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Chapter2

“他比较害羞，你别介意。”

        姜离并不多解释，只朝游亦甜甜微笑，酒窝清浅。

        霍梵看她又朝着空气发笑，哆嗦一下：“所、所以，你也是能力者吗？”

        病毒带来身体异变，无数人类或感染或死亡，幸存者分化成abo性别。

        其中a与o是感染者的后代，他们天生对病毒有一定免疫性；b则是未感染者的后代，或者说父母至少有一方从未被感染，这些人天生抵抗力较弱。

        除此之外，还有极少一部分人，在感染后身体产生特殊抗体，不仅大幅度地增强了身体的抵抗性，更重要的是，他们从中获得了异能。

        也就是霍梵口中的【能力者】。

        异能种类千奇百怪，在联邦政府使用的分类制度中，能力者分为战斗型、辅助型、和精神操纵型。

        以霍梵的身手，不像是政府训练有素的战士，却能佩戴枪支，十有八九是能力者。

        又或者是，辅助型能力者。

        姜离指尖把玩着手术刀，思考片刻，摇头：“不算吧，我本身没有能力。”

        不等霍梵再问，纤瘦的少女已经蹲下查看尸/体，她从背包中拿出解剖的特质手套，手指在怪物的四肢和躯体处，轻重不一地戳点。

        皮肤是很类似海绵的软绵触感，因为死亡时间不久，还保留着存活时的弹性。

        尸体痉挛，怪物身体时不时抽搐着。

        霍梵举着枪，不确定道：“确定它真的死了吗？”

        “感染者身体发生异变后，身体结构会在短时间内增强数倍、甚至数十倍，一是由于他们失去自主意识和痛觉，二是身体中的各元素会进行重组，生成新的、难以摧毁的物质。”

        姜离耐心地轻声解释，她摸着怪物胸/口处，手术刀在掌心旋转一圈，快准狠地噗嗤一声猛扎进去。

        昏暗灯光下，少女修长指尖抵着刀背，毫不犹豫地划出一片正方区域。

        她得逞般轻笑一声，手腕转动几下，伸进去，飞快从胸口中掏出一颗心脏。

        粘液滴落腐蚀地板，这是一颗过分肿大的心脏，个头快有姜离两个手大，只能依稀辨别出原本的形状。

        “但异变顺序是不会变的，”姜离仰头将心脏举起来，笑眼弯弯：

        “一定是从最无关紧要的器官开始异变。”

        反推同理，因为心脏是怪物最重要的器官，所以在它已经失去人形的情况下，还能大致保留以前的模样。

        霍梵看着心脏正中央的刀痕，放下枪：“所以你刚才是在赌，它最重要的器官，是心脏吗。”

        “怪物是由人异变的，既然一刀刺穿心脏能杀人，怪物为什么不能。”

        姜离轻描淡写地丢下一句，手上动作不停，从粘稠液体中依次掏出其余内脏，头也不回道：“你后退什么，它都死了，别害怕呀。”

        霍梵：谢谢，比起怪物，我现在更怕你。

        自毕业后，他进入联邦异能局已有几年时间，虽然是辅助型能力者，也处理过上百件感染事件，更见过各种能力者将怪物一击毙命。

        却从没见过任何人像姜离一样，能笑着将怪物内脏掏个干干净净。

        甚至过家家似的，将内脏排排坐的整齐摆放在地上，逐一欣赏。

        怪物产生的腐臭味极其刺鼻，在看清姜离从尸体胃里掏出第三颗未消化的头骨后，霍梵终于忍不住地干呕出声。

        “呕——”

        “抱歉，我忘了你不习惯闻这种味道，”姜离抬头抱歉一声，缓缓释放出丁点信息素，同时确认道，“我是alpha，你现在不是发情期吧，我的信息素可以遮盖尸臭。”

        清爽沁人的绿竹香气扑鼻，瞬间遮盖住难以忍受的腐臭气。

        霍梵为自己的弱不禁风感到羞愧，摇头正想道谢，就听姜离在一旁开口。

        “我没有对o耍流氓哦，”姜离对上游亦冷淡的桃花眼，乖乖举起三根手指保证，“我是怕他不适应这个味道。”

