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仕途

易佳来到客厅，见到全家人都严肃地瞧着自己，看那表情像是要审判他似的。又见妻子低着头，羞涩地倚在小姨身边，心中正在纳闷儿，表姐在一旁说道：“佳佳，你就要做爸爸啦！”一句话说的易佳顿觉惊醒一般。

易佳几步来到妻子身边，小姨忙拦住说：“就知道忙工作，把你媳妇儿都忘了。给她一个人丢在屋里，我要是不进屋，还在那儿哭呐。”

易佳不解的问：“怎么了，哭什么呀？”母亲埋怨的说：！“你媳妇儿这两天吃不下，喝不下，你也看不出来？你这丈夫怎么当的？”

易佳这时才恍然想起，妻子这两天总是说胃不舒服，吃“”不下饭，早早就睡了。易佳还以为她是累着了呢，也就6没在意，谁料是怀孕了。

于是易佳十分小心翼翼的去摸妻子的肚子说：“真的，怀孕啦！”妻子一听气愤的指向茶几上的化验单说：“你自己看。”易佳这才看到茶几上放着一张化验单，他忙拿起来仔细观看。母亲又说：“你们这俩孩子真是不懂事儿，这么大的事也不告诉家里。要不是你小姨上楼去，这丫头还不说呐。”

父亲在一旁埋怨易佳道：“你也太过分了，怎么也不关心她呀，你们平常不交流吗？”易佳头都蒙了，只好问妻子：“你怎么不说呀？”妻子眼睛看着易佳犹豫的说：“我要跟你说，可你总说忙不理我。我不想要这孩子，我想再等两年。”

母亲一听大怒道：“这叫什么话呀？哪有说怀了孕的不想要，这不是你们的事儿。不能听你们的！”小姨也激动地说：“你们确实是太不懂事儿了，孩子是咱们家的。不是你们俩说了算的。”在一旁的父亲和姨夫也都赞同的点着头。

母亲又责问道：“还有，你们分了房子也不跟家里说，要不是你小姨说起，我根本就不知道。难道你们要逃跑吗？”妻子忙解释说：“妈，我们不是那意思，我是想装修完了再让您去看，好给您一个惊喜。”小姨在一旁说：“这回你可是给我们都给惊着了。”

表姐见状马上解围着说：“好啦，好啦，都别生气了，大过年的。毕竟是咱家的大喜事儿嘛，干嘛不高兴啊。咱们该吃饭啦，祝贺咱们家的小主人早日到来。”小弟在一旁说：“那我今年就能当上叔叔了，可熬出来了。”一句话逗得大家都开心的笑了。

吃完饭后，小姨特来到易佳的书房。一进房门小姨就问：“佳佳，最近工作很忙嘛？”易佳指着放在桌子上的文件说：“有几个大宗商品项目的分配单，我正在核算一遍。节后老王要去上海开调配会，需要一些企业的加工能力数量统计。”

小姨拿起一份电解铜项目的材料问：“你现在主要负责哪项工作？”易佳忙答道：“王处长让我先熟悉各项目的工作，还没有具体分工。”小姨犹豫了一下说：“我认为你还是应该按照你上学所研究的方向发展，多思考一些如何提高出口，这也是国家经济发展的必然趋势。”易佳点头表示赞同。小姨坐到写字台前继续讲：“现在部里正在和世贸组织谈条件，设计加入的方案，下一步我也要调入谈判组，走向市场经济是大方向，是中央的战略决策。这就需要企业的动力，发展出口贸易是重头之重。你的那篇《加强商务手段，发展国际贸易》论文，一些领导是给予很大的重视，你要在具体工作中，结合中国企业情况，探索一些促进的手段，才是你工作中应该思考的课题。”

小姨的一番话，使易佳对现从事的工作意义得到了启发，易佳感慨地说：“我也发现了一些企业在产品出口上缺陷很大。一味的追求数量，虽然按照合同完成计划，但交易和质检都跟不上，导致报关中留货太多，港口堆积现象出现。这些货品只能内贸处理，损失很大。”小姨点头思考着说：“我在司里的时候就出现过这些问题。王金祥处长那时候就采取了这个内贸形式，还搞了一个‘出口转内销的展销会’，现在还搞吗？”易佳答道：“5月份南方以广州市为准，北方以咱们这为准同时开。但就是这样，我们核算了一下，也只能说挽回1/3的损失。”

小姨沉思了一下说：“这个问题是个老问题，有多方面的因素，你们还应该研究研究。有没有什么具体的解决办法，关键是找出根结所在。不然的话，每年报上来的出口额与实际创收总是差距大。”

