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在陈修远离开平州去往江东的时候，陈白京就在一个夜里，留下一封信，独自一人骑着马，来到了京都城。她不知道陈修远会用什么方法救她，但不管是什么办法，势必都会付出极大的代价。

        那是她自己的事情，理应自己解决。

        所以，她来了京都，入了世子府。

        陈修远与裴演在外头足足等了两盏茶的工夫，侍女方才来引他们二人进去。在见到世子姜阳的那一刻，裴演赶在陈修远之前开了口，说是那个叫陈白京的女子是自己即将过门的妻子，画像是无意混入送进京都的，希望世子殿下能够成人之美。

        然后又将一路搜罗来的绝色美人送给世子，末了还道：“此外，异域之地还有几名绝色舞姬，不日也将抵达京城，恭贺世子大喜。”

        裴演知道，纵然世子殿下沉迷美色，但也不会如此轻易放过白京。所以，他已准备好了后招，那就是让出裴家所有生意每年的三分利都会分给世子。裴家所有生意的三分利，那是世子也会心动的财富。

        再者，裴陈两家掌握了王朝大半个生意，如果他们合力执意要保下一个白京，想来王上也不会为了一个女子，而与裴陈两家闹的不愉快。

        只是，他未曾想到，不等他提出第二个条件，姜阳就应下了他的请求：“既是阿演中意之人，那本世子也没有夺人所爱的道理，只是……”

        裴演心中一惊：“只是什么？”

        姜阳笑道：“只是那样一个女子，怎么比得上你送的这几位姿色艳丽？阿演，纵然她出生身江东陈家，裴家真的会容许你娶这样一个姑娘为妻？”

        裴演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只是道：“要娶她的是裴演，而非裴家。”

        旁边的陈修远心中窝了一肚子火，裴演在姜阳面前来这么一出，那白京岂不是非嫁他不可了？真是卑鄙无耻。可偏偏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唯恐姜阳临时改变主意。

        有如花美眷在前，姜阳自然没有时间再招呼裴演与陈修远二人。留他们喝了一盏茶后，裴陈二人就告辞离开。

        出了世子府，陈修远未来得及质问裴演，就看到自家马车前，站着一个蒙着面纱的白衣女子。他凝眉，疾步上前道：“白京，你怎么会在这里？”

        白京不曾看裴演一眼，说道：“来接哥哥回家。”

        裴演蹙眉：“你去见了世子？”他上前一步道，“白京，你跟他说了什么？”刚刚侍女带他们进去的时候，他倒是看见一白衣女子离开，只是当时未曾想到会是白京。

        陈白京这才看他，淡声道：“我是去见了他。”

        “你……”裴演压低了声音道，“你是不是跟他谈了什么条件，白京，世子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你万莫……”

        “没有。”白京轻声而坚决的打断了他的话，“没有任何条件。”

        他们三人站在门口一时没有离开，已经迎来世子府的人的关注。陈修远不想在此时节外生枝，道：“回去再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裴演本来想与他们共乘一车，被陈修远挡了下去，讥讽道：“裴家的马车是装不下家主吗？非得跟我们挤在一处。”

        裴演：“……”

        两家的马车先后到了陈修远在京都的住处，进了厅内，丫头奉上热茶和糕点后，就离开了。白京进了屋内还是罩着白纱，裴演觉得奇怪，刚想要说话，那边陈修远已经道：“你为什么会去见世子？”

        白京坐在那里，抬眼道：“听闻兄长打算用龙鱼符换我，那是父亲九死一生换来，护陈家百年安稳的，白京虽不是什么顶孝顺的女儿，但也觉得这不是一桩很划算的买卖，况且，这是我自己的事，我可以自己解决。”

        “你怎么解决的？”陈修远道，“你就这样大大咧咧地入世子府，告诉他，你不愿意成为他的女人？就这么简单？”

        白京颔首：“就是如此简单。”

        陈修远愣了愣，拂袖道：“真是荒谬！”

        这时，裴演方才出口问道：“你为何罩着白纱？”他看着她，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眉心轻皱，“白京，你究竟做了什么？”

        陈白京也看着他，语声淡淡，没什么情绪：“世子不是爱美人吗？我只要不是画上的那张脸，他不就不喜欢了？”顿了顿，继续说道，“我陈白京腰肢没有那些女子柔软，笑容没有那些女子灿烂，无趣的很，姜阳看不上我的。”

