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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五十二大权在握


握雪台今日的风向似乎变了,这令大患初愈的倦收天微感不适。一向冷冽苍凉的寒风中尽然带着

        丝丝热流……太不寻常。倦收天面色不佳,原无乡看在眼内。

        “九轮天内有了某种变化。”原无乡断言。

        倦收天却只感到心头一阵纷乱,缘由为何?他是在挂心碎无泪。又不仅仅如此,他更挂念中原的安危。甚至,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预感令他时时感到困惑不解。

        “你说……是她替我换了血?”倦收天收回望向窗外的眸光,转过头似不信一般,又再次确认道,“是……混沌不清时确实感到了她在身侧。”说罢,嘴角微微漾起一缕微笑。

        原无乡不得不再次点头道,“这种事情怎么能搞错呢?你何须再问?好友,你只怕是……”

        “我以为会是你……”倦收天忽地出声打断了原无乡的话说道。

        原无乡却是无奈一笑道,“身为汝之好友,吾有一句话不知当讲还是不讲……”

        “何时你我之间如此生分呢?”倦收天不明所以。

        原无乡轻咳一声道,“有些人有些事看来是早有迹象,原来……”说到此处他像是故意停顿了片刻,接着又以无比笃定的声音说道,“原来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呀。”

        “嗯……”倦收天自然流露出更多的不解与困惑,好友的话似乎玄中透着更玄。莫非是……他已察觉出我与碎无泪之间有了别样的情愫。可这!以好友的观察力,难道这已经是显而易见之事了么?为此,吾是否该坚定的踏出那一步呢?倦收天金色的眸子里透出光亮的神采。

        一瞬之机,倦收天已是豁然开朗,气度当中隐隐流露出坚决。原无乡不由叹了一口气,看来猜中了他的心思。只是想不到除了剑术之外,他的领悟力竟然会如此之高。

        “好友,你倒是想好了如何与她讲吗?”原无乡直截了当挑明话题。

        倦收天道,“吾之伤势已然解决。我想,这阵忽然改变的气流肯定透露出别样的讯息。她……碎无泪,已经多日未归。”

        “哦,你担忧她?”原无乡点了点头,“留在此地确实消息闭塞。”

        倦收天已是站起身了。

        原无乡好笑道,“好友真是果决。”

        “你……有些别扭。”倦收天照直说道。

        原无乡乍一听他这话,先是一愣,接着又是一摇头,而后说道,“别扭?”

        “是,从方才起,我从你身上感到一阵别扭劲。”倦收天一对漂亮的凤眸扫了过来。原无乡眨了眨大眼睛,“哪里别扭了?请教!”显见得,好友已经不服气了。

        倦收天却又轻轻一拍他的肩头,这是老友之间的默契安抚,“好友,你毋须烦忧。我自知我所行为何。”

        原无乡复杂的看了他一眼,自己不该对他别样的领悟力有所期待。

        “你不相信我么?”倦收天轻声问道。

        原无乡却在想,情能通窍,好友啊,你是七窍通了六窍。

        可在倦收天而言,他心头的罣碍已除,神思清澈,通身武息运转自如。他重新整理了一番自己的仪容,拾起了往昔姿容严整的北方秀风采。

        “哈……”原无乡轻轻一笑,出口却是倦收天的诗号,“江天一色无纤尘,鱼龙潜跃观道身。天人焉有两般义?道不虚行只在人。”

        倦收天却是别开生面,另吟了一首,“夕边倦看收天幕,崇岭尽眺原无乡。共道长途郁垒远,挥手已渡圻岸江。”

        原无乡听罢哈哈一笑道,“咦……好友,我看这句要改为崇山峻岭之上远眺握雪台才是。”

        倦收天不解,“那韵脚不对呀。”

        原无乡只得笑叹一句——呆!

        果如预料那般,离开了握雪台,江湖的讯息便如潮水一般涌来。原来,九轮天在前一次的大战之中吃了大亏,被迫全线收拢。原先占据的要塞都全部放弃,大军龟缩在葬神之野,戒备深严,如临大敌。

        原无乡见倦收天眉头深锁,不禁开口道,“要去葬神之野么?”