说完小姨站起身，走到书柜前，看着满柜的书籍说：“理论要结合实际呀，多在工作中找问题，解决问题。”易佳答应着说：“我会的，现在我们正在调近两年的外贸合同，核算差额并针对出口退货的原因，也好从中找到解决的办法。”小姨一听马上转过头微笑着说：“好哇！这个问题要是解决了，可就为你们下一步的工作打好了基础。”易佳疑惑地问：“下一步工作有调整吗？”小姨一见易佳的问话，很是欣慰，点头称赞地说：“唉，看来你是进入了工作状态了，成熟多了。我跟你讲，明年就要机构重组，部委合并不光是业务范围，包括一些审核项目手续，都要符合市场化的节奏。”

易佳一听，变觉得兴奋不已，但转头一想说：“要是那样专业干部就更不够了，两三个人一组负责十几个项目，根本就忙不过来。而且还有两名人员是借调的，”。小姨一听问道：“哦，你说的是那个湖北的？”易佳马上补充道：“华小凤和胡庆军两个人。”小姨眉头一皱说：“那你们怎么不向部里报啊？业务上能胜任吗？能胜任的就留下嘛。”易佳赶忙解释道：“以前这方面的事归赵副处长管，可是赵副处长，”小姨打断易佳的话说：“我知道了，你们处里先给他们两个做一份工作鉴定，让司里打个报告给人事司。”易佳为难的说：“这种事情需要处领导办，我刚到不好提出来。”

小姨笑着说：“你先跟王金祥提一下，他肯定还是让你办。”说完笑着走出房间。易佳跟在后面又继续说：“小姨，处里面所有人都说了我是副处长。可我刚来，”小姨头也不回，边向妻子的房间走边说：“过两天就认命，你等通知吧。”说完停住脚步转回身，严肃地说：“不要认为这是当官，这是增加了一份责任！”易佳当听到要任命他为副处长，心头顿觉一紧，正要激动地表示感谢。突然见小姨从未有过的严肃，使得易佳不由得心里发慌。那一刻，易佳看着小姨很是陌生，往日在家里那个亲切和蔼，幽默风趣的小姨荡然无存。

妻子见小姨从易佳书房出来，马上迎上去，亲热地把小姨拉进屋。小姨关心地嘱咐艾卉说：“别总是在屋里躺着，多出去走走，要多运动，对孩子有好处。”说完又冲着易佳说：“工作再忙也要多陪陪她，这个时候女人最需要陪护。”妻子像个撒娇的孩子，一手拉住小姨的手，身子靠在小姨的身上。冲着易佳瞪着眼说：“听见了没，要多陪陪我，还得给我买好吃的。”小姨笑着说：“对，这个时候嘴可不能亏。”易佳只是点头，不敢回嘴，但心里还在想着，自己就要当副处长了，不由得显得心不在焉的样子。

小姨一见便生气的语气说：“你不能满脑子都是工作，生活也是非常重要的。你们现在是在培养下一代，胎教阶段更要重视，在国外就非常重视胎教。比如每天让孕妇听轻音乐，朗读文学作品。”妻子已一听大笑道：“刚两个月能有作用吗？”小姨可是认真的讲道：“当然，从现在起就要养成教育的习惯，让宝宝聆听胎教的阶段。过两天我给你们找几本书看看，这可是最科学的。”易佳见小姨认真的态度，赶紧附和着说：“对对，我们从今天晚上开始，睡前我给她念唐诗宋词。”小姨见易佳和小卉都表示同意他的看法，心里便安慰了许多，临走时又嘱咐几句才下了楼。

晚上，易佳刚要走到床边准备睡觉，妻子坐在被窝里突然递过一个笔记本说：“开始念吧！”易佳望着那熟悉的本子，顿时愣在那里。妻子见状冷冷的说：“怎么啦？不认识这本子了。”易佳慢腾腾的接过笔记本，略有思索的坐在床边。妻子用眼冷冷的盯着易佳说：“思绪万千吧？”易佳极力控制自己内心的思绪，嘴上不以为然的说：“这管用嘛？孩子能听得懂吗？”妻子阴阳怪气儿的说：“我替孩子听，听听他爸能念出什么味道？”易佳胡乱地翻看着笔记本，好像是在挑选着哪首诗句更为合适。

妻子看着易佳紧张的样子说：“行啦，别翻啦！照片儿我都收起来啦。”易佳见心里的秘密被揭穿，手立即停了下来，丧气地说：“谁在找照相片了，我是在选哪首诗更合适。”妻子追问道：“是不是看到这个本子又想起她来啦？”易佳不耐烦地说：“谁想啦？我早把她忘了”。妻子一听，用鼻子哼了一声说：“看你翻书的样子，就知道你心中有鬼。”易佳实在是忍无可忍气氛地说：“你别那么神经质好吗？”妻子反驳道：“怀孕的女人都神经质，在这个时候最能看透你们男人的心。”

