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釣到了

第二天清早，蕭瀟便來了。她戴了一頂花邊帽子，穿了一條修腰設計的粉紅色連身工人褲，面料是防水的，還配了一雙長筒橡膠雨靴。靴子一看便是名品牌，靴身標誌性的雙白間裝飾，顯得十分時尚。

        歲晏看到她的一刻，只想到：這個女的，是來走時裝秀，還是真來釣魚的？

        「不是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嗎？」歲晏小聲跟石磊說。「為什麼小仙女的朋友長這樣子？」

        走路還扭扭捏捏的，狐狸精變的嗎？

        「你我不也是朋友？」石磊笑著瞥了他一眼，說完便走向蔓蔓她們了，把呆住了的歲晏留在原地。

        他這樣說什麼意思！

        蔓蔓今天穿了件白色的小背心，露出了鎖骨下的一小片白皙肌膚，外加了一件薄身的綠色長外套，下身也是一條白褲。她很少束髮，平日總是任由又濃黑又順直的頭髮垂在背後，今天卻捆住了秀髮放在胸前，上面綁著一個黑色蝴蝶結。看上去，只比平日活潑了一點，卻仍然不掩清清新新的氣質。

        石磊只瞧了她一眼，視線便移開了。

        他先把子慕的魚具，連同自己那一副放在車子後尾箱。然後又把蔓蔓帶來的畫具接過來，一併放好。

        杜若芳在一旁叮囑著子慕要跟緊大人，別惹出什麼事來。「今天不乖，明天就不許你跟我去看婆婆。」葛松仍在城裡辦事，大概得過兩天再回來。

        「塗了防曬霜嗎？」坐上了後座，蕭瀟便脫了墨鏡。

        「塗了。」蔓蔓也坐上來了，一邊替子慕扣安全帶一邊答。她看到石磊還在外面跟嫂嫂說話。

        她覺得石磊穿運動裝跟穿襯衣雖是不一樣的風格，卻都很好看。一身黑衣黑褲，襯得他身形更修長。

        昨晚睡得少，醒來本還是犯睏，這時看到他，睡意就一點點的消去了。

        「不是要不露痕跡嗎？」蕭瀟小聲道。「嘖，想不到你比我更重男色。」後面一句幾乎是貼上她耳邊說的。

        蔓蔓忙正身坐好。見坐在駕駛座的歲晏開始注意她倆，便不好作聲，只輕輕拍了蕭瀟大腿一下。

        蕭瀟樂了，她從未看過蔓蔓害羞的樣子。

        車子漸漸由老城區駛進郊區，窗外一片綠油油的。徐徐地抬頭看，那雨後一碧到底的藍天，沒有飄散不去的雲朵。放眼遠眺，群山橫臥天地間，隱隱看得見遠近層次。樹林又密又綠，清風吹過，或墨綠或青翠的草木隨獨有的節奏輕擺動。

