”

        司机道：“水美，风景也美。就是有点不吉利。”

        “不吉利？那里发生过什么吗？”

        “不知道。听说那里很邪气，谁到了那里，就会被什么冤魂缠身。这些也都是道听途说。不过，这话又说过来了，无风不起浪。不然，你想想，这么美的地方，怎么很少有人来啊。”

        冉小凌听司机调侃，她沉默不语，心中牵挂秋笙。她不停地催促：“能不能快一点——”

        “快——够快了。再快，就撞人，出车祸了。”

        冉小凌再一次颤栗。撞人——这个词汇如此剧痛。千把钢刀刺入胸膛一样痛苦。大概，她经历了一次生死离别，经历了一次人生劫难，经历了一次车祸。

        “能不能快一点——”

        “快——够快了。快，这就快到了。对了，我说，我只能停在前面了。再往前，我可不去。那地方邪气，我不想无辜地染上倒霉的东西。”

        下了车，她不屑地瞧瞧了一眼司机。司机不言语，冷冷地一笑，坐在驾驶室里念叨什么。

        她一路奔跑，附近有许多稻田地。风大，麦穗哗哗啦啦乱响。离泉荫河近了，稻田地稀少了。

        她爬到快地势较高的石头上，四下瞭望。

        一阵优雅的琴声，配合了潺潺流水声，相得益彰。这琴声，融和了秋笙的脉搏，冉小凌放了心，秋笙果然在这里，她安全。不会像美娟那样，投河。

        冉小凌晕高，她蹲到石头上，依声寻觅。

        泉荫河很宽阔，水流却很平静。清澈见底，几根水草划出一道一道波纹。

        秋笙抱了一张小竖琴，沉醉地闭上眼睛，静静地弹奏。她坐一块浮出水面的礁石上，双脚浸入河水。样子很美，很欢快。

        突然，琴声停了。她睁开眼睛，河水颤颤。突然喊了一句：“小凌——”

        冉小凌差点从石头上掉下来，心砰砰直跳。自己距秋笙那么远，自己蹲在河岸上面最高的地方，秋笙坐在河水的礁石上面。她怎么知道自己过来了呢？

        冉小凌静观其变，看看秋笙下一步想干什么。再有，她不能走下去。不是不想，是不敢。一见到河水，尤其是如此宽阔的河水，她就会产生幻觉，恐惧，痛苦。就算这样远远地看着，不免心跳加速，浑身不适。只能强忍。

        秋笙喊了一声，然后朝四面八方瞧瞧。摇摇头，晃晃腿。最后，从礁石上面蹭下来。双手抱拢竖琴，朝河水最深的地方走去。

        冉小凌吓傻了。太远，辨识不清秋笙面部表情。秋笙一步一步，闲庭信步一般。冉小凌很揪心，紧张，慌张。水没了秋笙的双膝，继续向前走。水没入了秋笙的大腿，继续向前走。

        不清楚几天前，美娟用什么方式投河。从河岸上直接跳入，还是这么一点一点，祥和地步入死亡之门。

        冉小凌自感脑袋发胀，眼前眩晕。掉了下来，摔在厚厚的野草上面。顾不上疼，爬起来朝河面跑去。一面大声呼喊：“秋笙——”

        秋笙停下脚步。似乎缓过了神来，掉头上了岸。

        “小凌，果真是你啊。”秋笙春风得意，不见一丝沮丧，一丝恍惚。

        “姐姐，你想干什么。到这里干什么？”冉小凌呼哧带喘，上气不接下气。秋笙面容平静，表情自然。大相径庭于美娟。这样，她也放了心。

        “不干什么啊！小时候，爷爷常常领我到这里弹琴。养成习惯了，就经常过来弹。”

        “那，你干什么下水。万一跌倒，怎么办？”

        “嘘！”秋笙故弄了个玄虚，“小凌，我会游泳啊。我不怕。”

        不对，冉小凌用怀疑的眼神窥探秋笙。直觉告诉她，秋笙故意敷衍。

        “你从来不骗我。我希望，这次也不会。”

        “好吧，你也许不信。我喜欢水，尤其是这里的水。身体被水包围，会激发出许许多多的灵性，能产生意想不到的感觉。比如，水的陶醉下，我能感觉到，你就在我身边。”

        “阿——！就因为这个？”冉小凌将信将疑，她依然怀疑。

        几年前，冉小凌住院那段时间。一个病友，患了神经失控，妄想。她总是跟周围人说，刀具刺入血管，那是神仙一般的快感。常常自虐，用指甲刀刺破血管，最终被送入了精神病院治疗。

        美娟未曾说投河是一件快感的事。她只说，被秋贰泰这个丧失了的人强奸了她，她说自己杀死了秋贰泰。起码，幻觉将她们彻底俘虏了。

        河面浩浩汤汤，波光鳞鳞。河水深邃，河间出现几个漩涡。漩涡时掩时潜。远远一望，一片空茫。冉小凌头一阵阵疼痛，这种海一样浩瀚的感觉，水，冷冷清清的孤寂感，足以让她崩溃。她用力按了按脑袋，蹲下，尽量不去思考，不看水，不听水声。

        秋笙丢下竖琴，上前搀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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