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仁和药铺

院子西侧有个磨盘，白天的时候，赵重霜便站在院子里看药铺的伙计把炒干的药材磨成粉。

        推动磨盘是个体力活，好在伙计们都身强力壮，轮流着来也不是件难事。

        有赵重霜在旁边既好奇又惊讶崇拜地看着，药铺的伙计们感觉更有动力了。

        其实店里养着一头用来拉磨的驴，可魏掌柜特别宝贝这头驴，除非要处理的药材很多，不然不会轻易叫驴来拉磨。

        店里的伙计时常抱怨，在仁和药铺里，做驴可比做人舒服多了。

        人在太阳底下干活，驴倒是在棚里的阴凉处吃草料呢。

        赵重霜问了才知道，把药材磨成粉是京城里的新做法，从宫里传出来的。

        药材寻常煎着吃太苦，贵人们喝不下去，便有医者发明了一种做法，把药材磨成粉做成丸子，再把丸子的口味调和一下，服药就舒服多了。

        赵重霜没有想到还能有这样的服药方式，听到的时候眼睛都微微睁大了。回到房中，她便把这个方法记录了下来。

        一笔一划慢慢写着，赵重霜忍不住想赵大夫看到时的反应。她想把京城的见闻写成册子，特别是医药方面的新事物，带回去给赵大夫他们看。

        这回只是了解了初步的做法，至于药丸具体的做法和药量，等之后问询清楚再补充上来吧。

        会写字真的是一件幸福的事情，想到这里，赵重霜再一次感谢魏梓。

        魏小公子回到了京城，回到了家里，日子应该过得挺舒坦的吧？

        就是不知道，梦里的事应了几成？这才来京城没几天，魏小公子应该不至于惹出什么事情来吧？

        赵重霜暗自懊恼，自从晚上不再做这个梦，白日里适应新生活又很是占心思，她差点都忘记自己来京城最紧要的目的了。

        要不写封信，托魏掌柜交给魏梓？问问他近日情况什么的。

        可是话说回来，行冠礼之前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儿吧？梦里的时间乱七八糟的，她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防范比较好。

        还什么都没做，她已经开始累了。希望这桩事情早点结束，她想早早回家。

        ……

        第二日。

        赵重霜早早起来了，因为小然哥提前告诉她，今天要清点药材、补充存货，伙计们也会早点到。

        小然哥是魏掌柜的儿子，子承父业，到仁和药铺来做伙计，如今也是能独当一面了。他是个外向的性子，做事靠谱、为人真诚，等魏掌柜退休，他就将成为仁和药铺的新管事。

        小然哥告诉赵重霜，药铺每半个月要照例清点一回药材，还得根据老主顾们的需要，补充常用的品种。

        “当归、柴胡、桂枝、黄芪……我刚说的都记下来了吗，这些都得补充了。”

        “小然哥，药铺的药材都是哪里来的呀？我好像没见到有收草药的地方。”赵重霜听着魏然吩咐伙计的话，想到了一个问题。

        魏然笑着回头：“这儿不收新鲜草药的。郊外有个庄子，收药材是他们负责的。把药材处理好，再送过来。”

        “送到这儿来的，都已经是整箱整袋的晒干与制成的药材了。”

        “我们在这儿清点完药材，也会通知他们那边，什么药材急需，什么药材存货充足可以少收一些。”

        好明确的分工，赵重霜不禁感叹：“这样流程好清晰啊！”

        “小妹是不是学到很多？”魏然的嗓音总感觉带着笑意。

        赵重霜用力点点头，又发现魏然不回头看不见，赶紧“嗯”了一声：“京城的药铺真的很不一样诶。”

        “就算在京城，我们仁和药铺也是数一数二的大铺子。”

        魏然边说边转过头来搜寻着什么，赵重霜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大家伙儿手上好像都有活，只有她闲着。

        魏然看向她，半开玩笑似的说：“小妹，你力气大吗？”

        赵重霜：“啊？哦哦我还行。”

        “那我交给你一个小任务。”

        魏然捧着一个木头盒子走过来，递给赵重霜。

        赵重霜伸出手，怀里瞬间多了好大一个箱子。

        “哈哈哈小妹拿着，这盒子怎么看起来这么大？能拿得动吗？”

        见赵重霜点点头，魏然便说：“那拜托小妹拿到前头的堂屋里，放在西侧的桌子上就行。”

        赵重霜怀抱着木盒，看不到脚底下的路了，只好艰难地偏过头，从侧面观察路况。

        赵重霜走得稳稳当当，手臂有些微微酸。

        她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太久没有干重活儿了，才这么点东西、这么点距离，怎么就已经手臂发酸了呢？

