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二十九雾里看花

秦假仙到底是追上了岑我寻的脚步，他走得快，急急在岑我寻的身后又是高喊又是招手，“老弟，老弟，且慢一步……”喊罢，又呼哧呼哧的弯下腰身喘气，就这样一口气还倒不过来，又干咳了起来。他跑得仓促，一方面是为着追岑我寻，另一方面是为了避开碎无泪。好在岑我寻就在眼前，他自然不必再急着追。

        “喝茶……”岑我寻的声音近在耳边。

        秦假仙没好气的说道，“哪里有茶……”

        “这里没茶，我们去前面的茶铺饮，走吧。”说罢，一手将秦假仙的臂膀托了起来。有人扶持，秦假仙顿感轻松了许多，他抚了抚胸口，自言自语道，“还好我有一双好腿，不然如何赶得上你。你也是走得够快……”

        岑我寻微微一笑道，“是吗？我平时都是这样走路呀。”

        “我信你个鬼……言归正传。解锋镝的事情还需要麻烦你。”秦假仙话才说完，立刻按住岑我寻的手，对着他嘻嘻笑道，“抓到你了。”

        岑我寻不明所以的一笑。

        “屈世途给我带口信，解锋镝要痊愈还需要一味关键的药引——返生香。”秦假仙拉着他朝前面的茶铺走，一边走一边说，“返生香在文诣经纬，文诣经纬的主人是儒门圣司墨倾池……”

        岑我寻仍是淡淡的笑着，只是说道，“返生香我没有听说过，墨倾池，我就更不认识了。”

        “不认识不要紧，我可以引荐你们认识。”秦假仙拍拍胸脯打包票。

        “既然如此，我又何必越俎代庖。”岑我寻轻叹道，“还是需要你秦假仙出马，才能马到成功。这杯茶……我请你。”

        “噫……”秦假仙故作高深的叹了一口气，他道，“我一个人不是不能办。”接着他话锋一转，“只不过多一个人多一分把握。”

        岑我寻笑着点了点头，不说话。秦假仙眼珠一转，停下了脚步，“茶，改日再喝。现在，我们先去文诣经纬……你就不关心解锋镝的生死？”

        “我相信你和屈世途，以及解锋镝的朋友们……”岑我寻说着，步子不动。他不动，秦假仙也走不了。秦假仙遂又叹了一口气，“这样说你是不肯帮忙咯？”

        岑我寻看样子不会为自己的三言两语说动。

        “那咱们的朋友之义兄弟之情你也不顾了？”秦假仙气闷道。

        岑我寻笑了笑说道，“秦假仙，你的大帽子倒是会无中生有。”

        “那也是你先逼我呀……”秦假仙涎着脸悠哉游哉的说道，“算我欠你人情好了……况乎，你仔细想想，救解锋镝的事情你能置之度外吗？有些事情当时的原因不过都是日后愧悔的借口。”

        这话的分量极重，岑我寻双唇一抿，收敛了笑意。秦假仙本来就断了一只胳膊，此刻伸出被岑我寻扶着的胳膊，轻轻在他肩头拍了拍，“我不想你走他的老路。”这话说得极诚恳，完全出自肺腑，就算说得简短，可是心意却是很深。

        岑我寻不得不领受。

        两个人来到文诣经纬的山门巧遇来送信的沽命师……一前一后都是拜访主人墨倾池。显然墨倾池更为挂心远沧溟的安危，但也没有一口回绝岑我寻与秦假仙，只言若等得，便等他料理完后回来再详谈。

        于秦假仙而言，此刻亦没有别的办法惟有等下去，等到墨倾池回来。文诣经纬有山有水，山水俱佳，只是稍显冷清。秦假仙望着山前挂着的飞瀑，不觉说道，“高人隐居都爱山水。”

        “山水可亲，怡人心怀。”岑我寻饮了一杯茶说道。

        “你倒是安之若素，心里不急？”秦假仙抓起石桌上的茶水灌入喉。

        “既来之则安之……”岑我寻从容说道。

        “想好了怎么说吗？”

        “这我倒是没想，我以为秦大侠抢不到找我来做帮手。”

        “呔！你小子又戏弄我。”

        “事关解锋镝生死，墨倾池若不肯借呢？”

        “不肯借，那就想办法骗。”

        “你倒是直言不讳。”

        “自己人，何分彼此。”

        “啊，我想想我这里有没有你看中的东西，若有，我得双手奉上了……”

        “哈哈……”秦假仙开怀一笑，“我老秦爱财，取之有道。爱美女，那也是用真心去打动……说到底，酒色财气，这四关我老秦是堪不破啦。不然，我的修为不会比一页书差。素还真也得唤我一声前辈。”

        岑我寻举杯饮茶，笑而不语。

        “怎么，你不信我这话……我跟你讲，素还真还没出江湖时，我老秦就在江湖上享有盛名。还有，一页书，那时候还在灭境闭关修炼呢……”秦假仙起了谈兴，犹如黄河之水一泻千里，滔滔不绝。正说到兴头上，忽地听到一声如黄莺般的女声道，“吹牛皮不打草稿，嘻嘻！”