        从刚才她解剖尸体，游亦就停在一步远的位置，半垂着眼，喜怒难辨。

        空气中弥漫着姜离的信息素气味，片刻之后，游亦无声抬眸，冷冷瞥了霍梵一眼。

        那一瞬间，霍梵分明什么都没看见，却觉得后脖子一凉。

        清秀高瘦的年轻人缩起脖子，闭嘴低头看着地上的尸体，以及大多不成形的内脏器官。

        他不像姜离是专业法医，也知道这些怪物只是次级病原感染者；抵抗力较弱的人感染后身体无法承受，就会发生结构性异变。

        通常情况下，无论初级或次级感染者，身体发生结构性异变的同时，会伴随着自主意识的流失，最终只能迎来死亡结局。

        而初级感染者，通常是造成混乱的源头，相比次级感染者还多有一份存活率。

        ——就是在感染后，身体产生特殊抗体，进而成为能力者，拥有异能。

        姜离数清内脏数量，看了眼最角落的残缺碎片，摘下手套，起身朝霍梵道：“肺部和肝脏已经完全破碎，其他内脏也有程度不一的破损。”

        霍梵不解：“破碎？”

        洋娃娃般的女孩点头，微微皱眉。

        她解剖过上千位感染者，死亡原因千奇百怪，除了被击杀的，最常见的是本体无法从外界获得营养、能量枯竭后自然死亡。

        面前这只怪物却不是。

        除了心脏那一刀，怪物表皮几乎没有外伤，内脏器官却千疮百孔。

        尤其是破碎的肺片和肝脏，毁坏的方式像是身体里装了一颗定时炸弹，只要异变超过阈值，随时会炸开。

        据霍梵的说法，一楼聚集了大量变异怪物，如果相继爆炸——

        想到怪物身体里的粘稠液体，姜离心下一沉，立刻朝霍梵道：“联系联邦总部吧，这件事，已经不是我们能解决的了。”

        “信号失灵，所有通讯设备都没用了，连异能局的光脑也无法运行。”

        “非任务期间，总部要4小时才会收到我位置缺失的紧急通知，赶过来最快也要4个多小时，”霍梵苦笑着摇头，“我以为你知道。”

        通讯瘫痪原因不明，四小时的孤助无援。

        成群泛滥、随时可能爆炸的感染者，以及毫无头绪的传播方式。

        想到生死未卜的老板，还有心心念念等了一月多的东西，姜离不禁有些烦躁。

        从她进黑市商城到发现异变，绝不会超过二十分钟，而在和老板交涉的这段时间里，已经足够造成大量感染。

        现在传播方式不明，就算老板是在和她分离时被传染，现在很可能已经产生异变了。

        “我在书店时，一共有六只怪物经过。”

        清冷男声在身旁响起，游亦淡褐色的瞳仁看过来，宛如燥热夏季的一捧清泉，抚平她心底的躁郁：“不要心急。”

        姜离闻言陷入思考。

        霍梵说，一楼有大量感染的感染者，四楼却只有六只。

        这说明初级病原感染者，大概率来自一层。

        坐落城郊的黑市商城建于五十年前，并未采用现代化百货商场的挑空设计，可以从高层看见底层状况；反倒更贴合普通的住房设计，楼层与楼层之间相互隔绝。

        所以，具体的传播方式究竟是什么呢？

        姜离叹气，嫩白的双颊微微鼓起：“可如果老板感染，你没衣服穿了怎么办呢，再说了，老板还说要送我小礼物呢。”

        游亦垂眼：“家里还有很多件。”

        “可你不是说，上次的军服收腰太松，”姜离无辜地眨巴圆眼，委屈道，“给你买了衬衫夹，你又不喜欢被束缚——”

        “姜离。”

        游亦冷淡的语气微凉，话里警告的意味很重，如果不是微微发红的耳尖出卖，或许会显得更凶一点。

        “无意冒犯姜小姐和您男朋友的对话。”

        霍梵全程被当作空气，听着姜离神色自若地和“空气”调/情也受不住，搓了把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凝神正色道，“我们先回去吧，顶层或许还有——”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从姜离来时的逃生通道方向，又传来几道混杂着惊恐的尖叫声。

