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四章醉梦香（上）

此言一出，屋内瞬间静极。

        过了好一会儿，萧雨弱弱道：“我还是听不大明白……首先老太太您是凤舞九天的班主，黄蓝公子是个会预言的异瞳者，然后山上能变色的赤雾类似一种迷香，会诱骗人上山害死他们，所以我们不能让它扩散出去，对吧？”

        “你重点总结得不错。”童乐冲萧雨点头一笑。

        得到肯定的萧雨瞬间双眼发亮，直勾勾地盯着童乐。

        （呃，我不该夸她的……）

        童乐不动声色地往楚黎谦那儿挪了一步。

        楚黎谦把剑往下压了点：“你既然怀疑我们中有要扩散赤雾的人，又为什么告诉我们这一切？”

        班主老太指了指香炉：“里面烧的是最后的香叶，今日不解决赤雾扩散问题，便再无机会了。”

        楚黎谦问：“赤雾为何扩散？”

        班主老太：“不知。”

        楚黎谦再问：“会继续扩散吗？”

        班主老太：“……不知。”

        楚黎谦语气明显更冷了几分：“你一个华阴村人都不知道如何解决的问题，却想让我们这几个不明来历的外人解决？”

        班主老太抬头，眼神矍铄：“公子大老远跑到这个小地方寻黄蓝，定是相信他的预知能力。老身相信黄蓝，也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你们中没有意图要扩散赤雾的人。”

        “谢谢班主对我们的信任。”童乐抢在楚黎谦把气氛弄更僵前开口道，“既然要解决赤雾问题，必然要从源头入手。若是黄蓝公子预言不错，那今日赤雾定会再次变回粉雾。到那时我们便有一个时辰上山查探情况了。”

        “黄蓝几时上的山？”楚黎谦突然问道。

        “十天前。”班主答。

        楚黎谦薄唇一抿，露出明显的失望：“无水无粮，他撑不到现在。”

        班主老太摸了摸小猴的脑袋：“小昌会去送食物。”

        童乐惊道：“它不受影响吗？”

        班主老太摇头：“受啊，只是影响很小，顶多让他没以前那么调皮了。”

        童乐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这只棕毛猴子。

        （难道这只猴子是灵猴？但看着跟普通猴子没什么区别，反倒有些憨憨的。）

        “其实小昌可能已经发现赤雾源头了，”班主老太轻叹道，“可惜我不通猴语，腿脚又不便。”

        “吱吱！”小猴突然立起身子，手指着门外，双脚不停地在桌上来回踩踏。

        班主老太面露喜色：“赤雾散去了。”

        楚黎谦屏息拉开大门，发现山顶的雾气的确变回了粉色。

        “我跟童乐带着猴子上山查探，萧小姐跟两个护卫就留在这里。”

        “我不要！我也要上山！”萧雨立刻道。

        楚黎谦伸出手指一弹，定住萧雨后抓着小猴后颈就离开了屋子。

        阿全和阿娇面对萧雨滑落的豆大眼泪，只好道：“小姐，楚公子点穴手法一流，我们不会解啊。”

        萧雨无法言语动弹，只好努力朝童乐站的方向看去。

        （莫名有点幸灾乐祸，虽说被点穴不是一件好受的事，但面对聒噪又说不通的人还是很有效的……突然有些理解当初柳南一爱点人穴的坏毛病了。）

        童乐无视萧雨的求救眼神，快步跟上快走出视线的楚黎谦。

        “一个时辰，不够查探整座山再下来吧。”童乐看了看山脚这块阴森森的界碑，又看了看高耸的华阴山，声音不禁有些发虚。

        “屏息的话，能多撑一会儿。”楚黎谦道。

        “嗯……可是万一雾气是透过皮肤渗入体内的呢？”

        楚黎谦停下脚步，抓起小猴，冷声道：“带我们去找黄蓝。”

        “吱？”小猴眨了下无辜的大眼睛。

        “我们应该给它点食物，那样它就知道是去给黄蓝送吃的了。”说着，童乐从怀里掏出一四方巾帕打开，里面是早上吃剩的半块饼，还温着。不过这饼虽然用油纸包着，但油渍还是渗出了些，还好最外面有巾帕包裹不至于染污了衣服。他把饼递到小猴面前：“来，小昌，我们一起给黄蓝送吃的去。”

        “吱吱！”

        小猴高举起双手摇了几下，显得十分兴奋，抓过饼并挣开楚黎谦的手跳下，拉着童乐的衣角就往山上走去。

        （还挺通人性的。）

        越往上走，童乐越发觉得这华阴山诡异，真的是太安静了，安静到让人不寒而栗。

        “咳，楚公子为什么选我跟你来查探呢？”

        “你话少。”

        （……真该让你去跟林路待上一天。）

        “咳，楚公子也喜欢凤舞九天这个戏班啊？”

        “……听过一点。”

        （听过？所以是没看过现场表演吗？那你怎么认出班主的？）

        “哦，这样啊，我听说那个异瞳者，就是黄蓝公子，他的读心术和预知能力给戏班吸引了不少人。你也是听说了这个才大老远来找他的吧？”

        “嗯。”

        “是为了找丹灵珠吗？”

        “……嗯。”

