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安常告诉明渊，她喜欢的男子，眉目清朗，身形修长，有着一双世界上最亮的眼睛。他们初遇的那一年，襄州城外的山茶花开的极好。

        那时候，安常已经被父亲关在府中，很难再独自出府去赏花。那天，她又爬上院里的那棵梧桐树，期冀越过这座城池，看到山上的风光。

        可是她伸长了脑袋，也没能看到自己最爱的山茶花，却看见了青衣俊朗的年轻男子。安常认错了人，以为是自己的故交。那人却在巷内抬起头来，是冷淡却并不显得疏离的眉眼，他微微笑道：“姑娘，青天白日，可是认错了人？”

        安常在树上望着他，许久轻声道：“听说城外的山茶花开了，公子能不能带我去看一看？”

        那年轻男子看着她，眼里水波流转，他觉得惊奇，许久终是颔首：“正好我也要去城外赏花，姑娘可与我同行。”

        安常从树上直接跳到了墙外，那树很高，她竟好似一点都不怕似的，就那样跳了下去。她在地上蹲了一会儿，方才有些艰难地站了起来，低着头往前走道：“公子真是好人，好人会有好报的。”

        “江南池馆厌春红，零落空山烟雨中，却是北山偏爱惜，数枝和雪上屏风。”安常慢慢道，“他当时给我念了这首诗，万里山茶花开，公子人如玉，大人，当时我以为这就是喜欢。”

        春风荡漾，水波粼粼，当时的安常真的以为这就是喜欢。

        明渊却不以为然：“就因为他带你去看过山茶花，你就喜欢上他了？”

        安常微微低眼，自嘲道：“许是我的喜欢太廉价了吧。”

        明渊看她一眼，没有说话。旁边的老人已经看了他们半晌，似乎是想要让他们照顾一下自己的生意，但一时不好意思开口。

        明渊掏出银子挑了一个小糖人，递给安常，问道：“你喜欢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安常伸手接过，眼中莫名带了几分哀色，她说：“沈承恩，大人，他叫沈承恩。”她看着他，似乎想从明渊身上看出什么来似的。

        “沈承恩。”明渊却只是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这名字想来是个很普遍的名字，我竟觉得有些耳熟。”

        本来安常以为裴演与白京的洞房花烛夜应该发生些什么的，只是，未曾想到，在她带着明渊离开后，裴演却并未与白京行夫妻之事。

        那晚，他只是抱着自己的新娘躺在芙蓉锦帐中，眼睁睁看着那对龙凤烛燃尽。

        洞房花烛夜虽委实不像个洞房花烛夜，裴演却还是日日同白京同宿一间房，同睡一张床。他就好像在燕回山那样，变着法儿地讨白京的欢心，昨日是搜罗来的书卷孤本，今日是亲手编织的剑穗，明日就变成了刚出生的小白猫。

        长风抱着小白猫来的时候，说道：“公子听说夫人之前的院子中也有只猫，想来夫人是喜欢的，所以就着人找了一只来送给夫人。”

        他说的是旁人送给陈修远的那只波斯猫，她回去陈家住之后，就养在了她的院子里。可是若真要说喜欢，白京想，她也未必就真的是喜欢，只是有些无聊罢了。

        每次那些礼物送来的时候，白京常常只是扫一眼，也不说收还是不收。从陈家跟过来的芸荷便自所主张地收下了。她看得出，白京该是喜欢这些的。

        裴夫人本来对白京是有些不满的，毕竟她差点杀了裴演。但听了裴演的解释后，便也就释然了，瞧见白京脸上的伤之后，还特地着身边贴身侍候的人送了药膏过来，说是对祛除疤痕很有用处。

        白京为此还去裴夫人院中道了谢，是裴演抽出时间亲自陪着去的，还以白京的名义送上他花了大工夫寻来的另几株名贵兰花品种。

        裴夫人平日里常在一起喝茶赏花的几位夫人，在以前裴演还未娶亲的时候，就爱显摆自己家的儿媳待自己这个婆婆如何如何有礼，如何如何听话，又是如何如何好。现如今，终于轮到裴夫人显摆了，毕竟能娶到江东陈家的女儿，还是很值得炫耀一下的。