        蔓蔓想到了「歲月靜好」四個字。

        車上就只得子慕一個小孩子，他興奮極了，兩腿踢啊踢，向蔓蔓她們問東問西，有時又把頭探上前跟石磊說話。

        「如果四哥哥每個星期都能陪我出來玩便好了！」小孩子天真的臉，帶著期待。

        石磊想了想，回頭笑著說：「下周末帶你去沙灘，好不好？」他這角度看到的卻是蔓蔓。

        蕭瀟饒有興味的看了蔓蔓一眼。

        「好啊好啊！四哥哥最好了！」如果不是在車上，子慕肯定會衝上前擁抱石磊了。

        到了目的地了，下車的時候，趁大家都在找適合的位置安頓時，石磊把一件小東西塞進了蔓蔓手中。

        他動作很快，手幾乎沒碰到她。她有點驚訝，待低頭看時，發現手中多了一個防蚊手帶，上面是卡通小魚仙的圖案，不禁莞爾。

        「今天不打算跟我說話了？」石磊終於等到機會跟她待在一塊了。低沉的聲音，一來便撩亂了她的心。

        「你把我當小孩子嗎？」蔓蔓的目光微微下垂，看向手帶上那翹起魚尾巴的可愛小魚仙。

        石磊還想再答，子慕便跑過來了。

        「那邊有很多魚！」子慕抓住了石磊的手。「四哥哥，快跟我來！」

        他們又對視了一眼後，石磊便神色自若的帶著裝備，隨子慕走向河邊了。

        蕭瀟戴起了墨鏡，找到了一棵濃蔭大樹，在地上鋪了一張墊子，便向蔓蔓招手叫她過來。

        「看了一清早，鑑定完畢，這真是個妖孽。」明明說著胡話，蕭瀟卻有本事說得一本正經。

        「外形自是沒的說，不是會看膩的那種，也沒有後天添加，上上品。」

        那邊在準備釣魚工具，離她們又遠，蔓蔓便沒有阻止她繼續胡說。

        「聲音清潤，談吐大方，舉手投足從容利落，還笑得如此溫柔——」

        怎樣自己愈說愈花癡了？蕭瀟忽地認真補充一句：「不過你放心，有了你這一層關係，我對他已經免疫了。」

        她見蔓蔓臉上笑得很淘氣，卻是真的在專心傾聽，復又說：「性別反過來的話，他就像書中魅惑書生的那些花精鬼怪。」

        他有這般邪氣嗎？蔓蔓不服。

        「誰有你這樣比喻的？」

        「那你來比比。」

        「你家小雲雲是又甜又不健康的可樂。」蔓蔓討厭男人油頭粉面的，包括蕭瀟喜歡的那些男明星。

        「他，是一杯清茶。」微燙的茶，清香撲鼻。

        「我就是愛喝可樂，那有你高雅，天天喝茶！」蕭瀟一下就抓住了她話中的重點。

        蔓蔓笑著推她。兩個女孩便笑作一團了。

        下了幾天雨，今天天氣很好，蕭瀟在樹下，換了不同的位置和角度，拍打卡照。

        「我到那邊去拍拍照！」她興致很高，像隻花蝴蝶般飛走了。

        蔓蔓携了畫板和筆，再看看四周，在明媚的陽光下，草木都顯得很青翠。她發現了一叢小白花，於是就細細描了下來，不到一刻工夫便畫好了。

        再往前看，兩個男人一個小孩在溪澗邊。歲晏沒帶魚具，就在旁邊弄東弄西。坐著的一大一小，握著釣竿，時而認真注視河面，時而對望說說話。那畫面就像一對年輕父子，竟有點溫馨。

