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十三章心上人（上）
商若凡眼中有光亮起，但最后还是随着睫毛的扇动而消失了。
童乐明白今夜是不会有结果了，于是岔开话题：“咳，我突然想起一件儿时男扮女装的趣事来。那时我刚好变声，初期声音可难听了，跟锯木头似的，差点露馅。好在娘给我支了个风寒感冒的招，这才蒙混了过去。之后等声音稳定下来，偷偷跟着口技师父学了个把月才掌握男女声的切换。”
“很辛苦吗？”商若凡问。
“嗯，挺辛苦的，但娘总有各种方法把我逗乐，我就没觉得那么辛苦了。”童乐突然朝商若凡伸出手，“给我颗驱寒丸吧，我有些冷了。”
看到童乐满手心的伤口，商若凡往自己手里倒出一颗，拿着药丸递到童乐嘴边。
唇上温柔的触感，鼻中又有药香窜入，童乐心头难免产生悸动。
他微张上唇把药丸咬进嘴里吞下，飞快地说了声“谢谢”。
“先把湿衣烘干，不然吃再多驱寒丸也没用。”
“噢。”
童乐起身走到火堆另一侧，把湿透的外衣拧干水，正准备甩开的时候他愣住了。
“怎么了？”商若凡坐在地上还只拧了一半的衣服水。
童乐拿出符石：“它能让湿木去水，应该也能让衣服去水。”
“确实。”
“哈哈，”童乐“噗”地笑出声来，“是啊，我怎么现在才想到？”
商若凡低头浅笑：“山洞、生火、烘衣，戏里都爱这么演。”
“是啊。”
为了节省符石上的术法能量，两人把衣服叠放一起，童乐再如法炮制念起术语。虽说未将全部湿气排除，但是穿在身上已然没有之前的湿寒，再加上术法加成的火堆取暖，这一夜绝不会难过。
（不过……商若凡的身材还真不错啊，反观我自己，自恢复男装后就没在饮食上有所节制，再加上这一年带着胡言生谈生意拼的酒局……）
“给。”
童乐眼前突然出现半块干馍。
“用油纸包着，没被雨水冲烂。”商若凡道，“多吃点，明天要辛苦你背我下山了。”
童乐接下馍，担忧地问道：“你的腿伤是不是比之前更严重了？”
商若凡点头：“看来我不适合做医师。”
“术业有专攻，”童乐笑道，“你是上了公子榜的人，才学已然获得了认可。”
商若凡嘴角上弯，故意学着谄媚的语气说道：“哦，那童老板可是香学榜的大师？”
童乐连连摆手，但脸上却装出一副极其受用的滑稽表情：“大师不敢当，略懂些皮毛和经营之道罢了。”
表演完毕，两人都被对方不自然又拙劣的演技逗得捧腹大笑。
翌日，简单洗漱整理后，童乐背上商若凡开始寻找下山的路。
途经一片翠竹林，不时有雨水从高处滴落。商若凡首当其冲，冰凉的雨滴顺着后颈滑落入衣下，隔一会儿便打个颤。
童乐努力憋笑，商若凡反击：“我比你高。”
“是是是，你比我高。”
（真想就这样一直走下去，我背着你，一直走下去。但这样不行，你的腿伤必须得到最好的医治。你那么好，那么完美，断不能让你留下任何残疾。）
“童乐。”商若凡突然轻声唤道。
“怎么了？”童乐停下脚步。
“我……”
“公子！”
小六惊喜的声音从竹林一侧传来。
“太好了，公子您迟迟未到，我还以为您又出事了呢！”小六语气又急又喜，“荥荧夫人真是神了，让我这个时辰来这儿接您，还真接到了。这位公子是……啊，童……童公子，你们……”
“小六，童乐救了我。”商若凡道。
“若凡也救了我的。”童乐补充道。
小六的眼神在两人身上来回打转，逐渐变得委屈起来，最后他弱弱地说道：“公子，还是让我来背您吧。”
“没事，我背得动。”童乐来回走了几步证明自己的力气，“那个，小六，你还是快些带我们下山吧，你家公子腿受了伤，急需医治。”
“啊，你不早说！”小六嗔怪童乐道。
“小六！”商若凡低喝一声。
“公子……”小六很是委屈，但这里公子最大，他也只好遵从，“童公子，请跟着我走。”
三人很快就来到房日县的一家医馆内，小六口中的荥荧夫人正在内室候着，是一位气质出众的中年女人，只是皮肤有些黝黑粗糙，眼中还透着一股子韧劲，一笑便柔和了许多。
“你是术士？”童乐问道。
“是的。”荥荧瞧了童乐好一会儿，方才看向他背着的商若凡，“并且我还是个医师，商公子的腿伤不能再耽搁了。”
童乐和小六闻言连忙把商若凡小心地放在医床上。
荥荧查看了下伤口，取出几根银针分别蘸取了碟子中的淡黄色液体，接着快速在伤腿上下针。
“腿骨错位，筋脉受阻，淤血难散，即便重新接好，也未必能完好如初。”
“怎么会这样？”小六忍不住叫道。
“小六，”商若凡因疼痛而不停吸着气，“出去。”
“公子！”
“出去。”商若凡的语气不容拒绝。
“是。”小六灰溜溜地转身离去，到门口时还幽怨地回头看了眼童乐。
内室门被关上，商若凡握住童乐的手，咬着牙道：“请荥荧医师重新为在下接骨。”
“拜托了。”童乐也诚恳地望着这位医师。