        “是谁？！”秦假仙正在岑我寻面前树立光辉形象，忽然有人拆台，他自然不能放过。将手中的茶杯重重的搁在石桌上，大喝一声，“出来！”

        “唷……秦假仙，你的脾气倒是很大，怎么……求人就是这个态度？”那女子自瀑布中闪了出来，一出现便一甩长发，水珠全溅在了秦假仙脸上。岑我寻像是早有防备，轻轻一飘，退开了几丈远。

        “你这人端的是可恼……”秦假仙一抹脸上的水珠。

        那女子穿了一件黑色缎子映红梅的裙子，她的口脂涂得很浓，笑起来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秦假仙一看对方是位佳人，顿时火气消了一大半。再见她手中握着一株寒梅，梳起的高髻上亦插着一朵梅花。

        “你是谁？”秦假仙急急问道。

        这位姑娘并不回答秦假仙的话，她只是微微张开唇咬住手中的寒梅，两手理着散落的发丝，不一会儿便把头发梳理的整齐。这才转过脸来，轻快一笑，“你是武林名人秦假仙，闻名不如见面。我是……渠媚！”

        “你是墨倾池什么人？”

        “亲戚。”

        “……哦，原是误会了。”秦假仙说道。

        渠媚既然是墨倾池的亲戚那就相当于是半个主人，秦假仙可不会在这节骨眼调戏主人家。她走近到桌边，先仔细打量了一番秦假仙，笑了笑，又将眸光转向不远处的岑我寻，她对着秦假仙问道，“他，又是谁？”

        “他是……我的小弟。”秦假仙道。

        渠媚不理他的话，只管朝岑我寻走近，待得走到他的跟前儿，她忍不住细细打量起来，不得不说这人长得真好看。渠媚笑道，“你……我虽然不认识，可是你倒是像一个人。”

        秦假仙接话道，“像谁？”

        “像白古。”

        “什么？白骨？”秦假仙不解。

        渠媚懒得理秦假仙，反而执意要与岑我寻攀谈，“你好，我叫渠媚。阁下呢？”

        “渠姑娘好，在下天机晓梦岑我寻。”

        渠媚点了点头，禁不住又看着岑我寻，她的眼神里都是欣赏的光亮。岑我寻只是微微带笑，如此便使双方都融洽不至于尴尬，这也令渠媚心花怒放。她道，“难怪人家说好看的人都有几分相似，丑的人总是各有各的丑呀。”

        其实这完全是无心之言，可听在秦假仙的耳朵里，倒像是在说他丑得奇葩。

        渠媚说着，又围着岑我寻转了一圈，这次她从侧面的角度看他，又发现他的鼻子长得好，怎么好？山根高，鼻梁直，鼻肉薄。

        秦假仙抚额，原来古板的墨倾池家里有个爱发花痴的女亲戚……

        “渠姑娘为何躲在瀑布后面呢？”岑我寻问道。

        渠媚一笑，“你不仅长得好看，声音也好听，低音炮……”

        秦假仙借故走到岑我寻身边，磨磨蹭蹭在他身边说道，“你完了，我看她对你有意思。关键时刻，美男计兴许管用。只要这次从墨倾池这里拿到返生香，我不仅欠你一个人情，再加一百个人情。”

        岑我寻轻轻一笑，不作声。

        “你坐呀！”渠媚俏声邀请岑我寻入座。

        秦假仙轻轻摆头，又撇了撇嘴，虽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是何苦要当着自己的面上演这一出呢？

        三个人重新入座。渠媚连忙给岑我寻斟茶，她两手捧着脸只望着岑我寻，其实她只是在比较，岑我寻与墨倾池、甚而与远沧溟，三个人放一起比较，真是各有千秋，花开三朵，朵朵生香……奈何自己在白笴陂，不能时常出门。至今为止见到的武林名人屈指可数，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有幸一见笑尽英雄一页书、清香白莲素还真、刀狂剑痴叶小钗……

        秦假仙看她半天不回话，朝着岑我寻努嘴，只道，“你看吧，花痴病已经是病入膏肓，无药可医了。”

        “秦假仙，当面说坏话可是不妥哦。”渠媚收回思绪，不过眼前就有一个机会，她道，“你们要找圣司借东西……我可以帮忙。”

        听得这话，秦假仙眼睛一亮，“当真？”

        “只要你拿到一页书、素还真、叶小钗三个人的签名……”

        秦假仙愣了愣，“你再重复一遍……”

        “只要你让这三个人与我做笔友，我就帮你。”

        “笔友？”秦假仙稳了一口气，痞笑道，“做笔友，我怕你不解馋呀。”

        “……哼！”渠媚眼一横，笑道，“你我果然是同道中人，你懂我的心意。”

        秦假仙准备发毛，却被岑我寻制止了，他说道，“姑娘久不出山，世间已没有素还真，只有解锋镝，可惜他日前为人所害。我们来此正为了解决此事。要救解锋镝需要用到圣司的返生香……”