        好在路程并不远，马上就要到了。赵重霜停下来歇了一下，又马上振作精神继续往前，这时候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她一跳。

        魏掌柜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边喊边焦急地跑过来。说是跑，实际脚下速度一点儿也不快，年纪大了迈不动步子，全靠上半身使劲，摆动着的双臂叫人看出他的着急来。

        “哎哟那些个臭小子趁我没注意在干什么！怎么叫赵姑娘搬东西啊？”

        “赵姑娘，快放下放下，别累着了……”

        实在是要命了，一会儿没注意那群臭小子就给他搞出事情来。

        怎么能叫这小姑娘干这种活儿，被小少爷知道了不得大发雷霆！

        赵重霜闻言，乖乖停了下来，疑惑地看向魏掌柜：

        “魏伯，怎么了吗？”

        魏掌柜终于赶到赵重霜面前，一脸抱歉：

        “赵姑娘真不好意思，我都和那群臭小子说了多少遍了，他们还差使你！”

        “你是小少爷请来的贵客，怪我没和他们说清楚。”

        赵重霜眨眨眼睛：“没关系，魏小公子也总差使我，他不会在意的。”

        魏掌柜心里有些想笑，这小姑娘果真有些不谙世事，小少爷大概就是喜欢这样类型的吧……小少爷差使她，不代表也允许别人差使。越是重视，越见不得别人和自己一个做法。

        被哪个有心的传到小少爷耳朵里，或者被来福知道，可都是件麻烦事啊。

        也不知道小少爷对着赵姑娘到底是个什么态度，放在他这药铺里也不过问，真搞不懂。

        算了，还是小心为上，恭敬一点总不会出错。

        ……

        “这老头可真迂腐，你明明想多试试，他干嘛总什么都不让你干？”

        小然哥刚才好像被训了，赵重霜颇有些不好意思。

        “小然哥……”，赵重霜可怜巴巴地看着魏然，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魏然刚刚还一脸烦躁，这会儿又有点想笑了：

        “小妹，让我来想想药铺里有没有什么活儿又轻松又能学到东西的。”

        “对了，你识字吗？”

        魏然不过随口一问，没想到赵重霜竟然真的点头了。

        他有些惊讶，又问：“能写字？”

        赵重霜还是点点头：“日常用的都能写，药材名我也会。”

        魏然眼里的惊讶还没褪去：“那可比店里的伙计都要厉害，他们没几个会写字的，”

        “那这样，你要不跟着我吧，我正好一个人也总忙不过来。”

        “怎么和你说呢，来我们仁和药铺买药有两种方式。一种是买成药，就是我们店里有现货的草药和药丸，这个一般的伙计就都能负责，顾客只要等药铺伙计配完药付钱就行。”

        “另一种是定药的，比如一下子要的量太大、没法直接交付的，又比如要根据特定的药方制成药丸的。这样的情况下，就得记下什么人、需要什么东西、什么时候给清等等，我要拜托你和我一起做的就是这么一个事。”

        “这种定做的情况，要付两成的定金，一般是约定十天到半个月取货，取货当日付清就行。这些都得在现场就确认好，不然事后掰扯不清会很麻烦。”

        “小妹，你对这个有兴趣吗？要不要和我一起干这个事？”

        看魏然解释了半天有些口干，赵重霜递上了放在一边的茶水。她刚听的时候就倒了几小杯，现在已经差不多放凉了，入口应该是正好。

        赵重霜点点头：“我想干的。”

        魏然将茶水一饮而尽，将茶杯放在手指间乱转，笑着说：“小妹你怎么呆呆的？”

        他站起来拍拍腿上的灰尘：“好啦，谢谢小妹的茶水，我去和我家老头子说一声，明日你就在堂屋等我吧。”

        “小然哥，”赵重霜看着魏然往外走，突然叫住了他。

        “斜对角好像有家赵家药铺，小然哥你知道是谁开的吗？”

        她先前站在堂屋往外瞧，“赵家药铺”的招牌很是显眼。

        魏然一愣，随即想到了什么，眉眼带笑：“是因为和小妹一个姓，所以特别关注了吗？”

        “据我了解，赵家应该是属于医药世家吧，他们药铺的特色就是能随堂看诊，族中行医之人很多。”

        “不过在京城时日还不很长，虽族中出了太医，但根基尚浅，平日很低调。”

        “好像……好像是从叙州来的。”

        见赵重霜若有所思，魏然摆摆手：“我走了，小妹明天见。”

        “明天见。”

        赵重霜听到了一个新地名，叙州。

        她忍不住走神，叙州……叙州是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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