        （“嗯”？这个问题需要犹豫吗？）

        “你也在找丹灵珠。”楚黎谦的语气很肯定。

        童乐犹豫了下，道：“是。”

        “为了治宫晴的伤吗？”

        “是。”

        “呵，”楚黎谦轻笑了声，“放着好好的生意不做，为何偏偏要趟这浑水？你都自顾不暇了，还去管别人的事。江湖和商场不同，杀红了眼，什么规则道义都不作数。”

        童乐反驳：“你也未曾涉足商场，又怎知商场就遵守规则道义了？都是相对的，在哪儿都一样。拿子不语来说，就那个以前挺神秘的门派，现在不也是开始把武器都摆到明面上来卖了吗？朝廷迟早会出手的，不过是剿灭和招安的区别罢了。”

        “你觉得丹灵珠真的存在吗？”楚黎谦问。

        童乐回想起林路大口吃包子的模样，道：“我不知道。”

        两人都不再言语，周围再次安静下来，只剩下两人一猴的脚步声。

        “踏踏。”

        “踏踏。”

        “踏踏。”

        “我们走多久了？”童乐打破沉寂，“快半个时辰了吧。”

        “嗯。”楚黎谦沉声道，“我觉得今日不只我们五个来了村里。”

        “为什么？”童乐问。

        “跟萧雨的两个护卫打斗时，我感觉还有第四者在场。”

        “会是班主吗？她看到你们在打架。”

        “不，气息不同。”楚黎谦语气十分肯定，同时压低了手中的长剑。

        “吱吱！”

        在前方带路的小猴突然激动地一叫，回头向两人指着前方的山洞原地蹦了几下，然后立刻跑了过去，速度极快。

        “跟上。”楚黎谦一个点地直接飞了上去。

        被留在原地的童乐默叹了口气，立即迈开腿追过去。

        （嗯？）

        跑着跑着童乐就慢下了脚步。

        （这味道……是醉梦香！）

        童乐立刻拿出巾帕捂住口鼻，然后加快速度跑进山洞。

        “楚公子！屏气……”

        “铿！”

        楚黎谦长剑落地，整个人俯面倒地，不明生死。

        一个浑身脏污、瘦骨如柴的男子捧着把花骨朵靠在旁边的洞壁上，双眼空洞，眼下一大片青黑，两颊深深凹陷，面色苍白如鬼。

        “他睡着了。”那人有气无力道。

        童乐脑中快速分析了下形势，马上冲男子作了个揖：“在下桑雅，请问公子这究竟……”

        “说谎。”男子的视线慢慢从楚黎谦移到童乐身上。

        他的眼神如一潭发臭的死水，让童乐顿生凉意，浑身不舒服。

        “在下桑雅……”

        “说谎。”男子重复道。

        “在下……”

        “说谎。”

        （我还没说名字呢！）

        童乐无奈，再次拱手道：“在下童乐。”

        男子轻轻扯动嘴角，似乎是笑了下。

        空气中的香味逐渐浓郁起来，童乐从袖中取出瓷瓶，倒出两粒醒神丸塞入鼻内，清凉的薄荷味让脑袋清醒不少。

        “好闻吗？”男子低头摆弄着手中的花骨朵。

        “嗯，还不错。”童乐小心地靠近了些观察那些花骨朵，红花绿萼，色泽饱满得不真实。

        “很多很多年前，当时华阴村还是个县城，”男子声音低沉，却没有之前那般无力，“有一家卖香叶的店，招牌叫‘醉梦香’。据说这种香有凝神安梦之效，很受达官贵人喜欢。”

        “现在也是啊。”童乐接道，“外面喜欢这个香的人很多，我也很喜欢。卖这个香的人跟我说到这里就能得到制香的原料。你手上的这个就是醉梦香的原料吗？”

        男子拿起一个花骨朵凑到鼻尖深深嗅了一口：“是吧。”

        “那你能卖给我吗？多少钱都可以。”童乐说得极其诚恳。

        “你真的想要？”男子抬头，死水般的双眼再次盯着童乐，“可那个故事是假的。”

        “啊？那个故事？”童乐反应过来，“那个啊，假的没事，能吸引人的就是好故事。”

        “哪怕做的是噩梦吗？”男子道，“这么多年我都没做过一次好梦。”

        “好梦？”

        “嗯，好梦，一次都没有……”男子垂头，“我只是想在梦里找个慰藉，为什么我连这个也做不到？”

        “吱吱！”

        山洞深处突然传来小猴的叫声。

        童乐扭头望去，那里一片漆黑，跟齐灵山庄的崖底一样黑。

        “它好像完全不需要这个，”男子也朝着山洞深处喃喃道，“只有人才需要……醉生梦死不知处，这便是‘醉梦香’了。”

        “‘醉梦香’究竟是一种怎样的香？”童乐问道，“只是助人入梦吗？”

        “入梦？”男子笑了声，“为何不是醒来呢？”

        “醒来？”

        一股暖风吹在后颈上。

        “童乐。”

        （商若凡？！）

        这个声音童乐一辈子都不会听错。

        他缓缓转身，只见商若凡一身竹绣青衣就站在洞口，春风满面。

        “你怎么又女扮男装了？”商若凡语气中带着一丝浅浅的宠溺。

        （啊？女……扮男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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