        倦收天不说话,心情无端沉重了起来。

        “其实……”原无乡虽然也不清楚具体的战况,但显而易见,九轮天受创,对于正道并不是坏事。对于中原的平靖是大大的福音。倦收天恐怕是在忧心身在其中的碎无泪吧。既然如此,自己不如好人做到底。他又开口道,“要想打探到确实的信息,只能亲身前往。”

        “好友,不能冒险。”这是倦收天思考后的回答,固然,他担忧碎无泪。

        “那么,你的想法?”原无乡问道。

        “我去吧。”倦收天说道。

        原无乡早猜到他的答案,“不妥。九轮天才受到重创,此刻防备更甚。”

        倦收天只道,“若否该一鼓作气永绝后患!”

        这句倒是出乎了原无乡的意料……

        倦收天的决断来的好快。

        原无乡想了想点头道,“如果是去杀敌,倒也无所谓冒险了。”

        “解锋镝他们呢?”倦收天这句问的茫然。

        “先办这件事情,再寻解锋镝也来得及。”原无乡道。

        方针既然定下,俩人便朝葬神之野而去。九轮天此刻仍是不愿意放弃与苦境中原连接的通道。在葬神之野外排布了重兵把守……原先驻扎此地的绝日狂图已不见踪迹,不仅如此,就连战玺主也不知所踪了。

        寂寂无声的玉神殿内,只见玉神衣高挂。四面洞开的窗口不停的灌入恶风,昭示着九轮天气候异变的越来越严重,一刻也不曾缓解。片刻后,恶风暂息,接着又是一阵酸雨降落,雨滴砸落地面,荡起延绵不绝的酸臭瘴气。九轮天大地已经不适宜任何作物生长了……

        因此凭栏远望,落在眼内的不过是一片穷山恶水。污秽不堪的环境与光明亮丽的玉神殿形成了鲜明的反差。就算如此,心怀希冀的九轮天百姓怀着虔诚的心意慕名而来朝拜这座玉神殿。

        “愚昧……”碎无泪望着拜倒在神殿下的百姓低声叱了一句。

        “这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了。”

        苍羽凌霄轻声说道,因为气虚,血迹已经顺着嘴角淌了下来。碎无泪祭起佩剑,量天尺铿然出鞘穿透云层,肉眼已不可见踪迹时,它顺势引动宇内阴阳二极调化气流,使得这一阵酸雨暂时鸣金收兵。虽然遏制了酸雨,可天空依旧是一片褐红……祈祷的百姓见状纷纷高兴欢呼。

        “你做的很好。”苍羽凌霄忍不住赞叹了一句。

        碎无泪冷漠看了一眼人群,“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你是指目下的状况……还是我的伤势呢?”苍羽凌霄问道。

        “天譩的情形如何了?”

        “你在向我打探九轮天的机密。”

        “是在确认。”碎无泪淡淡道,“你不说……我也知晓她的状况。”

        “别忘了。她可是玉神衣认定的九轮天共主。”苍羽凌霄提醒道,他可是一点也不习惯碎无泪这个口吻与自己讲话。

        “这一点也许可以改变。”碎无泪笑了笑。

        苍羽凌霄发现,她今日罕见的露出了笑意。这预示着她有不一样的心情。

        “你想冒险一试玉神衣……”苍羽凌霄冷淡道,“这是危险的想法。”他不愿意在她面前显现的孱弱无力。

        尽管碎无泪已经看穿了他的无能为力。

        “她仍然还是九轮天的共主。”碎无泪看着他说道。

        苍羽凌霄双眸盯着她,试突从她那张熟悉的脸孔上找到一丝过去的印记。“九轮天已经危在旦夕。绝日狂图、战玺主……身亡。近神天司侥幸活命。这样的局面,你认为九轮天还能承受再来的内乱吗?”

        他的发问显得极为义正言辞,可碎无泪却并不放在心上。

        “侥幸?”碎无泪冷冷一笑,点了点头,“你还认为一切只是侥幸?”她轻轻叹了一声,这一声轻叹,使人无法联想到她是一名冷酷的杀手。她道,“我对你的智慧还有期待。而你……你对我,就一点儿也不,期许么?”

        苍羽凌霄复杂的眼神望着她。大战之后,她似乎轻而易举掌控了局势……虽然他不信她有如此的手腕与实力。可眼前所见,倒像是印证了一切。

        “葬神之野,你用了谁?”他忍不住问道。

        “沽命师。”

        “竟然是他……”苍羽凌霄不禁失神的一笑,这还真是令他想不到的人。

        碎无泪目光泠泠,无悲无喜。揭开谜底时,并非人人都欢喜。亦如面前的苍羽凌霄,他似乎有些吃惊!

