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姜瑜窘迫得不敢抬头。苏明闷笑了一声，知她脸皮薄不经逗，只拿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道：“醒了多久了？看外面天色大亮了，咱们快快起身吧。”

        姜瑜迅速把手收回来，手心上尚且留着他的余温，她手指都僵了，下了床榻把外裳穿好了，避在屏风外面。苏幼明慢条斯理地穿好了衣裳，刚下了床，就听到门口传来落梅的声音。她啪啪拍打着门，道：“姜瑜，你还不起来吗？我进来了。”说罢就推了门进来。

        姜瑜根本来不及反应，落梅便推门而入，大剌剌地走了进来。苏幼明此时也从屏风后面绕了出来，和落梅撞了个正着。落梅瞪大了眼睛，“你怎么在这里？你怎么进来的？”她认得苏幼明是姜瑜的夫君，当时两个人一起去船上找的她，后来苏幼明离开了她并没有关注。

        落梅随即生气道：“你竟都找到了这里，姜琛呢？莫非他果真不来？便是你武艺高强，进了我府上也休想单枪匹马地把姜瑜带走。正好，本小姐将你一块儿绑了，手上还多一个人质。”她娇声喝到：“来人。”随即屋子里多了几个黑衣人，只待她一声令下，便要将苏幼明拿下。

        苏幼明不紧不慢说道：“郡主何必大动干戈？我来此地，便没想过逃走。姜琛已在路上，不日就将到达此地。只是我担心小鱼儿害怕，便走了捷径赶了过来。看到小鱼儿在这边安然无恙，我便也放心了。这些日子，承蒙郡主的照料了。”

        他主动点出了对方的身份，倒叫落梅有些诧异。她没吭声，打量着苏幼明。

        苏幼明礼貌询问道：“郡主有什么事，大可以坐下来慢慢谈。只是现在也不早了，能否叫府中下人们送些饭菜来？小鱼儿应当是有些饿了。”

        落梅吩咐了一声，叫人呈早膳上来，挥了挥手，那几个黑衣人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落梅道：“你倒对她事事妥帖，要是姜琛对我有你一半尽心就好了。”言辞间，竟是有些艳羡的意思。

        “郡主不必忧心，感情是相处出来的，假以时日，郡主一定能够得偿所愿。”苏幼明沉声说道，见姜瑜站在一旁不吭声，摆了摆手，招呼她过来坐下。

        落梅打量着对面这两人，说道：“你还没说，你怎么闯进来的？莫非我这府上的侍卫都是摆设不成，叫你这般大摇大摆地走进来了？”

        苏幼明微微一笑，道：“我自有我的办法。实不相瞒，我来还为着一件要是，要同郡主商议。”

        “和我商议？”落梅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一般。不过是姜家的赘婿罢了，有什么事要同自己商议？

        “正是。”

        厨房送了早膳上来，姜瑜早就饿了，听两人你来我往地说话，心里觉得恁没意思，一看吃的来了，眼睛里就放了光。她献宝似的替苏幼明盛了一碗酒酿鸡蛋汤，道：“你喝了试试，我在这里最爱这个，隔天就要吃一次的。厨房的师傅手艺不错，你喝了看喜不喜欢。”

        苏幼明目光温柔，点点头道：“好，我尝尝。”认真地喝了几口，对姜瑜道：“好喝。”

        姜瑜便欢喜了，分享得到了回馈，原本就是一件很开心的事。

        落梅在一旁觉得有些牙酸，道：“你们俩，能不能好好用膳？”

        苏幼明道：“郡主若是嫌弃，我们便另择一处用膳。”

        落梅摇了摇头，道：“罢了，罢了，我什么都忍得。”她心底觉得苏幼明一介赘婿，必不会有什么重要的事和她商议，那么极有可能便是姜琛的事。说起姜琛，她便忍得了。这几日她日日派人盯着城门口的动静，要人一有姜琛的影子就要来报，可惜等了好几日总不见人来，倒把这赘婿先等来了。

        用完膳，不等苏幼明开口，落梅便道：“你先去前厅等着我，我随后就来。我有几句私房话要同姜瑜说。”

        姜瑜冲着苏幼明点了点头，苏幼明这才随着下人离开。

        落梅见人走了，拉着姜瑜坐下来，说道：“你这赘婿，为什么这么体贴？他是不是看姜家有钱，才对你这般殷勤？”

        姜瑜听她称呼苏幼明为赘婿，觉得有些好笑，忍不住弯了嘴角，道：“大约不是。”

        “那他是跟我一样，见色起意，贪图你的美色了？你好生跟我说说，这男人你是怎么驯服的？我瞧他生得也不错，对你也是嘘寒问暖的，十分周到。你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让你哥也对我这般，呃，温柔小意？”大约是实在想不出来怎么形容，落梅停顿了一下，才把话说出来。