荥荧轻轻颔首：“医者父母心，荥荧自当尽力而为。”
不得不说，这位医师的医术是童乐见过的人中最好的，比之前给宫晴接手的齐大夫还要好。虽说两者的难度有很大差别，但就用药的判断力和效果上来看，荥荧夫人更胜一筹。
（不知道这位荥荧夫人能不能治好宫晴的手？）
半个时辰后，商若凡的腿骨被重新正好，原本红肿到发紫的左腿也基本恢复到正常肤色和大小了。
“谢谢您，您真是太厉害了！”童乐由衷感谢道。
“不客气，”荥荧把后续的药包依次放在一旁的案台上，“之后每天三副，餐后服用即可。”
“谢谢医师，不知医师可有良策治疗接好的断手？”
“新断的手吗？”荥荧问道。
童乐内心有些忐忑：“不，已经接好快一年两个月了。”
荥荧听完面露苦色：“如此我也无能为力，或许丹灵珠能帮到你。”
“是吗？只有丹灵珠这唯一希望了吗？”童乐顿时陷入深深的无力感中。
这一年他多方调查，对丹灵珠的存在无数次生疑，又无数次重怀希望。
（如果凤舞九天的黄蓝预言为真，是否意味着丹灵珠此时还未现世？那之前的传言又是怎么一回事？另一种形式的预言吗？）
“童乐，别灰心。”商若凡安慰道。
“嗯……”
“扣扣——”
“公子，”小六子门外喊道，“周老夫人派管家来接您去府上静养。”
童乐和商若凡互望一眼，该来的总会来。
“请进。”
商若凡眼中有诸多不舍，但在周管家推门而入的那一刻全部都隐藏了起来。
“有劳周管家。”
“二公子客气了。”
（二公子？这是已经把商若凡当成自家人了吗？）
周管家和小六扶着商若凡坐进铺有软垫的轮椅里，童乐在一旁看得很不是滋味。
“童乐，”商若凡突然叫他，“你有落脚的地方吗？”
“房日县这么大，客栈多得很，”有周家人在场，小六底气瞬间足了，“童公子肯定有的住。公子您就安心养伤吧，别让夫人担心。”
“是啊，”童乐努力挤出一丝笑容，“你好好养伤，不必担心我。”
“嗯。”
拿好药，荥荧又嘱咐小六注意煎药的火候和时辰。小六连连应下，接着马上就与周管家一起把商若凡推走了。
（我是吃人的恶兽吗？对商家来说可能真的是吧……）
童乐忍不住自嘲，等他再次见到商若凡，已经是在十天后了。
曲水园举办诗文会友，当地的诗文会长特意派人送来请帖邀童乐前去。童乐一无文采学识、二无世家背景，这无非就是周家人在借机向他示威。可童乐向来是知难而上的人，肚里没墨水，但兜里有香水啊。这不，才女才子们的诗文还没做上两首，他就已经成功完成了好几笔单子。
“童老板真会做生意。”周府的管家冷不丁出现在童乐身后，吓了他一大跳。
同样是管家，童乐还是更喜欢尾火江家的钟管家，忠义之名举国皆知。再来就是齐灵山庄的吴管家，除去其优柔寡断的部分，武功方面不愧为当世第一。最后是眼前这位周管家，看着和善，实则老谋深算，讨厌得很。
“小商人嘛，逮着机会就多赚些钱呗。”童乐随口应付着。
“童老板的小生意挺多的，我这一时竟还有些糊涂了。”周管家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不过年轻好，有的是机会去试错，只是有些错犯不得，更碰不得，特别是那些容易落人话柄的。”
童乐心头一惊，想不通这周管家到底是在指生意还是人。
“明天老夫人大寿，她老人家说了，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到小姐成婚。”周管家伸手指向院子正中的诗台，“荥荧夫人的药很好，商二公子的腿伤已经差不多好全了，童老板也不必再担忧了。”
童乐顺着周管家的视线看去，青衣才子、红粉佳人，天造地设的一双璧人。
“明日之后，二公子便是半个周家人。”周管家道，“童老板既是二公子的朋友，周家自然会以礼相待。”
“一个小姐榜第一，一个公子榜第三，我都不敢上去对诗了，这不是自取其辱嘛。”
“这两人若是能成，定是泷雩国的一段佳话。”
“我看说不定还能请到女帝出面证婚呢。”
“不过我怎么听说商二公子似乎是个断袖啊？”
“那不是谣言吗？”
“无风不起浪。”
“那这岂不是骗婚？”
童乐心中突然萌生退意，迫切地想要远离这个地方。他不怕流言蜚语，却怕所爱之人被这些言语波及。他知道刚才商若凡看到他了，也知道商若凡肯定会来找他的，但他不知道这个路痴能不能找到他，也不确定他还能等多久。
晴空朗朗，童乐心里却生不出任何欢喜，因为他无法判断下一片飘来的是白云还是乌云。
这种未知的无望感，他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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