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言欢

丑正一刻，黄太夫人院中。

        “芜儿算退了去，府里一日日的琐事儿消停不下真真儿叫人烦。倒是今儿叫我又领会了你那自圆自说的好本事。”齐玉霁听着玉婷步子的动静，睁眼起身道。

        玉婷赶忙上前扶着齐玉霁，道：“婢子那是跟着小姐学的。人人皆言道：‘主子何样色儿，奴婢亦是。’”

        “哼，你倒是学着会打趣我了。想我二品官儿太夫人的，不叫人与你俸食吃，叫你成天饿的满地打滚儿寻缝儿钻。”

        “小姐若当真如此，婢子亦绝无怨言！”

        “滚！讨说个玩笑话你亦如此当真，滚滚滚！滚去陛下脚边儿再滚到卿儿庄子上去！”

        “咱们既言至于此，小姐，您插个唐遥思进去又是为何。明着……”

        “明着如何？我若是不横插一脚，拧着芜儿的大腿肉往死里头掐，叫他疼了惦记了，又怎看得出他尚记挂着卿儿。死鸭子嘴硬。”二人来至床边，齐玉霁拿起本册子坐下正研读，稍小会子惋惜道，“这说来啊亦是唐家人人有那副傲骨头。官宦族家一瞬贬为有罪之臣，充军为婢来之突兀何曾想过？撞柱的挂绫的火烧遍地狼藉。罢了，罢了，晦气，晦气。”

        齐玉霁说罢便没了心思接着研读，册子递给了玉婷又端起杯温茶啄了口，道：“倒是这唐遥思，打小儿泡在蜜糖罐子里骨头软见识广，京中风评甚好可见其心性不错，耳根子软心计底好把握。送去叫卿儿解解燃眉之急再好不过。若日后有计需未雨绸缪亦是个好择法儿。”

        伺候着齐玉霁在床边儿坐下，玉婷拿过本齐玉霁手中研读的册子放下道：“您还唠叨着芜哥儿，您便不是如此？明里暗里帮衬敲打着卿姐儿。况且您连自已个儿的身子骨儿都多不念着，如何长命百岁。”

        “哼哼。”齐玉霁便放下茶杯，耷拉着眼皮子摸着腰间的羊脂玉佩。半晌方道：“你来言说言说，我个做祖母的如此安排玥儿卿儿跳火坑，待我到了地下，我那儿媳会如何到阎王爷跟前儿言说我？”

        “小姐心似明镜坦坦荡荡，想来玉姐儿自然不会多言。”

        “哼哼哼，罢了，罢了。我怎不知外间民坊如何言说我个恶婆婆。可不重要了。”轻手放下玉佩，齐玉霁望着屋里最后一盏烛灯，猛然站起身笑道：“我只要黄家女儿在宫中得宠。末了，我便要世人记起，从前，有个齐国公府，助□□爷开疆扩土，替先帝爷立下赫赫战功，两代天子亲封赐下的镇平国公府，姓齐！这是黄寒世娘儿俩欠我的，若要怪罪，便怪自己个儿生在了黄家吧。”

        玉婷见着也不多言，好一会儿伺候着齐玉霁睡下。临前玉婷还听着齐玉霁念叨着，却只道几叹声便不多留了。

        随着门烛尽灭，齐玉霁仍旧念着。

        “玉儿……卿儿……玥儿……对不住……对不住……为娘的好青儿……”

        北风呼啸，咆哮逐渐泯灭了齐玉霁的唤音，显出了她那十万丈野心之中，一丝柔软。

        丑正二刻，京城黄府，菱格轩。

        “姑娘……姑娘……姑娘！”

        王霏若本着为黄卿辞进京格外心惊，又听着半夜有人喊叫自己，心下大惊。缓过神儿来松下气，披件衣服便出门，谁知迎面撞上了木则，嗔道：“木娘，这三更半夜的，您何事需得如此慌张？”

        木则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个劲儿，抓着王霏若的手便往屋里拽，边伺候着王霏若穿衣边道：“是言欢那机灵的丫头出门转着转着眼尖儿，瞧见太夫人那儿的婷妈妈身后一众奴婢拿了好些东西往咱们菱格轩来。婢子觉得不大对劲儿，便来伺候您更衣。”

        “是了！我就道那卿姐儿一回来我便准没好事儿遇着！”王霏若心里头越听越慌乱，随着木则动作，口中也不住的咒骂道。

        二人好容易收拾妥当便急着出去，谁知一来门便见着了玉婷一众人。若不是木则扶着王霏若总要跌晕了去。

        只见玉婷眯着眼，辨不清喜怒道：“婢子竟不知小娘有如此兴致，今儿便叫咱们开眼了。”

        “婷、婷妈妈说笑了，妾怎会有那般腌臜心思，当真恶毒，恶毒。”王霏若压着心思，强颜欢笑着小心翼翼又道，“不知婷妈妈夜深露重至此，所为何事啊？”

        “婢子哪儿敢编排小娘的不是，不过是太夫人得了宫中消息，叫小娘挑着些往那梅溪阁里头送去点儿，略表婢妾之尊卑敬重。”说着便摆摆手，玉林等婢子便带着些金碧辉煌的物件进了菱格轩放置规整，末了便叫玉如玉玲夹着个半死不活的人摔在主仆二人间，吓得俩人一激灵。