        以江东陈家的名望，有些人恐是，宁娶陈家女，不结帝王亲。

        裴夫人这人一向不爱管裴演的事儿，又知道裴演学着做饭就是陈白京教的后，对这姑娘倒是多了几分好奇。后来听裴演讲起白京小时候的事情，心里便又对其多了几分怜惜。是也，哪怕白京是这样一个不讨喜的性子，她还是对白京颇为满意的。

        但裴夫人喜欢，裴府其它女眷未必喜欢。女人之间的喜欢往往掺杂着一些刻意讨好，曲意逢迎，或者一些违心但旁人爱听的话。柳知言就深谙此道，时不时送些礼物、说些好听的话给院里的几位小姐。

        但白京不一样，她生性冷淡，不会说些好听的话，也不会刻意结交其它人，更不会为了让自己在裴家站稳脚跟，而刻意去笼络人心。

        所以，裴家的几位小姐表小姐对她都算不得多么欢喜。再加上，裴府的好些女眷都对裴家的主母之位感兴趣。即便是只对裴演这个人有兴趣的人，也间接地对家母位子感兴趣。而其中那几位表小姐尤其对这个位子感兴趣。

        可谁想到，平日里只想着防柳知言，最后却被一个从未见过的女子抢了主母的位子。所以一众女眷当下结盟，要共同仇视这位新夫人。

        但在仇视这件事上，女眷虽多，真正有实际作为的，左右不过那么几个，而其中最为显眼的自然是与白京有过过节的柳知言。

        自白京嫁了裴演之后，院里的几位小姐倒是暗地里挑过几回错。但白京不置一词，由着她们，似乎是看跳梁小丑一般，压根不将她们放在心上。

        后来，那几位小姐也累了，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跟碰在一块石头上是的，实在是无趣的很。而且主母一事已是木已成舟，再纠结此事也委实是有些给自己找不痛快。

        但这世上，总有个特例，想给别人找不痛快，也给自己找不痛快，这个特例就是柳知言。

        那日，白京让芸荷拿了鱼食坐在亭中喂池子中的锦鲤，锦鲤又蹿，争相吃食。

        芸荷在一边道：“这池子里的锦鲤可真漂亮，小姐，公子以前也在江东陈家养了一池子的锦鲤，那时候都是我喂它们的呢。”

        白京看着池水道：“我隐约记得，二叔家的那个孩子顽劣至极，有一回还想推我入水，没想到自己反而掉进去，不晓得他现在是不是还这般没有礼数？”

        芸荷笑道：“三公子现在早不顽劣啦。”

        白京抬眼扫了一下回廊上走来的锦衫女子，她记得她，是柳知言。

        柳知言看见她，止了身后跟来的丫头，自己个儿进了亭子，看着白京手中的鱼食，道：“陈姑娘这样的女子也有这样的雅兴？”

        白京将盘中的鱼食悉数倒入池中：“也算不得什么雅兴，无聊罢了。”将盘子递给身后的芸荷，理了理自己的鬓发，道，“郡主当还记得我吧？”

        柳知言笑了一声，满带嘲讽地说道：“记得，如何能不记得？两个月前，在燕回山，姑娘还差点杀了阿演，那时，我就对姑娘记忆深刻，一个没有心的女子，少见的很呐。”

        白京淡淡道：“都说贵人多忘事，难为你还记得，至于我差点杀了阿演这个事，你倒是不必提醒我。”她敲打栏杆的手顿了一下，“我既然选择嫁给他，那自然是看清了事情的真相，还有他说他只喜欢我一个，我觉得嫁给他甚好。”

        面色的女子脸色青白，半晌道：“你如何能够心安理得的嫁给他，又如何能够心安理得的接受他对你的好，他喜欢你，你却要杀了他！”然后又兀自笑了一下，“你说，他明明差点死在你的剑下，你的脸明明已经成了如今这样，怎么却还是要娶你？”

        白京想了一下，说：“这你得问问阿演。”起身乏力道，“坐得累了，芸荷，我们走。”看也没看柳知言一眼，径自回了。走了两步，又突然回头道，“你知道为何你还能留在裴府吗？”

        柳知言冷冷看着她，不置一词。

        白京笑道：“因为我跟阿演说，我就要你亲自看着我们两成亲拜堂。”

        柳知言气的心肝儿疼，却拿她毫无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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