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尴尬

周念雪和简尤亲亲密密的拥抱之后，才看到后面的周邵，忽然想到了什么，有些讪讪地走过来施了一礼道：“爹爹万安。”

        周邵神色复杂，伸手摸摸周念雪的头发，有些吃味地道：“终于想起你还有个爹爹了。”

        周念雪脸色微红，道：“爹爹，我太想姨母了，所以……所以……”小小的童音越来越低，对不亲近父亲，而亲近姨母的行为稍微有点小小的不好意思。

        “东西你收拾一下吧”，周邵吩咐简尤，然后一把抱起眼前的小孩，大踏步往里面走，耳边却再一次听到这个称呼，有什么东西似乎在心里炸了开来，他心一动，忍不住道：“你管她叫姨母吗？”

        周念雪搂住周邵的脖子道：“是啊，我是叫她姨母啊。”她说完，然后仔细观察周邵的神色，见他不出声，又小心翼翼地说道，“我叫她姨母，父亲大人不开心吗，可是那日，我明明……”我明明都说了啊。

        “你一直口中说的姨母都是她，而不是你林姨母吗？”

        “林姨母是谁，哦，住在我别院的那个女人。”周念雪恍然，“爹爹，那是谁，我不喜欢她啊，她总是向我打听你的情况，我感觉好怪。”

        周邵按捺住心里要呼之欲出的情绪，只是低声道：“那你为什么只是叫简尤姨母呢？”

        “别人都有娘亲，我没有，别人都笑话我，可是姨母不会，她说我也有娘亲，而她就是娘亲派来照顾我的。”小小的童音在耳边叽叽喳喳地说，声音虽小，听在周邵的耳中却如炸雷一般。

        “她……她真的这么说吗？”周邵问。

        “是啊，她的确是说是娘亲派来照顾我的。”周念雪信誓旦旦跟周邵保证。

        周邵沉默了半晌，然后叮嘱周念雪道：“刚才的对话你不可以和别人说哦，尤其是你姨母，不然她知道你把她和你对话说给了别人听，她该不喜欢你了。”

        周念雪一把捂住嘴巴：“我不说，我肯定不说，姨母不会讨厌我的。”

        周邵轻垂下眼，她为什么要这样说，一个新来的奴仆为了在周家站稳脚跟巴结讨好小姐这样的心情他能理解，但为什么偏偏要这样说，念雪的娘亲在这个府里虽然不算是禁忌，但也不是能随意开玩笑的，而这显然不是开玩笑的说辞。

        他脑海里回忆起简尤对雪娘那种异乎寻常的关心和爱护，似乎已经超过了一般奴仆对小姐的关心，更何况她还不是亲自伺候雪娘的人，连出门都要为她准备礼物，而这，其实应该是他这个爹爹该做的。

        疑惑从心底升起，再也难以放下。

        周邵抱着周念雪刚一走近六韬院，就看到了站在院门口的林时雨。林时雨看得出来是精心打扮过的，粉色的衣裙外披着一层红色狐毛披肩，在冬日的阳光下格外动人。周邵一见到她，微微眯起眼，瞬间掩盖了心里所有的情绪。

        他将周念雪放在地上，站定。

        林时雨见他回来十分高兴，忍不住就要上前，但见他神情从容冷静中甚至透着一丝冷漠，最终站定，福了一礼道：“大人回来了。”

        周邵点头道：“这几日雪娘有没有给你添麻烦啊？”

        林时雨眼圈瞬间泛红，盈盈挂泪，道：“虽然大人不认，妾身也不勉强大人认，但在妾身的心里，雪娘是我女儿，无论她做什么，妾身又怎么会觉得麻烦呢。”

        “谁是你女儿，你不要乱说，我有娘亲。”雪娘抗议。

        林时雨眼圈更红了，没有说话，默默垂头不语，一副极度伤心又不想怪她的模样。

        周邵冷言旁观，雪娘果然对这个林时雨全无感情，难道自己竟做错了吗，都说血缘天性，小孩子是最敏感的，可为什么这个咬定是他夫人的人，雪娘竟全无反应。

        周邵脑海里闪过雪娘紧搂着简尤脖子的样子，亲密的连他这个亲爹都有些嫉妒的样子，心中疑窦大起。

        放下雪娘，周邵看着她脚下的小鹿皮靴已经被雪所湿透，看来刚才真的是等了很久，见周邵盯着那看，李嬷嬷道：“小姐一大早听说大人要回来，就激动得不行了……”。

        周邵道：“辛苦嬷嬷了。”小姐要去门口迎接父亲回来，身为贴身嬷嬷，李嬷嬷自然也要跟着，所以李嬷嬷脚下的鞋子也湿了大半。

        “你换鞋，然后到沉香榭来，我给你买了礼物。”周邵走时，脚一顿，对林时雨道：“我也给你买了，一会让小丫头给你送了来。”