        裴演问：“什么叫不是画上的那张脸？”他隐隐猜到了什么，袖下的手紧紧握着，似乎在极力压制着什么。

        白京默然看他半晌，终究还是取下了自己脸上的面纱。

        原本白净无暇的一张脸，此时却有一条横穿左脸颊的伤疤，伤口很新，似乎是不久之前才留下的，现在似乎还能看见里面的鲜血。她说：“这张脸，你觉得姜阳会喜欢吗？”

        “你……”

        裴演与陈修远都被吓到了，眼中带着震惊和心疼。

        白京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告诉姜阳，我在入京来的路上受了伤，脸毁了，他看见我这张脸，害怕之色溢于言表，巴不得我走的越远越好，又怎么会留我在世子府？”

        陈修远伸出手想要抚上那张脸，却在即将碰上的那一刻收回了手，转身不肯让陈白京看到自己的悲痛，咬牙问道：“究竟是谁做的？我非要了他的命！”

        只有裴演看着她，许久出口问道：“为什么？”声音里是抑制不住的颤抖。

        白京偏头：“没有为什么。”

        “我说过这件事我会解决，白京，我说过。”裴演上前抓住她的肩，迫使她站了起来，他蹙眉，低声道，“你即便不相信我，也该相信你的兄长，为何要亲手毁了自己的脸？！”

        白京突然笑了笑：“也没什么，就一张脸而已，能换得余生自由，不是很值得吗？”她顿了顿，皱眉道，“还是说，我没能如愿取得世子欢心，裴公子失望了？”

        裴演闻言松了手，往后退了一步。

        他说：“白京，你明知道我对你的喜欢。”

        “喜欢？”白京冷笑道，“裴公子的喜欢跟世子的喜欢，恐怕也没有什么不一样，喜欢的都不过是我这张脸罢了，如今我的脸毁了，裴公子还敢说喜欢吗？”

        天下的男人有什么区别呢？追逐的永远是姿色艳丽的美娇娘，一个平平无奇，貌若无盐的女子，他们这些出生权贵的公子哥，能喜欢吗？

        裴演不可置信道：“你觉得我看中的一直是你的容貌？”

        白京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裴演道，“我不是没有见过比你更好看的女子，但是她们跟你都不一样，白京，我告诉过你的，陈白京就是陈白京，是我喜欢的那个陈白京，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一如既往的喜欢你。”

        陈白京想起那个雨日，想起燕回山的小院里，这个人曾经说过的那些话，她几乎有些分不清，裴演说的话哪些是真的？哪些又是假的？

        她生来就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不管那副画像是如何到了姜阳面前，都改变不了裴演未曾保护好那副画像的事实，都无法改变，她曾经在燕回山差点亲手杀了他。

        白京没有告诉任何人，自雪夜一别，她便再也握不得剑了。

        她的右手本来能够挽出无数漂亮的剑花，本来应该挑起树上最艳的桃花，本来能够刺破风雨，但在刺入裴演胸膛的那一刻，她的右手便再也提不起剑了。

        提起剑的那一刻，她会不可抑制地想起，她差点亲手杀了裴演。她觉得难过，那是她这一生第一个爱的男子，可能也是她一生唯一爱的男子……是的，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爱上裴演了。

        大厅中静了半晌，最后，白京绯色的唇动了动，她问：“如果喜欢，那裴公子愿意娶我吗？”

        裴演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白京直直盯着他，目光冷厉：“怎么？公子不敢？”她的声音几乎冷进骨子里，“你既然说喜欢的不是我这张脸，那么，就八抬大轿将一个毁了容的陈白京娶回去，让你裴家的主母，如此，我方才相信，裴公子的喜欢是与旁人不同的。”

        陈白京之所以如此说，是因为她知道，不管是王室，还是裴家，都绝对不会容许，一个容貌有损的女子成为府里的女主人，那会让整个家族沦为笑柄。纵然陈白京是江东陈家的女儿，那也是一个不在本家长大，不受宠的女儿。

        裴演不止是裴演，他身上肩负着裴家的兴衰荣辱。

        白京想，若是裴演不愿意，那么从前种种，她就当从未发生过，一个人走马江湖，过一辈子。可若是裴演愿意了，那她就用自己的余生赌一把，输赢全看造化。

        裴演唇角缓缓勾起浅淡笑意：“没什么不敢的，我求之不得，等回到平州，我就上门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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