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重逢

雪花簌簌，救护车的警报在深夜划破长空，志愿者的细碎声音在车消散的方向落幕。

        赵乐靠在阳台上栏杆上，点燃了一只烟，疫情的发展比想象中的更快更迅速。他虽然是一个宠物医生，但也算是六分之一的医生，深知无法预计以及无法预控的疾病发展有多迅速，尤其在人口密集的地方。

        他并不想给防疫人员造成什么影响和烦人的事，所以只能忍着待在这个一秒钟都觉得让他要爆炸的地方。

        尤其还要面对一个让人呕死也没什么反应的前男友。

        有时候，赵乐真的很烦朝北谨慎认真的性格。

        你说他面，还没人敢在他面前造次，你说他不面，他在冷静之后又跟死了一样的安静。

        吸完一支烟，赵乐勉强平复心情，终于回复了潘越的微信。

        -我在朝北家，不用担心，处理好院里的基本情况。

        想了一下潘越的优越事迹，赵乐只能再给林学发一个消息。这个医院里，和他关系一直不错的就是极度颜控的林护士，其他人都属于泛泛之交。

        -有事及时跟我联系，我的电话会保持通畅。

        林学没回他，估计是沉迷在哪个纸片人老公的梦里，还可能是在抱着她老公儿子的照片在嗷嗷流口水。

        赵乐又翻着看了看新闻和校友群的状况，待在市中心医院传染科实习的老陈估计在忙着，始终没回微信。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确诊病例不停的增加，口罩无法提供上来，防护用品估计也不行。

        希望老陈一切顺利，平平安安。

        凌晨十二点时，潘越的消息连着回了几条。

        -？？？？

        -你在朝北家！？

        -我操？

        -哥哥哥哥哥哥，什么情况啊？

        -啊？

        赵乐拢了拢头发，刚把朝北放在桌子上的麻辣拌倒进垃圾桶里，讲真的，完全不知道朝北在想什么，八成是脑子有点毛病，要是没毛病能干出这么恶心人的事？心里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愤怒，蹭一下子冒出来。

        “靠！”赵乐狠狠地踢了一脚垃圾桶，桶在原地晃晃荡荡坚持没倒下，脸色更黑了，妈的，跟朝北一样烦人。

        捞起手机，赵乐还没来得及回潘越，那头就打电话过来。

        “哥哥哥哥哥哥！”潘越嘹亮的声音就差连人带魂的从音筒里挤出来，“什么情况！？你怎么会去朝北家！你俩闹成那样，怎么联系上的！？”

        说着，潘越声音突然弱下来：“不是吧？和好了？”

        “你他妈闭嘴！”赵乐气的眼神漆黑，脸部肌肉抽搐几下，“谁他妈会跟傻逼和好，老子就是来拿个快递，谁他妈的知道突然封城，硬生生给隔离了。”

        “嚯！”潘越恢复正常，“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俩和好了。”

        赵乐往餐桌边上一靠，一只手在裤兜里摸了摸，掏出烟盒，里头就剩下最后一根烟，心里又是一阵烦躁，忍了忍没忍住，用脸夹住手机，打火机钴蓝色的光蹭地冒出来，打下幽幽光影与香烟碰撞燃起，深吸一口，尼古丁冲到脑子里，萦绕在心头的阴霾稍稍散去一些。

        果然，烟酒乃是极品，一塞人生，一无梦夜。

        电话那头潘越听见打火机的声音，忍不住说了一句：“你少吸点吧啊，早死了怎么办？”

        “谢谢您了啊，还有什么事吗？没事挂了。”赵乐熟练的吐出一个烟圈，眯着眼瞧着烟雾缓缓地在空气中飘起来又慢慢地消散。

        “我不知道说什么，”潘越有点迟疑，但还是说，“你当初话说的挺狠，别自己打脸，跟那段时间似的。”

        赵乐微顿，烟停在嘴边不远处。几秒后，他挂掉电话，看着厨房门的神情有些孤寂又有些奇怪。

        ——那段时间……

        赵乐小幅度地仰头，俯视着一垃圾桶的麻辣拌。忽然发现，里面每一样都是他爱吃的，分毫不差。

        突然间，赵乐觉得心里划出一道血痕，就着之前还未愈合的伤口疼的明显。

        咔嚓，门锁扭动的声音在安静的夜晚尤为突出。

        赵乐动作一顿，烟按在桌子上的盘子里熄灭，朝空气里随便挥舞几下手，才抬头往声音的方向看去。朝北双眼无神地从房间里走出来，目不斜视的越过他，拉开厨房上方柜子门，手在里掏了掏，摸出一个银色的打火机。

        赵乐看着朝北在他眼前过去，不由自主跟在朝北的身后，瞅着他蹲在阳台上，之前他吸烟的位置，在一盆富贵竹后面摸出一盒烟，捻出一支，动作熟练的按开打火机，却把烟没放在嘴里，只是把点燃。

        窗外的雪花飘扬着落下，玻璃上被划下一道道细微的口子。

        赵乐瞧着烟雾不断升起，心里猛的一滞，细细密密的疼爬上来。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他小心翼翼地在朝北手里的烟盒里掏出一支烟，却没点，只是咬紧后槽牙，舌尖顶着上颚，忍着翻滚的情绪。

