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我不想再和她们玩儿了

苏建华丧事过后，整个苏家都冷清了不少，倒不是平时有多热闹，而是大家默契般地烧了许多的言语，想要安慰，却又害怕说错了话，伤了秀琴的心。阿婆每天都来秀琴家中坐坐，有时候怕秀琴和孩子没吃好，还端来了些做好的饭菜。秀琴知道苏建华的母亲一直以来都对自己格外地好，也特别疼爱苏荻，可是丧夫之痛，让秀琴一时半会儿缓不过神来，就好像主心骨被抽走一样，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差了许多。

        阿婆对大儿媳和孙女的疼爱，一开始还好，时间一长，在其他几个婶婶眼中就格外地刺眼。

        快看，妈又端肉给大嫂了。

        就是。中午我看到端的是红烧肉，现在又端了一盘回锅肉。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大嫂是在坐月子呢！

        三婶婶在一旁喂食刚买回来的小鸡，连忙叫二人不要多嘴：大哥刚走，大嫂现在肯定过得恼火，你们还是少说点儿嘛。

        都一个月了，整天都在家里坐着，不下地干活，也不出门说个话，还天天吃好的，不是做月子那是在干嘛？二婶婶的嘴巴向来是不饶人的，而且嗓门儿又大，生怕大嫂没听见似的。

        最精灵的还是幺婶婶，看着二婶婶这么口无遮拦，怕惹祸上身，刚才还跟着一唱一和的，现在突然变脸了：二嫂，你小声点儿，大嫂也是不容易，哪个女人死了丈夫不难受嘛，妈也是害怕大嫂和荻荻过得不好，过段时间就好了，妈总不可能还把她们母女养起来哇？对不对？

        苏荻的三个婶婶，刀子嘴不饶人的当属二婶婶，说话从不不怕输，常说”嘴是干嘛的？不吵架可惜了！“，幺婶婶是最精明的，好坏坏话都说尽了，还把关系处理的最好，只有三婶婶难得和她们二人唱和，偶尔看不下去了，也会插一两句嘴而已，不过三婶婶对自己丈夫倒是挺严厉的，所以三叔成了村里人尽皆知的”耙耳朵“。

        苏荻的阿婆端着一盘回锅肉，一进门就看到秀琴还是呆坐在床头，小苏荻呢，一个人看着动画片。

        荻荻，来吃肉肉。

        哇！又有肉肉吃。阿婆真好！

        秀琴，你也来吃点儿。人都走了，想那么多干嘛？身子骨重要。

        看着苏荻的阿婆，秀琴也觉得挺不好意思的，自己的男人死了，自己伤心难过，可是这个男人也是眼前这位老母亲的儿子啊，她难道不难过吗，肯定是难过的啊，人间最痛的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但她着一个月来，每天都做好饭菜给自己和孩子吃，就像电视剧里的保姆一样把自己照顾得好好的，秀琴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自己作为苏家得媳妇儿，男人都死了，还能享受如此待遇，何德何能啊！自己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你就算自己不吃，也要让荻荻吃点儿啊，孩子这么小，长身体啊！

        来，荻荻，阿婆喂你吃肉肉。

        嗯……我不吃肥的。

        这么小就挑食了。阿婆也惯着荻荻。

        阿婆你牙齿不好，瘦的咬不动，就给荻荻吃，你吃肥的。

        孩子这么一说，阿婆都笑了。看着秀琴也跟着笑了起来。

        你是怕阿婆把瘦的吃了吧？这么小就这么机灵。跟你爸一个德性。

        一说到苏建华，秀琴瞬间又沉闷了下来。阿婆看见后，也是心疼，拉了拉秀琴手，让她坐下来，苦口婆心地说道：”秀琴啊，建华已经走了，就不要想那么多了，你和荻荻还要生活，活着的人不能拿死了的人惩罚自己啊？我们女人啊，本就生来命苦，生下来，因为是女的，就不被待见，你别看我，我可盼着女儿盼了一辈子，可能真没有女儿缘吧，生的全都是儿子。这长大了啊，还是不被待见，我们生来柔弱，肩不能挑，身不能抗的，还会吃大米，谁会喜欢呢？再往后啊，怀孕了，能在坐月子的时候享点儿清福吧，又担心自己肚子里的娃娃没有把儿，即便生了个儿子，等他长大了，上学，娶媳妇儿，哎，操心的事儿多了去了，一辈子啊，没完没了的，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妈，我知道了，你别说了，你说的我都懂，我就是难受几天，过两天就没事儿了，我还是要好好生活的，荻荻也要好好生活的，我和建华说过了，虽然荻荻是个女娃，但一定能够要让她多读书，做咱们村儿的第一个大学生，女孩儿怎么了，不必男孩儿差，一样可以读书，一样可以上大学，一样可以出人头地。

        阿婆刚刚还愁眉紧锁，现在听到秀琴这么说，顿时一直压在心头的石头一下子落了下来，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摸着秀琴的手，笑了笑，继续说道：

        ”秀琴啊，我和你爸这几日想了想，建华已经走了，你19岁就嫁进我们苏家的大门，建华还比你大十一岁，不能苦了你啊，如果啊……我是说如果，你遇上合适的人了，该改嫁就改嫁吧！啊？“

        妈，我……我没想过改嫁啊？这建华刚走我就想着，这……这……我成什么人了啊，妈？

        阿婆摸着秀琴的手，泪眼道：”这我知道，我是说以后嘛，我也是女人，我懂得，总不能委屈了你一辈子，让你一辈子留在我们苏家当牛做马？我们苏家不是那样的人，我和你爸都不是那样的人。“

        妈，我？

        阿婆看了看秀琴，即便是身在农家，秀琴长得也是标致的，属于长辈口中说的那种”小乖小乖的长相“，阿婆也知道，秀琴虽然长得秀气乖巧，实则骨子里不比男人差多少，温柔的时候是个小绵羊，生气起来也是个有霹雳手段的人，最重要的是为人老实，勤快，明理，还能吼住天生缺根筋的苏建华，娶这样的媳妇儿进门，也是苏家的福气。

        以后再说，以后再说，不急，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阿婆说完就开始继续喂荻荻吃饭，秀琴忙接过碗，妈，还是我来喂吧？这段时间你也挺累的，你坐一会儿吧！来，荻荻，妈妈喂你。

        看来，秀琴算是解开了心结，阿婆也苏了一口气，便开始逗起了正在吃饭的荻荻。

        荻荻，白天有空还是出去和娟儿她们玩儿，别整天呆在家里看电视，小心得了近视眼。

        我才不去呢？她们不喜欢荻荻。

        阿婆和秀琴互看了一眼，忙问：为什么呀？

        她们笑我是没爹的娃，我不想再和她们玩儿了。

        小孩子的话最是无忌，有什么说什么，重不顾及后果，也正因为此，往往是一句话就把听的人伤得体无完肤。秀琴和阿婆听到后，两个人一下子就落泪了，又害怕孩子看着不好，赶紧抹了去，继续喂孩子的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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