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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19章


“这是什么?”

        月见同沈云雁还有阿苗三人坐在桌前,沈云雁对着桌上的包裹问。

        “这是去年送来的花,有金桂、栀子、茉莉、芙蓉这些,我同姑娘把它们晾干,做成了干花,香的很,将军闻闻。”阿苗打开包裹,拈起一小撮发黄的干花毕恭毕敬地递到沈云雁鼻前。

        “拿出这个是要干嘛?”沈云雁凑近嗅了嗅边问到。

        “做容臭,不管是自己佩戴或是送人都是极好的。”月见笑着,“若将其送于他人,便可使对方明白你的心意。”

        阿苗又把其他一些包裹打开,一个一个指到:“这是茉莉,这是金桂、这是芙蓉、这是栀子、这是混香,各有各的味道。”

        “混香?”虽也见过香囊,但沈云雁对这些从未有过深入了解。

        “混香是指将苍术、□□、白芷、菖蒲、藿香、佩兰、川芎、香附、薄荷、香橼、辛夷、艾叶,另加冰片按一定比例调和好的混合香料,做为一个底香,若有其他偏好,可自行加入其他香。”月见捧起一些,“姐姐看看,可喜欢这味道。”

        “很是提神啊。”

        “容臭除提神增香外,最重要的是它包含有制作者对佩戴者的祝福,平安、健康、幸福、安康皆可。”月见试探性的问道,“姐姐有没有兴趣试试?”

        “嗯,听着有趣,愿试试。”沈云雁今天仍是着男装,双手习惯性的撑在膝盖上,“还望二位多多协助。”

        “自然。”

        三人稍稍收拾了下,挑了几块上好的布料,有说有笑的做了起来。

        沈云雁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同女子一起做些女红,她打小就没碰过这些,看别的姑娘绣花是种享受,自己动手倒是受刑。

        原是满心欢喜想要李琼注意到自己的心思,现在她倒觉得这些日做的这些,不过是满足了自己平日里产生的念想,新奇得很。

        “啊。”沈云雁一个不专心又被针戳到手指头,好在常年习武,十指并不娇嫩,这样一扎到也刺不深,只是有些许疼痛感,废了好多功夫,这深蓝的绸布上才大概能看出一对花燕子的雏形。

        “姐姐小心些,莫急。”月见轻声安慰,“初学都是这样,免不了伤着。”

        沈云雁少年时还看不起别的女子绣花抹粉做羹汤,现在自己做着,才发现这些也需要好多努力才能做出来,既要心细还要沉住气,不得马虎。

        家中子嗣不多,只有他们兄妹两个,母亲因病去世后,父亲一直也没再续弦,因哥哥从小便体弱,所以父亲将所有的抱负和心愿都寄托到自己身上,将自己当成男子一般养大,从记事起,自己便开始习武,做着男子做的事。原是羡慕别的女子能够玩乐,自己却要辛苦操练,很是不平衡,后来这种感情就开始变味,她讨厌软弱无能,对于那些较弱只会拿绣花针,动不动便哭哭啼啼的女子感到厌烦,她那时时常急于逃脱自己女子的身份,觉得不耻,逐渐她才明白,自己的想法有多愚蠢,不愿承认自己本身就是一种懦夫行为,男女并没有什么优劣,这时间没有气血,色厉内荏的男子多了去了,而敢爱敢恨有所作为的女子也不少,要说这女子啊,她们所造就的伟大更多在于平凡的细节之中。

        “你绣的什么,我看看。”月见歪着身子凑过去看阿苗,“啊,是鸳鸯……莫非,嗯?”

        阿苗脸唰一下就红了。

        “不说话就是认了,你那小情郎可真有福气啊,能遇上阿苗你这样能文能武的好姑娘。”月见打趣道。

        “哎呀,姑娘莫再说,莫再说。”阿苗低下头不肯看人,这是手上的动作还继续着。

        “月见姑娘,你不做一个吗?”沈云雁见她光顾着帮自己了,自己却没有要绣的打算。

        “我?哈哈哈哈哈哈,月见在这世上无亲无爱的,能送给谁呢,我自个也不爱戴这东西。”月见笑得夸张用以掩盖内心的悲凉,“哦,对了,你们做着,我去拿点东西。”

        说罢,月见便出门了,她拿出些积蓄,托了灶房里空闲的小厮替自己买些东西,估摸着半个时辰,那小厮便把东西送到了月见这。

        “放这吧,辛苦了。”

        “好嘞,姑娘客气啦。”小厮将两小罐酒放在月见房前。

        “这是要做什么?”阿苗问。

        “这花放久了一受潮便会坏掉,也是可惜,我见过别人以花入酒,便能得到清甜醇厚、带着独特花香的酒。”月见抱起酒向两人走来,“就是不知道我这样胡乱弄能不能好喝。”