        朝北再见到赵乐的时候，是距离他灌醉赵乐后的一个月。这个方法人尽皆知，基本上都不会再出现在他眼前。

        但是赵乐就是出现了。

        天气一如既往的闷热，比起一个月前的那天晚上，多了几分让人急躁的燥热，就跟赵乐现在这个感受一样。忘不掉的人就在眼前，哪怕对方用了十分打脸的方式拒绝他，但赵乐很没有原则的丝毫忍不住的又出现朝北面前。

        可是，见到朝北以后，他突然又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凝视着的望着他。

        朝北也有些猝不及防，站在不远处石墩子旁的青年，圆滚滚的眼睛里都是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的胆怯和光亮。

        他们都没有说话，却不约而同的往g吧侧面的小巷子里走去。

        黝黑没有光的巷子，有些狭窄逼·仄，没有风掠过，不一会儿身上就冒出一层薄薄的汗，却没人动。

        赵乐静静地看着朝北，在暗影出，他随意靠在墙上手插在兜里，锁骨尾巴悄悄在t恤下凸起，眼神幽亮勾人。

        赵乐觉得差点溺死在里面。

        “赵医生，我的意思你不明白吗？”

        朝北淡淡的说，摸出打火机点了一支烟，透着烟雾瞧赵乐。

        “我，”赵乐垂下眼皮，遮住眸子，声音有些低，“为什么删掉我的微信？”

        朝北夹烟的手一顿，若无其事的吸了一口吐去烟雾。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一直都是这样，面对那些对他有意思的小朋友们都是先温和在狠狠一击，以便能够彻底断绝那一份不该存在的悸动。

        在他的认知中，小朋友们个个都是好面子逞强的人，不会再有什么想法，还没人这么问过他为什么。

        “为什么删掉我的微信？”赵乐又一次追问。

        这一次有些咄咄逼人，盯着朝北的眸子亮的有些惊人。

        朝北挑了一下眉，直白又冷淡的说：“我对小孩子没兴趣。”

        “你不试你怎么知道没兴趣？”赵乐往前走一步，逼迫朝北与他对视。

        “死缠烂打没意思，你也是成年人，”朝北脊背与墙面接触的更贴切，同样冷冰冰的墙让他更加的理智，说出的话毫不留情，“我对你毫无兴趣你应该明白，以后别再来了。”说完，他就转身要走，还没跨出一步，手臂就被人狠狠一扯，毫无防备的就被拉进一个充满阳光的怀抱里。

        朝北没动，烟还夹在手里，微微前伸，避开赵乐的背，烟头的红星火点不动声色地自燃。

        赵乐禁锢住朝北的腰身，强行与他鼻尖对着鼻尖，眸子装着倔强，一字一字的说：“小孩子从来都不会听话。”

        彼此的呼吸在过近的距离中缠绕，热气腾腾，四周的音乐声跟激动人心的奏乐似的，越过夏风，越过墙壁，环绕在他们的四周。

        赵乐眼有点红，是气的，但忍着，微微地蹭了蹭一下鼻尖，感觉到朝北的身体一僵，盯着他的眸子冒出冷意，用巧劲一推，从他怀里离开。

        赵乐撞到墙上，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朝北。

        “强扭的瓜不甜。”朝北弹掉烟灰，声音冷的跟下雪似的。

        “不甜我也乐意，就算是苦的辣的酸的我都吃。”赵乐执拗的看着他。

        朝北面对这份莫名其妙的执拗，心里生出无奈，话也难听起来：“是吗？你喜欢我什么？长相？身体？钱？还是一夜情的激动？我要是没记错，我们总共见了两次，带上现在，也就三次，不好意思啊赵医生，我对快餐没兴趣，对你更没兴趣，你身为……”

        “只是开始。”

        “什么？”朝北被打断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我说，三次只是开始，后面我们会见更多面，三十次，三百次，三千次，三万次，”赵乐站直身体，目光极为坚定的说，“而且我对快餐也没兴趣。”

        朝北看了他一眼，直接转身就走，这一次赵乐没拽他，就在走到巷子口时。

        “朝北，你灌醉那么多人，我是你第一个亲自送的人，你敢说你真对我没兴趣？”赵乐的声音在朝北身后扬起又落下，藏着青年的倔强和坚韧。

        朝北脚步顿了两秒，继而消失在巷子口。

        不知道待了多久，赵乐一直到耳边音乐声越来越大才慢吞吞地走出来，浑身黏腻，热气扑面而来。

        昨天晚上，他和潘越去了一个party。

        本着潘越说的心情不好不如一醉解千愁，即使他一点也不喜欢这种环境，却想到了朝北是一个酒吧老板，鬼使神差的就跟着去了。

        刚到party的时候，他躲在无人问津的地方喝着酒，像是看客一样望着那些男男女女之间的快餐激情。

        赵乐很烦，很烦现在的人对待感情的方式。

        同样被朝北拒绝的方式让他很郁闷，而赵乐更郁闷的是，他居然这么没出息，念念不忘只见了两次面的人。

        干他妈的！赵乐猛饮一口酒，又到了一杯喝完，他就站起来准备去找潘越离开，在这喝酒还不如在家饮酒醉呢。

        刚走到人多的游泳池旁，他就听见几个基佬在议论g吧。不知道想的什么，赵乐就停下脚步，靠在冷冰冰的玻璃上，听他们说。

        其中一个穿着粉色背心，染色一头白毛的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说：“哦嚯！我他妈才惨呢，我是被g吧的酒保送到了酒吧街前头那一家小旅馆里，我长这么大，就他妈头一次在这种地方，脏兮兮的特别恶心，还被警告少来纠缠朝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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