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送礼

周惜乐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没走多久就看到了那家书店。

        书店门上挂着一副黑色的匾牌，上书“须尽欢”三个大字。他走了进去，店里也有几个客人，看上去都是书生打扮。

        书店门面不大，雅致的装修风格在一整条街上却显得别具一格。店里设了几排书架，靠东一个木柜上摆着些纸张笔墨来卖。

        有两个书生看见周惜乐进来，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眼，眼中带着轻蔑之色。

        周惜乐不管他们，自己走到书架前找书。

        书架上的书倒还不算少，新旧参半。他随手翻了几本看看，虽然有许多古汉字，但不影响他看个大概。这里的书大多都是些“杂书”，清一色的《某某游记》、《某某诗选》，显然不是他要找的。

        于是他继续往里走，看见第三排书架的最底层堆着一沓书。他有点好奇，走过去抽了一本出来，就看见封面上写着“丰柳亭话本”，他心里一喜，正要翻开来看，背后忽然伸出来一只手把书夺走了。

        周惜乐一回头，原来是店里的小伙计，正一脸笑眯眯的看着他：“这位客官，买书还请移步到外间，这儿的书是不让随便翻看的。”

        周惜乐笑了：“开门做生意，居然还有不让买的道理，这书既然不让看，又为什么放在这儿呢？”

        小伙计说：“这你可就要问我们东家了，他老人家说的，他要是不在，这些书都得收起来，不让卖。”

        “那他人呢？”周惜乐问。

        “我们东家前天出远门了，估计得半个月才能回来。客官，你要是想买书，也得等他老人家回来再说。”

        周惜乐说：“暂时不能买，看看也不行吗？”

        小伙计又恢复了笑眯眯的表情：“客官，这书就是买来看的呀，您要是在这儿看完了，咱们就不用做生意啦！”

        “行吧，那我下次再来。”周惜乐做出一副失望的样子，瞥了眼下面那本书的书封，书名是《御狐记》。

        这下他有五六分把握，这些书就是他要找的了。

        出了书店，周惜乐回了布行。一进门就看见周大志憋屈的脸色。布行伙计站在旁边，笑着看他摘下钱袋子。周兰当然是最高兴的，两只手紧紧抱着扯下来的五尺布，看一下摸一下，爱不释手。

        周大志跟伙计结了账，把他手上一包深蓝色的布给周惜乐。

        “拿着，这是你的。”

        周惜乐接过来看了眼，这布跟周兰的肯定是差了十万八千里，不过他也不计较这些，就现在来说，有新的穿就行了。

        周大志看着他们两人各抱着一块新布料，心里默默松了口气：“布都买好了，等回去让你娘给你们做一身衣服，再过段时间天暖和了，就能穿了。”

        周惜乐忽然停下来问：“她会给我做？”

        在原身记忆里，严氏从来没有给他做过一身衣裳，原生身上穿的衣服都是严氏去娘家亲戚那儿要来的，人家穿旧了不要的衣服给他穿。所以原身的衣服，基本上没有几件是合身的。

        周大志还没说话，周兰就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我娘不给你做，你自己不会做啊？”

        周惜乐回敬她道：“你蠢？我要是会做的话，我还不知道自己做？”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来，在他们这个地方，有很多哥儿也跟姑娘一样，从小会跟着学做针线。但原身却是一点针线活也不会做，别说针线活，甚至连针都没拿过。但这也的的确确不能怪他。

        一来，原生生母早早过世，家里很小就是严氏当家，严氏自己是做得一手好针线活，但她从来没有想过要教给周惜乐。

        二来，原身每天出去干活儿，早出晚归，比家里的牛还忙，压根没有时间学。

        周大志也是没想到这一层，后悔自己一时嘴快，被周惜乐这么一说，顿时有点尴尬。嘴巴动了半天，不知道说什么，直到面子快挂不住了才道：“嗐，这个你别担心，你娘她哪有那么小气，我跟她说说就行了。”

        周惜乐得了他这么一句话，放心地道：“那就好，谢谢了。”

        反正有周大志打了包票，不管怎么样，他做衣服的事情就不用担心了，不管严氏到时候肯不肯，周大志都会想办法的。

        周大志听见这一声“谢谢”，不禁愣了一瞬，心里的感觉有点复杂。

        几人走出了布行，沿着来时的路返回。

        马车夫在镇子外的一棵槐树下蹲着，跟一个摆摊卖野菜粑粑的老头儿聊得正欢。

        今天他们是在出来得有点早。以往周大志来赶集都要逛到中午，再吃一碗馄饨才回去。但今天给周兰买布显然超出了他的预算。好在把清明要用的东西都先买好了，身上现在也没剩几个钱，再也没有逛下去的心思，就只好出来等着。