        她放下酒,伸了伸胳膊,扭了扭脖子,这两缸酒看着小但确实是不轻啊。

        “好啦,你们绣着,我去找把锄头。”月见笑笑。

        “我同姑娘一起去吧。”沈云雁放下手中的绣花针,“坐久了,也觉得这身上浑身酸痛,起来活动活动也好,况且我看这东西有些多,姑娘怕是也拿不动。”

        “姐姐愿和我一同是再好不过了。”月见拉过沈云雁的手,扬起了嘴角。

        “那你们忙去,我这啊,快绣好了,算算时候,也该去干活了。”阿苗绞断线,将香袋翻了个面,一个巴掌大小绣着芙蓉鸳鸯的香囊算是好啦,她又往里添了些香料,扎好口,兴致勃勃举起给两人人看,“瞧,如何?”

        “不错,这绣得是栩栩如生。”月见夸赞。

        “确实是精细,比我不知强几倍。”沈云雁自愧不如。

        “将军第一次做能做成这样已经是天赋过人了,阿苗头次做,手上不知道有几个窟窿呢。”

        阿苗说话语气怪逗人的,引得三人齐笑。

        她笑着行礼告退,“将军,姑娘,我先下去了。”

        阿苗走后,月见捣鼓着将金桂毫不讲究地放到小厮拿来的黄酒里,又将酒缸密封好,寻了把小锄头。

        沈云雁抱着酒,月见扛着锄,两人穿过竹林,到了后墙根。

        “姑娘要把酒埋这?”沈云雁放下手里的东西。

        “嗯。”月见拔去四周的杂草,开始锄地,沈云雁原是要帮忙,被月见拒绝了,“人说家里生了女儿的,做父亲的就会在屋子附近埋一缸酒,待女儿出嫁再挖出来,月见我孤苦伶仃,倒也盼着觅得良人,忽然想到这些,想着若无人替我埋下这酒,我就自己埋不也成啊。”

        原先种在这的树已经长得同月见一般高了,枝叶繁茂,绿意盎然,只是还没到开花的年龄。

        “不过是一年,平时也无人照看,也能长得那么好,生命力可真顽强。”月见感慨,“树犹如此啊。“

        “这树可有什么名堂?”沈云雁问。

        “噗,哪有什么名堂啊。”月见嗤笑,却越发伤感,“不过是我偏心罢,哈哈哈,这是海棠,也是我母亲姓名,七八岁母亲便离我而去,我连她的样子都记不清了,可怜我娘连个坟也没有,这些年我也没给她烧过纸钱上过香,种下这一棵海棠树算是弥补我这不孝之女心中的愧疚感吧。”

        “姑娘……没事吧。”沈云雁不知如何安慰他人,只能说一些无用之话。

        “无碍,我想若不是为我,我娘也不愿那么累的活着,如今我活的好好想必我娘泉下有知也能心安。”

        只可惜,我娘活得太累,死得太惨了。

        月见心事重重地摸着树干,闭上了眼,过往历历在目。

        “你过来,把球给我捡回来。”江家几个公子小姐玩闹把球丢进了湖里,对着一旁扫雪没有名分的海棠命令道。

        当时可是大冬天,那湖水冻得很,掉进去轻易出人命。

        海棠是拒绝的,那几个不知好歹的公子小姐还在纠缠不休。

        “你不去,那就让那个野种下去捡。”不知谁提议了一句。

        “对对对。”众人附和,“让她去,让她去……”

        小月见躲在母亲身后,怕得很,看着这群顽劣的孩童就像看着张牙舞爪的怪兽,个个要吃人。

        “月儿,外面冷,你先回去。”海棠蹲下身子,抚摸着自己的女儿。

        “嗯。”小月见听话的走开了。

        没走远就听到“噗通”一声。

        原来海棠拿了竹竿替他们捡球,他们嫌慢不满意,一个小孩竟把她推了下去,一群人哈哈大笑。

        渐渐的他们笑不出来了,原本还在呼救的海棠渐渐没了声音,连人影都开始一点点消失,小月见赶到湖边,她哭着喊着让人帮忙,原本还在岸边的几个孩子跑散了,路过的佣人也当是听不见,见死不救。

        月见的娘就这样没了,被这残酷不仁的世道给害死了。

        沈云雁一把将沉溺于往事,落泪无声的月见拥入怀里。

        “哭吧,放声哭,没关系的,虽然我不懂你的苦,但既是心中难受那便不要再压抑自己了,哭出声会好很多,别怕,不用担心那么多,哭吧,别委屈自己。”沈云雁轻轻拍着她的背。

        头次有人对自己说这些话,月见一下便绷不住了,犹如洪水爆发,声势具下,泗涕横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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