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迷雾森林

庄秦无语极了。

        “好点了没？”文静关切地询问。

        “嗯。”庄秦沿着边缘缝隙想把这块小屏幕扣下来。

        “没用的。”黄毛看着庄秦说，“我试过了，根本弄不下来，这狗屁游戏简直让人恼火。”

        庄秦收了手，问：“兄弟，你怎么进来的？”

        黄毛不自然地摸了下后脖颈：“喝多了，踩空了就直接进来了。”

        “我更委屈。”瘦高个凑过来说，“早上准备出门上班，打开门就在驿站了，简直是莫名奇妙。”

        “你呢？”黄毛问庄秦。

        “我呀……”庄秦往许俉那瞟了眼，被人邀请进来的。“半夜起床放水，放到一半发现不在自己家里，差点尿裤子上了。”

        “唉，都什么事嘛。”瘦高个嘀咕着，转头跟身边的矮个子说话去了。

        张老头也坐在离气生根远点的地方，闭眼养神。

        庄秦对张老头通关过一次半信半疑，他觉得这老头透着古怪，但哪里古怪又说不上来。

        不过，古怪的不止张老头一个，许俉也是。

        他的预感比来过一次的张老头还要准，这是古怪之处。更为古怪的事，那张邀请函和许俉时不时投在他身上的目光，虽然那目光不带任何情绪，庄秦还是有种总有刁民要害我的感觉。

        “张老头真通关过一次呀？”庄秦低声问旁边的文静。

        文静头抵着膝盖撕地上树根的皮，闻言抬头看着他：“不知道，他自己说的。”

        “哦，所以你们也不知真假，对吧。”庄秦说，“那为什么你们这些人要听从他的，而不是许俉，据我观察，许俉更合适当队长。”

        “可不是嘛。”文静朝张老头那边瞄了一眼，“我们也想，就是许哥他，他总一副别来烦我的样子，我们只好作罢。然后张教授说他通关过一次，其他人都是新手，只好让他当队长咯。”

        “哦，这样呀。”庄秦快速朝许俉扫了眼，许俉独自站在一块石头上，把玩着手里的瑞士军刀，面无表情。

        那神情确实如文静所说，别去烦他。

        “嗯。庄哥，前面还得多亏了你。”文静说，“要不是你劝说大家，我们这些人都得遭殃。”

        庄秦摆摆手：“千万别这样说，我也没做什么，大佬说什么就做什么。”

        “没有没有，挺好的。”文静笑着说。

        余光里见张老头缓缓朝许俉走去，庄秦用手轻撞了下文静。

        “我总感觉这老头怪怪的。”

        文静问：“哪里怪？”

        庄秦想了想又摇了摇头。

        “可能是我多想了。”

        文静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瞬间煞白，声音有些颤抖：“你是说……”

        庄秦刚才只是随口一说，并没说张老头就一定有问题。

        “我在电台讲鬼故事的，习惯营造这种氛围。”庄秦笑道，“一般说这话的时候，女生准会躲进男朋友怀里，要亲亲抱抱的。”

        庄秦很明显地见文静松了口气，她捡起地上她撕下来的树皮往庄秦身上丢，白皙的脸蛋染了一层粉红。

        “大伙休息够了没？”张老头不知和许俉说了什么，拍了拍手掌，大声询问。

        “这那能休息够。”矮个子说话细声细语。这是庄秦第一次听他讲话，乍一听以为他是女生。

        矮个子其实也不矮，目测也有178，只是他们几个太高，才形成的视觉差。

        “白洁，你个大老爷们怎么比女生还娇弱。”黄毛嫌弃道。

        “哼。”白洁捻着兰花指把缕头发挽到耳后，弯下腰拿了背包，鼓着腮帮子瞪黄毛一眼，“走吧。”

        庄秦被他一系列的动作给愣怔住了，一个男人把女人的举止言谈拿捏到如此清新脱俗的地步，实在是……叹为观止。

        往前行进一段后，庄秦突然从脚底升起层寒意。这林子安静里透着惧怖，一种即将面临死亡的惧怖，如果前面经过的那片林区让人心里生怖，这里就是直面死亡。

        越往里走，气生根密集的像人在其中开了无数道门。

        前头人掀开进去，后面的人就有种被拒之门外的感觉。这个时候若要是有人离开或者走岔了，后面的人压根不会知道。

        许俉走在队伍的最后面，拿着瑞士军刀，神情虽然淡淡如旧，眼睛却不时往周围瞟。

        庄秦放慢两步，等许俉上来，问：“有什么？”