        “意外之变总是少不了。”苍羽凌霄苦笑不已,“你是何时开始……”

        “算计?”碎无泪以怜悯的眼神看向他,“天相,我一直是按照九轮天各位的吩咐而进行。”她的声音不高,可是在这座空荡荡的玉神殿内,却显得格外威严宏亮。她完全不认同苍羽凌霄的想法,她将答案告诉他,“时也命也……冠羽翡翠可怜,没有碎无泪这样的时机。”

        “天譩犯了一个错误。”苍羽凌霄不得不承认,他们判断失误,不该偏离目标杀向摩云朵,更不该低估了岑我寻……可情报又恰恰是从碎无泪那里获得。

        他接着说道,“可是,你应该晓得,岑我寻也……再劫难逃。”

        “两败俱伤。”碎无泪面无表情道,“所以,承蒙老天眷顾,碎无泪的时机不错。”

        苍羽凌霄不愿意承认,可现在确实……时机在碎无泪那一边。只是如此虚弱又不堪一击的九轮天真的值得花费如此心力么?

        “就算有沽命师。九轮天的颓势已经不可避免。”苍羽凌霄如此说,他更想进一步了解她的意图。

        “你还没有死。”碎无泪忽然声音不再冷伧,而是以苍羽凌霄记忆里冠羽翡翠的声音继续说道,“天譩与近神天司这对兄妹感情如何?”

        “设若近神天司不幸殒命,伤势太重,大家亦无能为力……”她轻轻一笑的说道,“躲在玉神禁空中疗伤的天譩,哦,叫月之熙更为合适。她会是什么反应呢?”

        苍羽凌霄面色一沉。

        碎无泪忽地眼神一冷,“天相,你的情绪太外露了。”

        “我还是天相么?”苍羽凌霄自嘲一笑。

        “既然天譩还在她的位置上,那么天相也同样还在他自己的位置上。”

        “那我该如何称呼你。”苍羽凌霄冷声道。

        碎无泪摇了摇头,以一种不解的眼神看向他,“我仍然是我……”

        “翡翠?”苍羽凌霄讥诮的故意唤了她一声。

        碎无泪道,“为了维持九轮天的基本体面。天相应当学会适时沉默。现在需要着手处理魔息国度了……”

        “你要杀了他们……”这是很容易联想到的事情,虽然绝日狂图曾建议天譩如此做,可天譩没有立即采取行动,而只是公布了魔息六将叛变的消息。

        碎无泪看了苍羽凌霄一眼,她发觉他的才智真正的不高明,或许是因为受伤了,受伤的部位应该是他的脑子。

        她的不屑,他岂能没有感受。

        苍羽凌霄负气的撇开脸……

        “我要分裂魔息六将,我要替魔息国度选一位新的王,魔息国度亦是九轮天一员。故园再难堪,在恋家的人眼中,她仍然美丽的无可替代。”碎无泪一扬手收回了量天尺,酸雨即时又落了下来,祷告的民众无处可去,只有忍受酸雨腐蚀的痛苦。

        “魔息珥图仍然强大……”苍羽凌霄虽然对她的决策意外,但仍是出声提醒她不可得意忘形。

        碎无泪却是露出一个笑容,“人人都会死,他也不例外。”

        “中原呢?”

        “中原……念在一点淡薄的情分,解锋镝会晓得把握时机。他会来九轮天,劝一句冤家宜解不宜结。又或者,还要加一句,和平来之不易。”碎无泪一笑道,“你觉得呢?”

        “荒谬……”苍羽凌霄道。

        “是,荒谬极了。”碎无泪面孔一冷,“他们总是抱持着无用的赤诚。令人烦恼!九轮天已经危殆,百姓需要生存。这是难题,解锋镝能解决……我们何乐不为。”

        “我们?”

