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章 御前侍候

栾昭慕正埋头批阅奏章，他也仅是抬眸扫了阿为一眼，再无过多的心思去关注一个小太监了“江福，带他下去，明日让他在御前侍茶！”

        “是，皇上！”江福领了皇命，畇微偏头示意阿为跟着他出殿。

        阿为唯唯诺诺的出了明乾殿，江福又将她起居一一安排了妥当。阿为觉得吧，这自己就像一件可随时赠予的物件，从毓秀宫挪到明乾殿，只不过换了个主子而已。

        不过她心里也清楚的很，自己被无缘无故的调遣到御前伺候，今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啊！

        御前侍茶，名头上虽说的好听，但这里面的折磨人的事只有自己清楚，阿为侍茶的第一天，不知怎的就想起了公玉璃，萃蔚山苑里的小竹屋，孤冷的苏玥，玩闹的魏老，这些倏然翻涌起的记忆，似乎遥远到不会重见了。

        阿为正兀自发呆的时候，感觉有人戳了自己一下，她蓦然回神，发现江福正恶狠狠的瞪着自己。她觑了一眼伏案疾笔的栾昭慕，这才后知后觉的发觉自己忘记奉茶了。

        阿为悄悄的退身进了茶室，她用系链银头箸挟炭生起煎茶的炭火，再揭开盛装茶团的金银丝结条笼子，鎏金鸿雁流云纹银碾子细细碾茶，等到山泉水煮沸再浸泡其中，当初在萃蔚山苑时学过煮茶之道，现在做起来也方便熟门熟路。只是在皇帝身边奉茶可没有那么散漫自由了。

        阿为小心翼翼的将茶水奉上恭敬道“皇上，茶好了。”

        栾昭慕眉眼未抬只是轻淡的说道“搁下吧！”

        “是！”阿为将茶水放好，又返身立在了江公公身后。

        唉……阿为觉得自己真是命苦，伺候完了公玉缡又伺候韵安公主，现在又得伺候这一国皇帝，转来转去地位不变，上头的主子却一个比一个要严厉。什么时候也轮到自己来颐气指使的差使人。

        栾昭慕这位皇帝也确实是励精图治，自每日早朝过后还要批阅堆积如山的奏折，他焚膏继晷一心专注政务，身边伺候的人也得一直陪着。阿为怕自己撑不住会犯错，于是学着江公公的法子在鞋子里藏着苍耳，要是犯困了想睡觉就扎自己一下，可是瞌睡能赶走，这腿麻要怎么治啊？她保持这种站立的姿式已经整整一天了。那腿僵硬的都像根沉重的木头似的。她略略抬了一下脚，腿部肌肉酸胀的令人难受。她又试着做了个撇脚的动作，哪知道这两只早就不受控制的腿，一个重心不稳就单膝跪了下去。膝盖磕碰到地面的清脆声让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她身上。“你这是做什么？”栾昭慕当然知道她第一次御前伺候是不习惯这样长时间的站立，但他就是这样的明知故问。

        阿为索性双膝跪地的答话“皇上，您已经看了一天奏折，现在是辰初，您需要歇歇了。”

        江公公斥道“小为子，圣意岂是你可妄加揣测的，小心你的脑袋。”

        阿为缩着脖子又说道“刚才皇上一直在揉眼睛，可见是累坏了，奴才不敢揣测圣意，只是奴才知道一套消除眼睛疲劳的手法，若是皇上准许，奴才自当乐意伺候圣上。”

        江公公心疼皇上自然是看清楚了栾昭慕的疲惫，他不说话望着高座之位的皇帝。

        栾昭慕搁了朱砂笔饶有兴致的问“哦，你会这些？”他像看透一切蒙骗的把戏般睥睨傲视着阿为，这样不加掩饰的神色自然被阿为看得清楚。若不是现在有随时被人收割小命的危险，她才不会受这种窝囊气。

        明面上阿为不敢把傲气摆出来，但是那股子倔劲冲上来，索性的她也就不跪了。“皇上，会与不会您一试便知了。”她哪会诚心想伺候栾昭慕，随口一说的理由倒真让自己骑虎难下了。

        皇帝洞悉了这个小太监此时骄傲的自尊，他轻笑着说“行，那朕便试试。”

        “请皇上闭上眼睛放轻松！”阿为拾阶而上绕过龙椅站在栾昭慕的身后。皇帝闭着眼周身放松靠坐着。他甚至能嗅到那小太监身上有股好闻的却不知名的暗香。阿为束紧袖口，双手的手指从栾昭慕的额头中央向两边太阳穴的方向揉搓转动。指尖施力按压太阳穴。又用拇指腹部贴在眉毛下方凹处轻微按压转动，再用食指、中指和无名指轻轻的按压眼球，如此一套反复三次。皇帝原本是不喜阿为这样的接触，可是她软若无骨的双手力度恰到好处，渐渐的便真的享受起她这样的揉捏。

        原本酸涩的眼睛和发胀和头脑渐渐得以放松。阿为轻言细语的问着“皇上现在可有舒服些？”

        “嗯！是舒坦了些。”

        “皇上觉得舒坦就好！”阿为说这话时含着得意的笑，皇帝精明如斯，怎会没察觉她的得意洋洋，不知怎的，这位君王突然懊恼起来，这个小太监潜移默化间竟无形带动他的情绪。

        他坐直身体将阿为挥退“下去吧，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是！”阿为已经尽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但上扬的唇角还是表现出来她愉悦的心情。皇帝现在倒是有些明白皇妹为何会喜欢与这个小太监相处了。这个小太监既会察言观色又玲珑剔透。哪怕言行恭敬，却又不显得畏缩低微。如果这小太监纯良无害，倒是可以留在皇妹身边。

        相比于皇帝将阿为许以重用的的心思，阿为却费尽心思想着用什么法子悄无声息的离开皇宫，她现在在御前当值更加惹眼。偏偏又还断了与萧镧的联系，而且宫里的禁卫军还在严密搜查她。这一桩桩的烦心事要怎么办啊？

        阿为一天一天扳着手指头数日子，看样子戚老先生说的那东西自己潜伏在宫里是找不到了，只有先保住小命，让萧镧带她出宫再另作打算吧。但期望再重，现实中糟糕的事往往会先到来。御前伺候的第三天，阿为意外见识了天子盛怒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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