        许俉举起瑞士军刀伸到他面，庄秦不由吸了口凉气，低声问：“谁的。”

        “不是人血。”许俉弯腰把瑞士军刀上的血蹭在地上。

        “什么东西？”

        “虫子。”许俉抬起下巴，示意他继续往前走，“一直跟在后面，别停下来。”

        “靠，”庄秦骂了句，“什么虫子这么多血。”

        “不知道。”许俉收起刀，往四周扫了眼。

        庄秦升起一股恶寒，压制住胃里的不舒服，从地上重新捡了根枯树枝掀开气生根。

        “别让他们知道。”许俉说，“以免引起恐慌。”

        庄秦刚想开口，就听到前面有人喊了声。

        “怎么了？”有人询问。

        文静捂着脚满脸痛苦坐在地上：“刚不小心扭到脚了。”

        那个白洁是医生，不过是整形医生。但好歹也是个医生，这个时候只能打肿脸充胖子，给文静肿老高的脚用树枝做了个简易的支架，一时却也走不了。

        张老头急得汗流满面，说走也不是，不说走也不是。

        “你还能不能走？”黄毛问道。

        文静咬着下嘴唇，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摇头道：“你们先走吧，不要管我了。”

        这里的时间似乎过得很快，林子里本来光线不足，现在愈发昏暗了。白洁小声提议来个人背文静走，只是在这样盘根错节的路况，自己行走都困难，更不要说再背个人了。

        黄毛当作没听到，眼睛往四周瞟。

        白洁那小身板，不合适。

        瘦高个太瘦，也不适合。

        许俉…算了。

        唯一合适的只能是他了。

        庄秦把包甩给许俉，走到文静面前弯下腰：“我来吧。这里不能停。”

        文静涨红着脸，眼泪一下就流了出来：“谢谢你。”

        “没事。”庄秦冲黄毛说，“哥们，麻烦帮我开道。”

        不是庄秦逞能，有个人英雄主义，现在的情况只有他和许俉知道，若停下不走，后面的东西就会追上来，照许俉说的，数目应该不少。他不想喂虫子，也不忍心把人扔在这里。

        谁都想活命，谁的命都是命。

        “给你添麻烦了。”文静搂着庄秦脖子，眼泪淅淅沥沥。

        “都是队友，不要说麻烦不麻烦的。”才走了几步路，庄秦就感觉呼吸不畅了。

        “我……”文静抹了下眼泪，“以后有什么帮忙的，一定要告诉我。”

        “会的。”庄秦略微偏头看向许俉。

        许俉离他不远不近，手里的刀并没看到血迹，不知是后面的虫子没追上来了，还是许俉觉得离队伍太近不好下手。总之，庄秦还是松了口气。

        好在气生根区域不大，等他们出了那片区域天也完全黑了下来，张老头提议在此休息一晚，而且夜晚不利于行走。庄秦早就想停下来，完全没有异议，他把文静放下后，瘫坐在地。

        文静坐在地上摸着自己脚踝又开始啪啪掉眼泪。

        “你别哭了，前面死人了都不没见你掉过一滴眼。”白洁在旁边有些不爽，可能男人都见不得女人掉眼泪，不管多柔软的男人。

        “是呀。”庄秦甩了甩手臂，“我前面还佩服你来着，不过就崴了脚，哭了一路。”

        “我是个累赘。”文静呜咽道。

        “都是一个队的，谈不上拖累不拖累，换别人你也会这么做。”庄秦有些无奈。

        天黑气温一下就降了下来，这边许俉他们弄了些枯树枝围着点了篝火。没有帐篷，只能躺坐在火堆周围凑合着睡个囫囵觉。

        庄秦简直累瘫了，靠着颗树看着他们，脑子短暂空白。

        “饿吗？”许俉站到他面前，火光映在他背后，看不清面容，直而长的双腿在火光的映衬下很是扎眼。

        “我不知道饿了。”庄秦说，“就想睡一觉。”

