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54章

苏元不收那些钱财，阿里娜依自然也不会据为己有。她十分好脾气地将那些玉石和银票捡了起来，然后整整齐齐的放回盒子里，留在了林府。

        她在风月场上混迹了这么久，心里明白苏元到底为何撒气？无非是觉得那个少年一声不响就抛弃她罢了。可人生来就会有很多无奈之举，那少年平日里对苏元怎样，她都看在眼里，苏元待那少年如何，她心里也跟明镜似的。

        所以，阿里娜依笃定林彦悄无声息的离开，是为了苏元好，她也笃定，苏元就算不花那些钱财，也会替林彦好好守着，待有朝一日亲手还给他。

        苏元在林府里足足守了好几日，等到第五日的黄昏，她终于不得不相信这个事实，林彦是真的走了。

        那晚她坐在林彦曾经常常教她读书的房间里，喝了很多酒。就在她醉眼朦胧之中，有一个穿着青色衣衫的年轻人出现在了窗外，他的脸上罩着面具，月光打下来，苏元只能看见他冷淡而锋利的眉眼。

        若是从前，苏元在面对突然出现的陌生人，定然已经十分警觉，做好跑路或者动手的准备。但此时，她只是眯着眼睛看他，一点戒备心都没有。她的心大概是死了，所以，她已经没有了求生的欲丨望。

        苏元踉跄地拎着酒往门口走去，抬头望着头顶的月亮，说道：“要财还是要命，再不来取，我可要走了。”

        那人没有动作，还是那样冷然地看着她。

        苏元冷笑了一声，果然醉醺醺的就要往外走。

        “你想见林彦吗？”那个人终于在苏元的背影即将消失在长廊深处时，说话了。

        苏元脚步顿在那里，她缓缓回头看他，偏头道：“你说什么？”

        那个人还是站在那里，没有动过，负手道：“林彦回郦城去了，郦城山高路远，我可以带你去见他。”

        苏元皱眉：“你要我做什么？”她向前几步，靠在廊柱上，低声道，“想必阁下不会无缘无故的带我去找林彦吧，只是，我想不明白，我这样一个人，究竟有何能够帮到你的？”

        那个人好像是笑了，他说：“我就喜欢跟聪明人讲话，你放心，我让你做的事，一定是你能够办到的。”

        苏元跟着那个人走了，走之前将曾经商人买她而花的十两银子还了回去。她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到底能不能带她找到林彦，但她想，她必须做些什么。她需要有一个人带她离开这里，如此，她才有勇气踏上一条未知的路去寻找林彦。

        路上，那个人说他没有名字，身边的人都喊他一刀。

        苏元对他的名字，他是干什么的，为什么要找到她，一点兴趣都没有。她感兴趣的只有，这个人是不是真的能带她去到林彦口中那个繁华熙攘的郦城。

        那人见苏元不理她，追着问道：“你怎么不问我为何叫一刀？毕竟这个名字还是蛮奇怪的，对不对？”

        初见时，这人冷漠至极，整个人如一柄出鞘必见血的利剑。待相处几日之后，苏元觉得这人多多少少是有些社交天赋在身上的。

        她还指望这人带她去郦城，所以虽然毫无兴致，还是顺着问道：“一刀？没有姓？你也没有爹娘？你怎么比我还可怜，连姓氏都没有。”

        一刀咂舌：“我只是让你问我为什么叫这个名字，你怎么问出这么多问题来？还一个比一个扎心，小姑娘，你情商不太高啊。”

        苏元不置可否，往身后的大树上一靠，大有一副你再不说，我就要睡觉了的架势。这荒郊野岭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尽管她从小是吃过苦的孩子，但连着赶了几天几夜的路，她实在是有些撑不下去了。

        几乎就是在一瞬间，对面戴着面具的男子，眼神变得十分冰冷，甚至带着某种嗜血的光芒，他说：“因为我是个杀手，杀人的时候，只出一刀，一刀过后，不管是死是活，我都不会再对同一个人出第二刀，所以得了这么个名字。”

        他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苏元，似乎是想要从这个小姑娘身上看到恐惧。

        但是他什么都没有看到，莫说恐惧，苏元连情绪都没有波动过，她哦了一声，很不走心的夸奖了一句：“那你应该是个很厉害的人。”

        “你不害怕？”一刀道，“你不怕我一刀杀了你？”

        苏元觉得有些好笑：“如果你要杀我，那你又来大漠找我做什么？我有自知之明，我这样的人是引不起你们这些人的注意的，你们来找我，我猜是与林彦有关系吧。”