        他没有安慰她，但是他给她买了礼物，这认知让林时雨瞬间高兴起来，“多谢大人。”温柔体贴，默默等待，不惹事，不闹事，这就是标准的贤内助人设，林时雨对自己微笑。

        周邵慢慢往自己的院落走，脑海里不自觉地回想简尤入府以来的各种变化，才陡然惊觉，周念雪的口中心中似乎满满都是这个简姨母，频率之高已经远远超过了平时挂在嘴上的眉娘，她在他这个父亲面前嘴里的话语从眉娘如何变成了姨母如何，也就是说这个简尤，已经彻底虏获了他女儿的心，似乎好像还有他的……。

        他从来都不曾发现，原来雪娘吃东西的样子，笑起来的样子和那个女人是那么的像，那么有没有可能，这个女人就是雪娘的娘亲？

        周邵走到沉香榭门口，最后那个想法轰然入脑海，有什么东西豁然明朗起来，原来原来，自己总是辗转反侧，总是这样那样吩咐着她去做，是因为……。

        简尤领着一大袋子的礼物回到了沉香榭的小客厅里，一会雪娘就会跑过来看礼物，所以她把周邵买的那一袋子的东西放在窗边的榻上，客厅里地龙烧的暖暖的，颇有春天的感觉。简尤拿出自己的哪些纸鸢，想着雪娘看到礼物的样子，嘴角溢出微笑，笑着笑着，有些坐不住，想去六韬院找她，但想想算了，这样太扎眼也不太好，府里的下人又得嚼舌根了，就是干脆坐下来等。

        等着等着，她的目光落在了周邵买的那一袋子的东西上，脑海里不知道怎么忽然想起了最后那个掌柜的给周邵介绍的那个神秘兮兮的东西。

        也不知道最后，周邵到底买了没有，简尤盯着那个大袋子看了半天，鬼使神差一般走过去，在那个袋子面前站定，盯了半天，然后回头往门口处看了看，见没有什么人影，周邵也没有回来，直接干脆地解开了那个袋子的封口。

        最上面的是那个自己最开始看上的音乐盒，细心的掌柜还在上面打上了精美的彩缎条，这真的像个特别的礼物了，这个应该是周邵送给自己的了，这样想时，简尤忍不住心底有小小的雀跃，从前的周邵最喜欢送这些小礼物给自己了。

        她伸出手，将那个音乐盒拿出来放到一边，里面还有个五彩斑斓的金凤钗，也不知道是送谁的，还有很多小首饰，简尤对这些都不太感兴趣，继续翻。

        装那个神秘东西的盒子她是见过的，她回想了了一下，颜色是深蓝色的，她继续往里面翻，周邵真是太能买东西，买了好多各种小玩意。看来要送的人不少。

        她翻着翻着，在一个八角盒子下面，一个疑似深蓝的一角出现了，她伸手去拿，想要确认一下是不是在店铺里看到的东西，她的手指刚碰到那一角，就听门外一阵脚步声传来，然后就是一句话。

        “你在做什么？”周邵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简尤已经把那深蓝的一角拿在了手里，陡然听到这句话，心慌意乱之下，那盒子啪地一下从简尤的手里掉了下来，然后简尤就看见那深蓝色的盒子在地面上滚来滚去，竟然一直向周邵滚去，然后就在周邵的脚步停了下来。

        简尤很想捂住自己的脸，在周邵的眼前消失不见，这可能是她自打出娘胎以来，最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时刻。

        周邵低头看这滴溜溜滚到脚边的锦盒，有一瞬间的心慌不自在。当时掌柜介绍时，明明自己身边没有枕边人，也不知道这个什么时候会用上，也不知道将来会用在谁的身上，就鬼使神差的买下来了。

        好似脑海里一个声音说，就这一个娃吧，你那么痛，咱就生这一个就好，以后再也不生了。仿佛命中注定一般，他欠了谁这样一个礼物。

        “我……我……”简尤支支吾吾半天，也不知道如何解释这件事，于是决定当下做个厚脸皮的女人，若无其事道：“奴婢刚才整理了大人买的礼物，就是不知道这些都是送给什么人的。”她力争如无其事，心态平和，只是微微颤抖的声音泄露此刻略显紧张的心情。

        周邵弯腰捡起了那个深蓝色的锦盒，在手掌里用拇指缓缓摩挲了一下，没有说话。

        气氛十分尴尬，简尤立刻道：“奴婢先回自己屋一趟，一会小姐来了，奴婢再过来收拾。”

        “那个掌柜的话，你当时听到了？”简尤快步走到门口，就要推门出去的时候，听到身后周邵忽然问出这样一句。

        简尤只觉得自己的头轰然炸开，整个脸迅速燃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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