        蔓蔓心中柔腸纏纏繞繞的，速寫了一幅，把那坐著的寬廣肩膊畫了下來。

        蕭瀟想到前邊淺水處拍照，才不辜負她今天一身防水釣魚裝。待見到蔓蔓在畫些什麼，便不想走近打擾她，轉走向那個站著無所事事的男人。

        「喂，歲晏是吧？」蕭瀟叫住了他。「可以給我拍張照嗎？」

        歲晏反正無事可做，爽快答應了。蕭瀟見有了攝影師，便開始擺出了各式各樣的姿勢，讓他用不同角度去拍。

        「角度再低一點，你蹲著。對，就是這樣，對了。」接著對鏡頭露出了一副高冷神情。

        蕭瀟一點也不客氣，對歲晏指東指西的，但他卻沒嫌麻煩，一一做了。

        不知道的話，還以為他們是攝影系學生，在拍什麼專業大片呢。

        蕭瀟見他任勞任怨，倒愈拍愈起勁。二人漸漸朝另一邊走遠了。

        「姑姑，快過來！」子慕興奮地向她招手。

        蔓蔓收拾好畫具，走向那一大一小。

        一走近，石磊便側身看她，目光灼灼。她也沒有閃躲。

        「姑姑，快坐下來，我們跟四哥哥比賽，看誰釣的魚多。」小學生對大人之間的暗湧，渾然不覺。

        接過小侄兒給的魚竿，她坐下了，和石磊之間隔了兩個人的距離。

        蔓蔓跟哥哥和子慕到過後山釣魚，基本技巧也會的，但自是比不上石磊。

        河水有點動靜了，石磊專注的看著水面，卻沒有著急。蔓蔓也知道這時硬拉不得，否則魚就翻身斷鉤了。

        只見石磊不拉也不鬆，十分有耐性的屏住不動。等魚在原地兜圈子兜累了，他才不慌不忙的把魚竿橫向河岸徐徐用力，再一把拉竿——釣到了！

        是一條斤兩十足的大鯰魚。

        想不到他平日如此溫文，猛力拉竿的時候卻這麼有力量。

        「姑姑，不要只顧看著四哥哥，我們不一定輸的。」子慕天真的說。

        石磊笑了，露出了臉上的梨渦。蔓蔓羞得低下了頭，卻都笑了。

        等蕭瀟他們回來的時候，就見到兩個釣魚桶內裝滿了大大小小的活魚，有鯰魚、鯽魚，還有馬口魚。

        石磊和子慕商量著把細小的魚兒掉回河裡，桶裡最後只剩下了七尾魚，兩大五小。小孩子很滿足了，這是他們忙了半天的收穫。

        準備回程時，石磊把釣魚桶和魚具都放好，最後才接過蔓蔓的畫具。就在此時，看到她潔白的手腕上戴著那手帶。剛才釣魚時也沒注意到。想不到自己第一次送她的禮物竟是這個。

        回到車上的時候，歲晏仍是滿頭汗水。

        「其實我不太喜歡釣魚，直接抓更好玩。還是四少有耐性，今晚我們有口福了！」說完便打開引擎，開車回去了。

        子慕聽完噘了噘嘴：「我不捨得把牠們吃掉。姑姑，我能不能把牠們放到庭園的池裡去？」

        「野生的外來魚，不能跟我們家的混養。」見子慕臉上全無掩飾的失望，蔓蔓想了想就說：「先拿大水桶養著吧！」

        子慕笑著用力點頭。

        車子駛了沒多久，他就累得挨著姑姑睡著了。就算車上大人在說話，他也沒醒。這孩子昨晚肯定是太興奮了所以沒睡好。

        在日光下曬了半天，蔓蔓也有點累了，但旁邊的蕭瀟卻在動來動去。

        「你看，這兩邊都是蚊包子。」白皙修長的手上果真起了許多顯眼的紅點。「只顧著防曬，就忘了帶防蚊用的，失策！」

        「你們不癢嗎？」她這才意識到車上沒有人像她一樣情況慘烈。「為什麼蚊子都咬我？」

        蔓蔓覺得她欲哭無淚的表情很有趣。

        「還笑我！」蕭瀟說完便去撓她癢。

        「別動，吵到子慕了。」蔓蔓笑著躲，卻躲不過她，被她抓住了手。

        「哦！原來你戴了防蚊帶！」蕭瀟發現了那纖纖玉手上的小魚仙手帶。「也不預我一個！」

        一路上說說笑笑，就回到老城區了。

        子慕仍未睡醒，歲晏先在四合院停下，讓石磊和蔓蔓下車。他打算送蕭瀟回家，順道去商業街那邊買炸雞。子慕今早便嚷著要吃了。

        石磊把孩子抱下車，蔓蔓跟在後面。

        李管家出來接他們時，說太太外出跟朋友吃飯了，然後幫著歲晏把車尾箱的東西都搬下。今早他們出發時，他都未到葛宅上班。

        蔓蔓跟李管家交待了幾句，便追上石磊，幫著把子慕的房間門打開，讓他抱著小人兒放到床上。

        看到孩子睡得正香，二人便悄悄離開房間。

        「歲晏買好了炸雞，才叫醒他吧。」蔓蔓抬頭看他。

        今天待在一起半天了，他們卻沒好好的說上幾句。

        「我比賽贏了，有什麼獎勵？」石磊站在她面前，好聞的氣息籠罩著她，大半天外出，他卻沒有臭汗味。

        「什麼比賽？」他的瀏海有點亂了，如果蔓蔓想替他理好，一伸手就可以碰到。

        「我釣到魚的時候，你笑得很開懷。」他喜歡她小貓似的杏眼。

        蔓蔓這才知道他說的是與子慕比誰釣得多魚。

        看著眼前男人露出少見的稚氣表情，她輕輕答道：「我昨晚畫好那幅畫了，要看嗎？就當是獎勵。」

        「嗯。」他笑著點頭。

        她想歲晏也快回來了，便柔聲說道：「明天再帶你去畫室看。」

        石磊看出了她嬌美的臉上掩蓋不住的倦意，便催她：「快回房梳洗吧。」

        看著她一小步一小步的走回房間了，他不徐不疾的跟在後面。

        日子還長，他願意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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