        “返生香？！”渠媚一笑，原来如此，她收了笑容，一本正经的说道，“返生香又何必一定需要圣司呢？”

        “此话何意。”岑我寻问道。

        渠媚看着他说道，“返生香非是圣司所有，不过他这里倒是有。”

        “说得不明不白……”秦假仙插了一句嘴。

        可渠媚不理他，她只是看着岑我寻，岑我寻会意的点头。渠媚又是一笑，说道，“圣司这里取用倒是方便了。不然你们要去一趟白……”话到此，她突然顿住了。显然下面的话不方便透露，既然如此，岑我寻没有再继续追问。事情回到了原点，还是需要等待墨倾池回来。

        “看来只有等墨倾池了。”秦假仙说道。

        渠媚的心情却没有这两人焦急，她反而想要借此机会与他们好好谈谈。她平时不曾在江湖游荡，空有一身武艺却不能潇洒走一回，常常令她有些遗憾。

        “不如你们与我谈谈现今武林到底是什么局势？”渠媚兴致极好的说道，“对了，秦假仙，你不就是武林里的百晓生吗？刚才你们说到素还真变成了解锋镝，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秦假仙心道：姑娘，这时候你倒是想起我是百晓生了。方才呢？你眼里可是只有美男呢？

        “渠姑娘亦不像是对江湖一无所知……”岑我寻开口道。

        渠媚对他一笑，不好意思道，“我知道的不少，可惜我知道的那些人呀，小部分退隐了，大部分仙游了。”

        秦假仙纳闷不已，“来，你倒是说说你认识哪些人？”

        “玄宗，你知道吗？”

        “这还用问，我当然知道。苍是我的好哥们……莫非你也认识他们。”

        “神交，神交而已啦。”

        “那么，不动城呢？”

        “咦，只是听闻过，在会刊上看了设定……”

        “那么，你到底又认识哪些人呢？”

        “很多。最熟悉的是三台柱、三先天、苦境f4、异度魔界五美、苦集灭道各境的大boss，勉强说来的话，四魌界我也熟。”

        “是吗？”岑我寻微微一笑道，“渠姑娘对四魌界也熟……”

        “当然。诗意天城刀龙五兄弟、慈光之塔伪君子、杀戮碎岛家庭伦理剧、火宅佛狱三公搞事业……”

        秦假仙看了岑我寻一眼，愣愣的说道，“概括的还挺全面……不，等一下，你跟他们熟，我怎么从来没听他们提到过你呀。”

        “神交，只是神交啦。”

        秦假仙听她又说是神交，不由气得发笑，他道，“姑娘，你这根本就是不认得……”

        “谁说不认得。你我从未见过，我却认得你……”

        “是，你不是说丑有不同的丑法嘛。我，秦假仙，就是丑得有特色，有福气……所以你认识我有什么奇怪？”

        “非也。说来话长，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得清楚。但假如一页书、素还真还有叶小钗站在我面前，我一定都认得出来。”

        “一页书一头金舍利、素还真有漩涡眉、叶小钗脸上有刀疤……标志这么清楚，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你在抬杠。”

        “我跟你杠到底。”

        “我可以说出他们每个人的发饰衣着造型武功以及情感经历……”

        “提前做好功课，这也不难。”

        渠媚还准备要争，转念一想，自己被秦假仙一激越说越多，祸从口出的道理她也懂，自己不该有所依恃而肆无忌惮。也许是在白笴陂呆得太久而忘记了人心险恶。

        她心思一定不再与秦假仙争论。

        而岑我寻对渠媚方才的言谈却是别有一番留心……

        秦假仙看她不再接话，便也自顾自的喝起茶来了。

        “渠姑娘与他们神交已久，想必对他们都有一番自己的体会。”岑我寻说道。

        渠媚点了点头，接着又叹道，“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这首诗的含义很深。可以理解为，渠姑娘由原来的局外人变成了戏中人？”岑我寻说道。

        渠媚一震，这个人不寻常，只是意由心发，随口而念，他却能看穿真相。该警醒了，她面色有了变化，又怎么能瞒过眼前的岑我寻呢？他还想要探听消息，可不能让她起了戒备的心理。

        “台上台下都是戏。”渠媚说道。

        岑我寻无可无不可的点头，只是说道，“不知道现在演到了哪一出，与姑娘所看的可是同一场戏？”

        秦假仙看他们在打哑谜，但要仔细听慢慢的品味，他也渐渐听明白了岑我寻的话是何意。

        渠媚觉得有点伤脑筋，她一见秦假仙，又被岑我寻的美色所误，两样叠起来了导致自己失去了警觉。现在若是不把话圆回来，那就会惹出未知的麻烦。

        “只怕你我都身在一出戏中……”渠媚说道。

        岑我寻点了点头，以示赞同。

        “好了，今日见了二位，令我欢喜令我忧，可我想总是欢喜多过忧愁，我要走了。”渠媚要离开。

        秦假仙却道，“不与墨倾池打招呼吗？”

        渠媚叹口气，她担负的可是往来送信的使命，现在迫于压力不得不及早抽身。信嘛，可以下次再送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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