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4.「她」

大庭叶子一直都知道，自己不是个有勇气的伟人，但也并不怕死，也没有上杆子送死的习惯。

        而刚刚那一瞬间，在意识到伏黑惠有危险的那一瞬间，双腿像是突然就不是自己的了一样，飞速弹射了出去。

        嘛……不过现在考虑这些也没什么用了吧。

        能感觉到挡脸的头发因为血液黏连到了一起，入眼景色是有些模糊不清的星空，每次胸腔吃力的起伏都能感觉到体内已经混乱不堪的内脏与肋骨混杂在一起，还能感觉到手脚的存在，但哪怕移动一下都是异想天开。

        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更多的是四肢百骸传来的阵阵麻痹感，提醒自己还活着。

        ——自己第二次，清晰的感觉到了死亡的逼近。

        眼前已经越来越模糊了，耳边的声音却在逐渐清晰，怪物的闹人的嘶哑声，伏黑焦急的呼喊声，还有……打击声？

        还有谁来着…？

        是悠仁……他会有危险…他也会死吗？

        大庭叶子想要眨眨眼，想看清些，可是眼皮却不听使唤，越来越沉，越来越看不清，仅存的意识也在逐渐消散，代表着死寂的黑暗也在逐渐蔓延，她却恐慌了起来。

        不行……悠仁…唯独悠仁、唯独他不可以死啊……

        过往回忆如走马灯模糊闪过，在黑暗完全笼罩之时，大庭叶子好似听到了谁的幽幽叹息。

        “鵺！”当意识到大庭叶子被那个诅咒带走了，伏黑惠几乎想都没想便召唤出了式神飞出了大楼，在空中定位了她的位置后便以最快的速度俯冲了下去。

        降落在大庭叶子的身边，伏黑惠几乎不敢去看她的样子：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沾有殷红鲜血，手脚以怪异扭曲的姿态被骨折的肢体连接着，胸膛甚至有两处显露出了森白肋骨。

        召唤出玉犬加入鵺和诅咒的战场，伏黑惠跪坐在她身旁，甚至连碰都不敢碰她，只能一边注意着被式神牵制住的诅咒，一边呼喊她的名字，让她挺住，让她别睡。

        可是该怎么办？该怎么才能救她？

        丢下诅咒带她去找家入老师，他做不到，可就这么看着她死去，他同样做不到。

        已经没能保护好姐姐，现在就连她也保护不了了吗？！

        “可恶……”伏黑惠用力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了无力的词语。

        而此时，重重的一拳，带着劲风，猛地将那个丑陋的诅咒锤进了地里。

        “虎杖！你这家伙！”伏黑赶紧操纵鵺将还站在诅咒身上的虎杖悠仁带起来，“不是让你快逃了吗！还冲过来干什么！”

        “怎么可能逃啊！”虎杖悠仁挣脱开鵺的利爪，动用全身力气狠命踏在诅咒身上，“倒是你！快带叶子姐……呜哇！”

        暴怒的诅咒一把抬起手、朝虎杖悠仁的腿抓去，好在他向来体能满分反应极佳，立刻扭动腰腹躲过了这一抓，借着伏黑惠玉犬的攻击牵制又是一拳砸在它的眼睛上。

        “没有咒力的你是祓除不了诅咒的！快退回来！”膝盖突然感到潮湿，伏黑惠低下头去看，几近昏迷的大庭叶子流出的血液已经蔓延到了他跪坐的地方。

        伏黑惠神色一凝，忍不住叫了一声：“大庭！”

        虎杖悠仁闻声下意识扭头，就是这一分心，巨大的手立刻抓住了他，他立刻叉开双腿踩在了诅咒的牙上。

        面对下方的血盆大口，虎杖悠仁咬了咬牙，高声喊道：“喂！伏黑！你刚刚说、他们想抢这个手指来‘升级’什么的对吧！”

        “是这样差不多…！”回答的一瞬间伏黑惠便像是想到了什么摸向自己的口袋——原本装着咒物的口袋空无一物。

        伏黑惠神色一凝，再度抬眼，果不其然——虎杖悠仁奋力挣扎出来的手里捏着那个特级咒物，他想都没想立刻喊道：“笨蛋！不管你想做什么都给我住手！我能对付这家伙！”

        话音未落，鵺就已经冲了上去想要抢夺，却被早有防备的诅咒一掌拍开，玉犬也在它脚步徘徊攻击，无法上前。

        “总之，如果要全员得救的话……！”虎杖悠仁抬手一扔，“我也有咒力就好了！”

        特级咒物就这样划了个弧，顺顺当当的被虎杖悠仁咽了下去。

        笨蛋！那可是特级咒物！有剧毒啊！绝对会死！

        伏黑惠在心里叫嚷着。

        但是万一……万一……

        ［嘭——］

        突然，有什么声音在耳边想起，闷闷的爆炸声，像是被人用毛毯掩盖后挤爆的气球。

        伏黑惠还没来得及转头，便看到一片透明的黑色光幕瞬间穿透了自己的身体，向远处扩散，直至融入夜色、肉眼看不清晰。

        而后，同样被黑色光幕笼罩的巨大诅咒与他的式神都在顷刻间消失殆尽，而吞下咒物的虎杖悠仁在诅咒瓦解的同时飘落在地，生死不明。

        伏黑惠瞳孔微缩，转头去看大庭叶子，却见本应早已昏迷的大庭叶子此刻正睁着她仅露出的右眼，没有任何情感的盯着他看。

        许是因为鲜血流入眼眶，此时的大庭叶子原本樱粉色的眼睛鲜艳无比，血一般的艳红色眼瞳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竟让伏黑惠额头沁出一丝冷汗。