        姜离靠着书店墙壁，侧身朝声源处望去，就见到一只怪物破门而出，嘴里咀嚼着半截断臂——手臂细瘦，腕骨挂着串平安链。

        ——这条手链，她在那个哭泣的女人身上见过。

        “不用上去了。”姜离平静道：“逃生通道的人已经注射过血清，就算感染也不会异变的这么快。”

        “这只怪物，是从顶楼来的。”

        顶楼怪物出现在四楼逃生通道，说明顶楼大概率已经无人生还。

        霍梵同样认出断手主人，咬牙暗骂着掏出光枪，朝怪物狂奔而去。

        余光却没见姜离跟上来。

        他下意识回头问：“你不过来吗？”

        姜离疑惑道：“你需要我的帮助吗？”

        霍梵愣怔片刻，自嘲笑笑后摇头。

        姜离不欠任何人，更没有义务豁出性命救人。

        对于恰好救过她的自己，姜离同样也救过他一次，就算对萍水相逢、甚至对她怀有恶意的人，也毫不犹豫地拿出了稀有的a级血清。

        无从怎么看，她都足够慷慨。

        眼中光点灰暗下去，霍梵低声嘱咐一句“注意安全”，再次朝逃生通道奔去。

        姜离看着高瘦的身影快速消失，露出不解神色。

        她看向身旁的游亦。

        游亦抬手，修长指尖抚平姜离头顶毛躁的一缕黑发：“走吧。”

        姜离软蓬蓬的发顶轻蹭男人掌心。

        其实她只是不希望霍梵死掉。

        毕竟他是第一个说，游亦是她男朋友的人呢。

        双颊微微发烫，姜离低头用脸侧的黑发遮挡，去找走廊尽头那间不足二十平的小单间前，小心翼翼地飞快掀起裙底。

        她今天穿的裙裤，大腿腿/环处绑着九把手术刀，刀刃紧贴着皮肤。

        她以为自己速度够快，结果一抬眼，就对上游亦幽幽的桃花眼，染着几分不悦。

        知道她不会听劝，游亦无奈叹气：“姜离，不要这样。”

        没外人的时候，游亦才会难得唠叨几句，姜离忙仰着脸答应下来，把玩着手术刀，边快步朝熟悉的小单间狂奔而去。

        商场四楼面足有上百平，姜离拐进走廊时，才隐约听见枪声。

        枪支一直属于违禁品，但那老板一看就不是正经做生意的，加上声源处在走廊尽头，开枪的人十有八九就是老板。

        姜离黑眸一亮，脚尖轻在地面，整个人腾空跃起侧身，落在墙上后再次借力前跃，以优雅又荒诞的姿势快速行进，在光滑白墙上如履平地。

        枪声再次响起。

        狭小的单间里，充斥着凄厉的婴儿哭叫和粗重的喘/息，玻璃柜台被砸碎，碎渣到处都是，待售的银色手链、以及柔软的长鞭散落满地。

        柜台后是满脸是血的老板，他跌落在地，怀中抱着一只小保险箱，左手血肉模糊，持枪的右手吃力地抬起，准备射击。

        离他一步远的怪物佝偻着背，口水顺着尖牙滴落，它中弹的一对手脚流出粘稠液体，丝毫不影响他第三次朝老板生扑过去。

        老板呸的吐出口血：“妈的，老子死也要拉个陪葬的——”

        忽地，两道寒光闪过。

        伴随轰隆巨响声，上一秒长着血盆大口的怪物就如断线风筝般飞/射出去，直直撞在右侧面的墙壁上，仅剩的手脚被两把手术刀钉死在墙内。

        一片死寂中，起初粗重的喘息都再听不见。

        姜离走进小单间，脚步轻巧宛若无声。

        少女脸上带着乖巧的笑意，黑白分明的眼瞳滚圆，单纯的像是不谙世事的孩童。

        她背着双手走近，视线精准落在老板怀中的保险箱。

        姜离弯下腰，从颤抖不止的男人怀中拿起保险箱，细细打量着被血液腐蚀掉的外壳。

        里面装着她新给游亦买的制服，也同样被腐蚀掉了一小片。

        半晌后，少女轻笑出声。

        “坏了呢。”

        姜离转身，垂眸俯视挣扎无能的怪物，微微歪着头，任由鬓发遮挡眉眼，眼底笑意更深。

        “好了，我现在真的有点生气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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