        “嗯。”许俉垂眸看他几秒，走开了。

        庄秦视线越来越模糊，不一会就睡了过去。

        睡梦中闻到一股肉香，然后他就醒了。篝火烧得很旺，把漆黑的四周映衬得十分可怕。仿佛那黑暗之中有无数双眼睛死死盯着你，庄秦把自己吓一激灵，起身抖了抖，走到在火边烤着什么东西的许俉。

        其他人或坐或靠都睡了过去。

        “醒了。”许俉面无表情地瞟他一眼。

        “嗯。”庄秦坐了下来，“烤的什么？”

        “鼠肉。”许俉拿过眼前看了眼，“吃吗？熟了。”

        庄秦很想拒绝，但架不住肚子真有些饿了，只好接过。

        “吃完记得看下你的饱腹值。”许俉拿出瑞士军刀挖了个坑，在把一旁剥落的动物皮毛埋进去。

        肉还是不错的，烤的外焦里嫩，最重要的是有盐味。庄秦一天没进食，此刻真有些不管不顾，管它老鼠还是别的什么，吃了个精光。

        【玩家饱腹值加10。】

        【疲劳值减10。】

        “你不会是厨师吧。”庄秦调侃道。

        “山盐。”许俉往篝火里扔了根枯木。

        “哦，谢谢呀。”庄秦说，“要不你去休息一下吧，我来守。”

        许俉起身走了几步，坐在颗树底下，闭上了眼。

        庄秦：“……”

        靠，好歹也说一声呀。

        庄秦没有野外露营的经验，让他一个人守夜心里真的有些发怵，碍于面子，只好口吞长剑。

        旁边有人轻咳了声，庄秦回头见张老头坐了起来，在包里翻什么。

        “醒了？”庄秦问。

        张老头冲他笑笑，用毛巾包住头。

        “林子里夜晚凉年纪大了，有点遭不住。这样能保证我明天不头疼。”

        庄秦点点头：“过来烤火火吧。”

        张老头拢了拢衣领，坐了过来。

        “你能给我说说当初通关的事吗？”庄秦盯着根冒着火星的枯木问。

        “嗐，说来惭愧，我也只是运气好。”张老头笑着摇摇头，一副不值一提的神情。

        “那也跟我说说呗。”庄秦说，“给我这新手点鼓励和希望。”

        “嗐，你很不错呀，比他们大多数新手要镇定，这个游戏切忌心浮气躁。”

        “装的。”

        “装没装我难道看不出来吗？”张老头看着他，忽地凑近低声说，“那小姑娘就是装的。”

        庄秦朝文静那扫了眼：“她一个女孩子怕是理所当然的嘛。”

        张老头摆手道：“不是，她是装害怕。”

        “装害怕？”庄秦有些不明白。

        张老头拍了下他的肩膀，语气颇有些意味深长：“以后你就知道了。”

        “哦，好。”庄秦打了个哈欠。

        “我其实对于上次通关的一些事记忆有些模糊。”沉默几秒，张老头说，“我记忆里有两个年轻人的身影，嗯…跟你和许俉差不多的身量，他们在游戏里所向披靡，我也是运气，每次任务都跟他们一起，所以顺利通关了。”

        “这样呀，那肯定是你老也优秀么。”庄秦吹起彩虹屁。

        “嗐，都是运气罢了。”张老头说，“我见你和许俉就觉得很亲切。”

        “哦，是吗？”庄秦笑了笑，“这迷雾森林要走多久才到？”

        “我也不太清楚，总之走到了你就知道过了。”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庄秦问。

        “它会和其它林子不一样，具体哪不一样，到时候就明白了。”张老头想想说。

        “我还有个问题没想明白。”庄秦问。

        “什么问题？”张老头抬头看着他。

        “既然你都顺利通关了，为什么还要再次进入？”

        张老头神色一滞，张嘴好大一会儿自己似乎也弄不明白一样：“我不知道。”

        不知道？庄秦在这一天内听好几回不知道了，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天开始泛着微亮的白，庄秦没继续把话问下去，也不用再继续问了，心中似乎得到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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