        木则仔细看来，斗着胆子上前剥露开那人发丝遮住的脸颊，看清后哆哆嗦嗦的回禀：“姑……姑姑娘，是……言欢……言欢那丫头……”

        “婷妈妈这是何意！”王霏若深知自己青楼出来身子下贱不得几人好眼色，可若论起府中得下人死力的，这京城里怕是找不出几个自己比不过的。当即上前探探言欢的鼻口，放下心来强撑着气架子喝道：“言欢好歹是妾房中的一等女婢，您如此做事，当真鲁莽。不知太夫人房中哪里还会有趁手的奴婢。”

        “这便用不着小娘多心了，自然有的是白花花的银子往市坊里头去挑去买。”玉婷见着物人皆至，行了礼便退下了。留着二人忧心忡忡。

        “木娘，去叫木菊寻府里的张大夫。”说着便起身从首饰盒里拿出玉牌塞给木则又道：“莫管寻不寻的到，快再叫木意拿着牌子去外头寻个郎中来。我惦记着远山阁有个姓金的江湖郎中，要快！多少银子贴补了去亦不妨。”

        木则领命而去，留着王霏若一人站也不是坐也不好，抬也抬不动放下又遭罪。幸得房中剩个劲大的散婢木妤方从灶房取桂花糕回了，二人便赶忙将言欢放置王霏若床上。

        “快，去打盆温水来，叫我好好儿擦擦她的身子。”王霏若瞧着言欢那副惨样儿心中怜惜，忙不迭地吩咐木妤道。

        木妤不好耽搁，急忙应下便去了。留着王霏若一人小心地拿帕子点着言欢杂乱脸上的斑斑血迹。一双柳眉愁尽显，口唇煞白心中忧。体下之心人皆知，得人死力莫轻之。

        待木妤端来水盆，王霏若便卷起衣袖把帕子木妤点了水拭着，惹得木妤在旁直叫喊：“小娘您还是叫婢子来吧，您身子金贵儿，经不得如此啊。”

        “可快得了。身子轻贱贵重与否我自己个儿怎的不知。”王霏若只不应她，轻轻地拭着言欢半净的脸蛋子，心疼的紧。

        “哎，那婢子去灭几盏烛灯。免得三小姐被倒腾的动静吵弄醒。”木妤别也别不过，只得尽力想着些别的了。

        “您再快着些……步子再快些……”慢慢的俩人便听着那飘忽的音，木妤探身查看。遂欢欢喜喜道回身禀道：“小娘小娘，应是木菊领着张大夫赶来了！”

        王霏若当即轻轻放下捧着言欢额头的手，整整仪容便快步欲接见。

        “老……老朽头儿一次……见……见着了个如此忠烈风火儿的小姑娘……”张应栎一大把的年纪，大半夜的床头上来个黑影子已是吓个半死，谁知那丫头愣是不顾男女有别把自己草草一裹便提溜了来，一把老骨头都快散了。正扶着菱格轩的门槛止不住地喘。

        徒留木菊那丫头站着一旁慌乱地倒腾着张应栎的药盒子，一会子问问个一会子问问那个。急的人直想揪揪头发清醒清醒。

        “哎呦我的老天爷啊，这是……”王霏若急急忙忙地拉着木妤走来便赶上了这会子事，忙不顾体姿仪态上前陪笑道：“哎呦原是对不住，对不住啊张大夫，是霏若手底下的婢子心急手爪子乱抓，苦了大夫。霏若在此替她陪个不是，来日定当好好儿训教训教！”

        巧着木菊从下头翻出来个小瓶子正递过去，张应栎赶忙接过服下，方觉好些，便不好气道：“罢了罢了。此间，你等是寻着了我张应栎，再便是你王霏若体下名声传的远远儿的。若是换了别人，你可仔细着。”

        “自然，自然。”王霏若只管陪着笑把人往主屋引，只道少不了少不了。

        待替言欢诊罢，张应栎出了帐子便只叹着，吓得几人好不咋呼。

        见吓着了几人，这老头子皮笑笑，道：“姑娘顶是左手往后不可长时提重物。余者皮肉伤之皆不足为祸。”

        言罢，扔下个药膏瓶子从盘里抓了好些玉实便离了去，木则赶忙催促着，木菊方提着药盒子赶忙追上。

        丑正五刻，木菊赶着回了菱格轩。

        正见着主屋火苗明明弱弱。遂问请来金郎中的木意道：“二姊，小娘是又倒腾着何？”

        木意赏她个白眼，骂她最轻活还话多。道：“本着今日若再差些时辰便要错了去。莫过你活头儿最轻，如此闲然。”

        “哎呀二姐姐……”木菊只讨她嘴欢，拐着弯子探风道：“那言欢并非府中家奴，又非市坊里头干净没底儿的。她只前些日子小娘从青坊楼带来的，何至小娘如此念着护着？”


　　https://fozhidaoxs.cc/book/65743316/63272537.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fozhidaoxs.cc。顶点小说网手机版阅读网址：m.fozhidaox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