        一刀挑眉：“我们这样的人？除了我，还有谁？”

        苏元道：“我虽然没有见过什么世面，但我不是傻子。”她屈膝，将手肘撑在左腿膝盖上，说道，“一路上备的那些替换的上好马匹，送来的食物，还有一直跟在我们身后的那只鹰，总不可能是平白无故出现的吧？”

        似乎是为了回应苏元，那只停在树枝上，一路都很沉默的黑鹰叫了两声。

        “你倒是聪明。”一刀跟她同样的姿势，身子微微前倾，问道，“那你倒是说说，我为什么找到你？”

        苏元默了默：“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知道决然与林彦有关。”

        一刀颔首：“对，的确与林彦有关，说实在话，我已经观察你很久了，在林彦还没有离开大漠的时候，我就已经开始关注你们了，苏元，我不得不说，你是个练武的好苗子。”

        苏元看着他，有些难以理解道：“所以你带我离开大漠，不是为了去见林彦，而是要教我武功？”

        一刀眉头一跳，许久道：“你要这样说，其实也差不多是这么个意思。”

        苏元愣了一下，问：“你现在就这样承认了，不怕我那天逃跑，或者就此不再前行了？”

        “……刚刚还说你是个聪明的人，现在怎么突然又蠢笨起来了。”一刀突然有些抓脑壳，“我敢这样做，有三点理由！”

        “这么多？”苏元偏头，“哪三点？”

        “第一！”一刀伸出一根指头道，“凭你那三脚猫的工夫，你是绝对逃不出我的视线的，如果你一直跑，那我甚至不用出刀，就可以轻松要了你的小命！”

        “第二！”他又伸出一根手指，“你要找林彦，光凭你自己，我敢跟你保证，给你十年时间，你也未必能找到他。”

        “第三嘛，”他伸出第三根手指，唇角勾起冷淡笑意，“以上的两点其实主动权都在你，第一个你可以真的不要自己的命，第二个你可以不去找林彦，但第三点，你没有选择的权利。”

        苏元隐隐有不好的预感：“是什么？”

        一刀道：“林彦现在的处境很不好，苏元，你不想他死，或者说不想他死的太惨，最好乖乖的跟着我。”

        苏元脸色变得不太好看，半晌之后，她说：“这一点的主动权仍然是在我，我可以选择无视林彦的处境，不管他的死活。”

        “是吗？”一刀站了起来，月光下的身影几乎要将苏元笼罩在里面，他低声道，“你是可以这样做，如果是这样，你现在就可以离开，可你会头也不回地离开吗？会像林彦当初离开大漠一样，头也不回，毫无留恋地离开吗？”

        杀人诛心。一刀不当杀手，光是嘴上功夫，估计也能气死很多人。

        他明知道林彦一声不吭的离开，是苏元心中的伤疤，可他就要反复提起。他知道即便撕了苏元的伤疤，让其鲜血淋漓，这傻不拉几的小姑娘还是舍不得让那个人陷入险境。他就要让苏元无地自容但又毫无办法，看着别人痛苦而屈辱，是一件极其快活的事情。

        苏元抬眼盯着他，说不出话来。她的确做不到，她若能做到，就该拿着林彦留给她的钱财，远走高飞，自由快乐的过一辈子。

        一刀幽幽道：“承认吧，苏元，关于林彦的一切，从来都不在你的选择范围内，或者说你永远只会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坚定不移地站在林彦的身边，不是吗？”

        两人对视着，暗暗较着劲。

        最后还是苏元败下阵来，又靠回大树上，故作轻松道：“你倒是很会看人心，林彦说过，你们这样的人是不会真正开心的，我真替你们感到悲哀。”

        一刀不在乎她语气中的挑衅，冷笑道：“悲哀？或许很快你就要为自己感到悲哀了。”

        当时的苏元并不知道他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又或者她的一生本来就是悲哀的，她根本就不在乎。

        后来一刀将她带到了山中的一处大院子里，院子的空地上，全部都是跟她差不多年纪的少男少女在练剑。而后面的院子里，则是更小一些的孩子，大概是她离家时的年岁，有一些甚至比她那时候还要小。

        有些孩子一旦拿剑拿的不规范，或者稍有懈怠，长鞭就会立马落在他们的身上，可他们连吭一声都不敢，只能含着泪继续练剑。

        苏元不再上前，她停在那里：“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一刀缓缓笑道：“一会儿会有一场很好玩的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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