        好一会儿，那只红瞳微微眯起，带上了些许莫名的笑意，“大庭叶子”毫无血色的嘴唇开开合合，声带受损的她现在发不出声音，伏黑惠下意识的去辨认她的口型。

        然而费力得出了她所“说”的话，伏黑惠心头的凉意更甚。

        “大庭叶子”在问他：［夏油杰，还好吗？］

        “你到底是谁……”伏黑惠双拳紧攥，当他问出口时，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声音有多颤抖。

        不协调。

        无论是神情、那只眼睛，还是说出的话，都不像是“大庭叶子”的模样、完完全全的另一个人。

        一样的面貌，完全不同的两种神态，这种不协调感让伏黑惠不寒而栗。

        想到伏黑惠不会回答，“大庭叶子”也没有那个兴致回答他的问题，继续看天。

        “唔呃……”一旁的虎杖悠仁则是揉着脑袋慢慢坐了起来，坐直后捏了捏自己的脸，又握了握拳，满脸疑惑的看向伏黑，“那个…伏黑，这东西是不是过期了啊？我现在也没什么能打出○派气功的感觉啊？”

        “……”伏黑惠一边不知道该怎么吐槽他的脱线，一边又惊异于虎杖悠仁现在的正常，没被毒死，也没有发生“万一”……怎么回事？

        “噜噜……”

        躺尸的“大庭叶子”突然用破碎的声腔发出像是有气泡自水底浮出的声音，伏黑惠立刻转头去看，虎杖悠仁也立刻原地弹起跑来“叶子姐姐！”

        “大庭叶子”动了动嘴，伏黑惠低下头细细辨认着，“是否，救援，赶到，她，撑不住？！”

        翻译到最后，伏黑惠的音量忍不住升高，虎杖悠仁也瞬间惊慌，“怎怎怎么办啊伏黑！叶子姐姐这样子我们也不能随便移动的吧？！”

        伏黑惠皱了皱眉，摆出了召唤“鵺”的手势，“我试试能不能让‘鵺’在她身下出……怎么…？！”

        无论伏黑惠怎么尝试动用咒力、如何变换手势，仍然什么式神都召唤不出。

        “怎么了？”虎杖悠仁也感觉不妙，小心的问道。

        “我…用不出咒力。”伏黑惠的脸达到了自虎杖悠仁认识他之后的史上最黑，咬了咬牙，掏出了电话。

        然而还没等电话拨通，轻轻巧巧的“咔哒”一声便在寂静夜色中响起，二人纷纷扭头看去。

        来人身形高挑修长，二人跪坐在原地的二人几乎要尽力抬头才能仰视到他的全貌，身上穿着一眼便知与伏黑惠系出同门的深色制服，同色系的眼罩将他在夜色中惹眼的白发齐齐板向后方。

        “呦，晚上好。”男人抬手打了个招呼，眼罩下方自信上扬的嘴角仿佛让人见到他就会觉得“什么事都没什么大不了”。

        “五条老师。”伏黑惠瞬间起身，干涸的血在他的膝盖以下张扬着，仿佛他的腿伤的很重。

        “呀呀呀，战场倒是蛮惨烈的，不过你好像没受什么伤的样子。”五条悟大概扫视了一圈，目光落在了虎杖悠仁身上，“这位同学？”

        “我是虎杖悠仁！”看着来人似乎认识伏黑惠，虎杖悠仁急忙起身，“那个！虽然到现在为止还是很混乱、但是请问您能不能救救我姐姐！”

        “嗯？”五条悟歪了歪头，顺着虎杖悠仁的目光向地面看去，似乎刚刚才发现地面上躺尸着个人。

        然而眼罩下的眼睛刚和“大庭叶子”略带嫌弃的红瞳对上，五条悟便怔住了。

        注意到男人的怔愣，伏黑惠有些疑惑的出声：“五条老师？”

        五条悟却没有回应，一直死盯着“大庭叶子”看。

        ［再看一会儿，‘我’就要死了。］

        “大庭叶子”用口型道。

        “嘛，确实伤的非常重呢。”五条悟这才收回视线，看向伏黑惠，“看来这次似乎……收获颇丰了？”

        “……没错。”伏黑惠沉声道。

        不论是大庭叶子拥有极度违和感的“另一个灵魂”，还是吃掉两面宿傩手指竟然毫发无损的虎杖悠仁，都值得讨论一下了。

        “那么，老师我就先把她带回高专啦！”五条悟提了提自己的伴手礼，转头对伏黑惠道：“你们俩一起，回高专吧。”

        语毕，没等二人再说什么，高大的人影已经转瞬消失在夜色中，一如来时悄无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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