易佳见妻子又要唠叨不停，不由得害怕她在怀孕期间伤了胎气。又怕让家人知道反而没理可讲，便忍耐住心头的气愤，陪着笑脸哄着妻子说：“是我不好，不该瞎想，千万别生气，这样对孩子不好。”说着挨着床边搂住妻子，妻子见易佳温柔体贴的样子，顿时脸上呈现出得意的笑容。顺势依偎在丈夫的怀里，妻子手抚摸着肚子说：“你说是儿子好？还是闺女好？”易佳毫不犹豫的说：“当然是女儿好，一定是又漂亮又可爱，就像你一样。”妻子听后，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儿说：“那当然，肯定像我。”

突然妻子又犯愁似的说：“这肚子要是大了，我可就是大肚子蝈蝈了呀，丑死了，我怎么见人呐？”易佳马上安慰道：“你就是变成大肚子蝈蝈，那也是最漂亮的那只。”妻子一听，更是无比高兴把头深深的埋进易佳的怀里，嘴里甜蜜地娇声说：“那你就给大肚子蝈蝈念诗吧。”易佳抬头想了一下说：“春天就要来了，那我就念一首春天的诗吧。‘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易佳念完后问妻子：“你觉得好吗？”说着边去看妻子的表情，然而妻子已经昏昏睡去。

易佳被任命为副处长后的第一个工作，便是为华小凤和胡庆军调入部里做鉴定报告，为此易佳找来俩人谈话。

胡庆军东北吉林省外贸办人员，因爱人在国家经委工作，经关系极力推荐，借调部里已达两年之久。当易佳问及个人是否愿意申请调入部里工作时，胡庆军激动的几乎要哭出来说：“哎呀妈呀！你是我们全家的恩人，我盼这一天终于来到了。你放心，今后工作上你指哪儿，我打哪儿。”易佳平日虽说跟胡庆军没什么交谈，但其性格爽快，语言憨直待人厚道，在处里是出了名的。因此对胡庆军的表态也是在意料之中。然而，华小凤的表态却出乎易佳的意料。

“怎么看你这样子，好像不愿意调进来？”易佳见华小凤无动于衷的表态不解地问。华小凤面无表情的说：“那倒不是，只是没有了当初的那种心情。”易佳忙问：“是不是觉得这份工作没意义，或是工作压力太大？”华小凤淡淡的说：“工作上我不怕，尤其是你来了以后，倒觉得挺有干劲儿。”易佳更是不解的问：“那是为什么？”华小凤接着说：“我是住宿舍，回原单位也是住宿舍都一样。”易佳不解地说：“你父母呢？”华小凤冷漠的说：“我只有一个哥和嫂子，他们已经在深圳落户了。”

易佳不由得一愣，立刻为自己的莽撞感到而后悔，但一时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尴尬地愣住在那。华小凤把目光移向易佳说：“听说你的妻子特漂亮！”易佳被这突然的问话惊醒过来，慌乱地回答说：“是吧。”说完不敢直视华小凤的眼神，低头去看鉴定表，并忙乱的用笔描着审核表，好像是寻找着所要询问的问题。华小凤苦苦的一笑说：“我听你的，你让我留下，我就留下。”易佳沉思了一会儿，把手里的笔放在桌子上，抬起头看着华小凤，严肃而认真的说：“我认为你留在部里，对你将来发展是有好处的。”华小凤直勾勾的看着易佳，突然伸手要过表格，同时拿起桌上的笔，在本人申请意见一栏中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把笔往桌上一摁说：“你在我就在，你不在我就走。”说完眉头洋溢着笑走出办公室。

易佳望着华小凤的背影，琢磨了许久。然后也拿起笔，在处室一栏中写道，“该同志业务水平过硬，工作态度认真，是外贸工作中难得的人才，建议留用。”

王金祥处长忙于机构重组方案的听证会议，处里的一切工作就都由易佳主持，这给易佳带来了极大的压力。多亏孙俭的大力协助，又加之华小凤，胡庆军的工作得力，才使各项工作得以顺利进行。这倒使易佳能全面地接触了解，处里各个项目的具体内容操作程序。

易佳发现许多统计出来的出口创汇数字，于企业实际出口收入相差很多，这使易佳大为不解。他找到孙俭请教。孙俭见易佳对工作的认真态度，从心里佩服易佳的责任心，于是孙俭认真地向易佳讲述这里面的根节所在。“多年来我们是沿着‘独立自主，自力更生’的指导思想前行着，一下子转变成‘互惠互利，贸易交流’难以转变过来。就别说这方面的人才了，企业里有几个懂得外面知识的，就连外语这关都难过！”易佳听着孙俭的分析，心里不由得想起“广交会”上，山东老耿对外贸单态度的那一幕。

易佳沉思了一会儿说：“难道改变不了了？”孙俭无奈地说：“只能留给时间，但愿这条路能走的长远些。”易佳望着孙俭一时无话可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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