        温柔小意这个词语，放在苏幼明身上还真不大合适，违和感太重。他若板起一张脸来，冷若冰霜的样子，任谁都会对他退避三舍的。两个人不都默认彼此以后不再相见了吗？他为何要披星戴月而来？姜瑜心中划过一丝怪异的感觉，像是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落梅不解，她现在是求知若渴，眼见姜瑜神情变幻，急切说道：“你怎么不说话？有什么好手段，都说出来分享分享，别藏着掖着的。”

        “郡主，没有驯服不驯服的道理，我和他，也并非是你想的那样。我哥不是肯低头的人，他骄傲而自矜，郡主若苦苦相逼，恐怕难以成就善缘。郡主如果实在不愿放弃，还需以情动人，以情感人。”

        落梅站了起来，道：“说到底你就是不愿意告诉我吧？还说你和你那赘婿不是那样，你看他看你的眼神，柔情蜜意的，都滴得出水来了。哎，我也不管了，姜琛来了就好，我自有手段叫他屈服。”

        苏幼明在前厅等待，落梅不多时就过来了。她坐下来，道：“你说吧，什么事？是不是姜琛有什么条件要你转达给我？只要我听了觉得合理，便是过分些也没什么。”

        落梅生得是有些明艳的，说这些话时热烈而自信。

        “郡主误会了，我并不是要说姜琛的事。”他掏出一枚令牌，亮给落梅看。落梅震惊看向苏幼明道：“你是锦衣卫？”

        “正是。我今日来，要同郡主说的是这江山社稷的事。”

        “你是锦衣卫，为何要去那姜府做赘婿？”落梅说道。因锦衣卫是皇帝亲信，行动皆由皇帝亲自指挥，地位极高。不少娶了京城贵女的，落梅实在想不通他为何要同姜瑜一个商户女混在一起。前一刻还在怀疑这个姜家赘婿别有所图，这一刻开始觉得这个世界太过荒诞。

        “郡主贵不可言，为何又对姜琛锲而不舍？”苏幼明微微一笑，将问题抛给了她。

        “因为我喜欢他啊，只要看他一眼，就能心生欢喜。我管他是谁，只要是我喜欢的就够了。”落梅不假思索地说道。

        “那么，我也一样啊。”

        齐王妃并不是京中的贵女，而是边境地区一个大部落首领的女儿。齐王成年后分封于此，毗邻边境。为了边境和平，先帝赐婚齐王和首领女儿，两人所生的唯一女儿就是落梅。但齐王本身是不喜齐王妃的，他心有所图，并且认为先帝赐婚是看低了他，将他的婚事作为安抚边境的工具。这在齐王的心里又给先帝记上了一笔。

        齐王府上女人无数，齐王妃一颗心也渐渐冷了，待落梅十岁上下便搬回了部落当中居住，两人虽未和离，但婚姻早已名存实亡。苏幼明来，还想争取齐王妃娘家部落的支持。这样一来，可与朝廷形成合纵之势，齐王腹背受敌，必定□□乏力。

        “他再不济，也是我亲爹，我怎么可能帮着你们去对付他？你未免也太异想天开了吧。”落梅说道。话虽如此，其实她同齐王的关系并不亲厚，从小目睹父亲对母亲的冷漠，以及王府中的各色女人，她很难对父亲有什么深情厚谊。加之齐王对待她的态度也一般，齐王在她眼中至多只是一个符号罢了。

        “郡主当真如此作响？先帝当年赐婚你父亲母亲的时候，齐王心中是有怨气的。我猜，这些年来，他对你的态度不会太好？我听说，郡主你是跟着齐王妃在部落中长大成人的，对吗？”

        “干你何事？好了，你不必再说。这件事，我不会考虑。”落梅直接拒绝了苏幼明的提议。

        “我知道我说这些话有些冒犯，但是我不得不说。郡主方才虽然拒绝了我，但是并没有生气，不是吗？证明我说的话，郡主并不反感。只是人有伦常之序，齐王作为郡主的生父，郡主肯定不愿意出手对付自己的父亲。但是长远来看，郡主觉得齐王爷如果能够登上那个位置，他会做些什么？客观来说，齐王文韬武略，在封地期间将当地治理得井井有条，并不是什么庸常之辈。有朝一日，他若让这江山易主，郡主有想过后面的路吗？”苏幼明说道。

        “后面的路？什么路？谁当皇帝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我父亲如今已经举事，没有退路了。他若败了，齐王府的上上下下岂能逃得过当今圣上的清算？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我虽然不想管他的事，但是要叫我做这种背刺之事损害自己的利益，我怎么可能会答应？”落梅道：“你要留便留，我当你这句话没说过。我等着姜琛，其他的事，你若要再说，小心我将你抓起来直接交给我父亲。”

        苏幼明叹了一口气，递了一件东西给落梅，道：“郡主可看看这个。我先走了。”

        落梅接过来，见是一卷手札，不解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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