        午后，村里同坐马拉车的人陆陆续续都出来了，人都到齐了后，车夫就赶着马车返村。

        到了金水村，周惜乐头晕脑胀地下了车，胃里翻江倒海，蹲在路边干呕了一阵，扶着肚子慢慢跟在周大志后面往家走。

        回到家里，周惜乐一进门就冲到厨房倒水喝。一口气灌了一碗水，才勉强好受了些。他把碗放下，转头看见灶台上放着两块黑黢黢的东西，走近一看，表面上闪着细细的光亮，原来是两刀腊肉。

        腊肉旁还有一个篮子，用布盖着，周惜乐掀开布，是一篮子鸡蛋，粗一看得有二三十个。

        周惜乐知道他们家是没有这些东西的，就算有，比如鸡蛋，也没有这么多。

        难道是有人送礼？可现在也不是什么过节的日子。

        虽然有点奇怪，但他懒得猜了，这事儿反正跟自己没什么关系，就回了房间休息。

        他前脚刚走，后脚严氏就拉着周大志进了厨房。

        “你瞧瞧，你瞧瞧，这些都是人家今儿早上送过来的。”严氏喜笑颜开地道，掀开了篮子里的布，“二十八个鸡蛋呢。”

        周大志看着灶台上放着的腊肉和鸡蛋，有点意外。

        严氏又说：“还不止这些，人家抓了只鸡过来，我放进圈儿里喂着了。”

        “这…都是他们家送来的？”周大志问。

        “是呀！”严氏加重语气道，生怕周大志不相信，“人家谢老大亲自来的，今早上你们刚出去不久，他就来了。一大清早赶几十里路过来的，留下喝口水就走了。”

        周大志点点头，表情还是有点恍惚。

        严氏注意着他的脸色，接着道：“你看看人家老谢家，多厚道多大方。娶一个哥儿而已，人家也一点儿不怠慢。周惜乐碰上这么个好人家，也是他这辈子的福气了。况且，这桩婚事还是谢家上门提的，咱家多有面子，要是错过了这桩，以后打着灯笼都找不着这样的人家了。”

        周大志被严氏的话牵着，也跟着往那处想：“也对。”

        听到这话，严氏顿了顿，心里有点不舒服。想起那谢家家里这样殷实，比他们家不知富裕了多少倍，以后周惜乐这小兔崽子嫁过去，成了谢家夫郎，也能过上那样的日子，每天吃香的喝辣的。

        想到这里，她狠狠掐了把自己的手，转而不屑地哼了一声。

        嫁过去又怎样，谁不知道那谢家老大的儿子是个药罐子，说难听点不就是嫁过去冲喜的吗？夫郎又生不出孩子，过两年成了寡夫，他在谢家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还有谁会待见他不成。

        这么想着，她总算觉得没那么难受了。

        晚上，严氏把腊肉切了一块下来，伴着春笋炒了个菜，把剩下的猪油打了碗鸡蛋汤。

        两个菜一放上桌，就把周轩馋得口水都流了下来。

        大富和大贵也馋得不行，在桌底下频频打转。

        “娘，哪儿来的腊肉呀？好香，是外婆家送来的吗？”周兰问道。在她的印象里，外婆家的伙食比他们家好，每次严氏带着她去外婆家，总能吃到好吃的，还能拿大人的红包。严氏每次逢年过节回娘家，也总是大包小包地带东西回来。

        严氏笑眯眯地说：“这次可不是你外婆给的。”

        “那是谁？”

        严氏说：“嗐，别问那么多，敞开了吃，腊肉还有很多，吃完了咱们下次还炒。”

        周兰也不再多问，纵使是她一向不爱吃口味重的东西，看起来这盘腊肉也是食欲大开。

        周惜乐从中午回来之后就一直在房间里躺着。迷迷糊糊睡了一下午，梦里闻到腊肉的味道，活活给饿醒了。

        院子里周大志和严氏他们正要开始吃饭。周惜乐看到桌上的菜，知道严氏把灶台上的腊肉炒了，远远隔着就闻到了香味。他自己去盛了碗饭，坐下吃了起来。

        周惜乐今天一整天就只吃了一个馒头和一个肉包，现在肚子饿得不行，只顾着埋头扒饭，严氏悄咪咪看了他好几眼都没察觉。

        整整吃了三碗饭，周惜乐才放下饭碗，摸着吃撑的肚子起来消食，顺便溜溜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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