        “当然是我们,天相……”

        “没想到……你竟然会如此。”苍羽凌霄对她的反复无常已经感到了措手不及。

        碎无泪走近玉神衣,她从前在雀陵台也听说过这件神奇的衣裳。当然,她从未将玉神衣与自己联系在一起。从前不曾想过,可是现在呢?她望着这件神衣出神。

        “你的眼神透露着迷惘。”苍羽凌霄走近她身边说道。

        “你不为我高兴吗?”她问道。

        苍羽凌霄一怔,他不懂她这句所指为何?难道是说如今她掌握了九轮天的大局,还是说,她即将能为雀陵台报仇……

        碎无泪没有听到想要的回答,她不禁失笑的摇头。她不该在苍羽凌霄身上抱有不切实际的期待。

        “翡翠……”苍羽凌霄有话想要对她说,他在思考该如何措辞,“穿上玉神衣后的代价你已经看到了……”

        “当然。”碎无泪道。

        最终,他忍不住问道,“你在想什么?”

        碎无泪听到这一句你在想什么,她不禁大笑,越笑越冷,事到如今,为什么还对自己有幻想,“我要做什么,难道不是一目了然。天相,我只是在想,父王与母后从没有见过我如今的样子。我想我该找时间祭拜他们了。”

        此话一出口,令苍羽凌霄神识一震。一条路走的太远,我们都已记不得出发时的心情了。

        “身为天相你责任重大。”

        “是……”

        “那么你该有建言。”

        苍羽凌霄思考了片刻,他方才与碎无泪的对话说了许多,可信息零散,有些是重点,有些是国事,有些是心情,杂为一团,不好!

        “沽命师可控吗?”苍羽凌霄道。

        碎无泪这时才觉得他有点样子了,她道,“你呢,是可控的吗?”

        “毋须怀疑。”他道。

        “沽命师出身九轮天,其所创立的泯灭生门与绝日狂图及九轮天其他势力之间有着非一般的关系。那么,沽命师真的就如他所表现的那般不关心局势吗?”碎无泪说道,“他是不甘寂寞的人啊。”

        “身逢乱世,谁能袖手。”苍羽凌霄道,“魔息国度需要善加利用。”

        “魔息国度在魔息珥图心中有怎样的分量?”碎无泪伸手抚了抚玉神衣,“静观其变吧。”

        “这似乎与你先前的想法不同了。”苍羽凌霄不解。

        “这更证明你的建言起了作用。”

        “拭目以待。”

        “或许你不习惯……”

        “吾早已非是雀陵台的苍羽凌霄。”

        “呵……”碎无泪只是一笑并不回应他的话。

        “习惯可以慢慢养成。”苍羽凌霄老实的回答了一句,此时此刻,他不得不摆出甘拜下风的架势。

        可碎无泪并不需要他对自己俯首称臣。

        “你领会的不对。”碎无泪叹了一口气,她竟然说出了故国故事,“雀陵台早就不存在了。存在的只有你与我……凌霄,还能在九轮天找到昔日雀陵台的百姓么?”

        也许这是难得的真情流露。苍羽凌霄心中亦有所感,放眼望去,空荡荡的大殿内只有孤零零的自己与她。他思虑着该如何开口时,忽然有侍从在殿外禀报,有人攻入葬神之野。

        苍羽凌霄一激动,伤患爆发。幸而在碎无泪的帮助下抚平了紊乱的武息。

        想到这一身的伤患为谁所赐,苍羽凌霄心头便刮过一阵隐痛。他静心思考一番,心中对岑我寻有着无解的情绪。今天这番被动的局面,大抵为岑我寻一手造成。他甚至在想……碎无泪能够掌控今日的九轮天,若要叙功,这头功只怕就是岑我寻。

        到底,他们之间有着怎样的亲密的关系?思绪涌上,就无法再平静。苍羽凌霄深沉的内心出现了波涛。从与碎无泪相认以来,他自觉自己对她有一份责任与关怀。

        哪知道世事如此变化……

        又不知道是何人攻入了葬神之野,真是多事之秋。惆怅之人自有惆怅入怀,天譩现今的状况不容乐观,若是坐视不理,只怕会因为伤重陷入沉眠。玉神衣既然与天譩融为一体,怎么对天譩的伤患毫无反应?

        君臣多年,自有一份旁人无法企及的感情在内。可是方才自己又对碎无泪表示了绝不相负的忠心。

        九轮天需要一个主事人。碎无泪说自己与解锋镝有淡薄的情分,这话应当不假。可就算如此,现而今的九轮天仍然显得势单力薄。若要壮大九轮天的声势……幽都,不做考虑。假如,沉沦王还在。

        苍羽凌霄独坐殿内,静心思考着当前的纷乱,企图在一团乱麻之中揪住一根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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