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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再次相见


想忘记痛,于是拼了命的工作,让身体与头脑都处于极度的忙碌当中,不留一点空隙。加班加到9点,头炸开似的疼痛,眼睛酸胀,胃里翻滚着,有强烈的呕吐感。走出办公室,剧烈的风迎面吹来,让我的症状稍稍有些缓解。同事们要一块儿聚餐,我婉拒了。此刻我只想回家睡觉。

        浑身一丝力气也没有,把车停到地下停车场,然后伸手拦了辆出租车,钻进去,告诉司机去的地方,然后像猫一样蜷缩在后座的角落里,闭上眼睛。努力使自己不去想,但和郁青分手的场面开始在我的脑海里,一遍遍的重演,我的心一阵阵刀割般的疼痛。我仍然不能从失恋的阴影走出来。我是深爱着郁青的。

        我睁开眼睛,窗外的一切依旧是美好的。华丽的街灯,璀璨的霓虹,把这座城市映照的灯火通明。酒吧里舒缓的萨克斯,ktv里劲爆的舞曲和歇斯底里的歌声,在耳际萦绕。路边搔首弄姿的□□,躲在暗处幽会的情侣,路边酒醉耍酒疯的人,时不时从某处窜出近乎癫狂的过量吸毒的人。美好与污秽似乎没有矛盾的存在着。都市的夜充满宿醉。宿醉的夜,让宿醉的人记不起回家的时间,贪恋着疯狂,贪恋着声色犬马,贪恋着纸醉金迷,不想入睡。

        手机响了,是阿箩。

        喂?我有气无力地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怎么了,想哲,你是病了吗?阿箩关切地问着。

        没有,最近工作太忙,应酬太多,感觉有点累。

        病了就赶紧去医院,别硬扛着。

        真的没有,我刚加完班,现在正在回家的路上。我有些不耐烦。

        要多注意身体,不要熬夜,吃饭要注意营养,别成天只吃方便面,阿箩又开始絮叨。

        知道了,知道了,你管好你老公得了,瞎操什么心啊。

        你以为我操心的是你啊,我是替咱爹咱妈(我父母认阿箩做干女儿)操心,咱爹、咱妈都这么大岁数了,就想看着你能早点结婚,他们能早点抱孙子。

        阿箩,你还真不愧是个结了婚的女人。我有点生气,阿箩的话刺激到我的痛处。

        结婚的女人,怎么了!阿箩也不甘示弱。

        嘴碎,婆婆妈妈!心中的郁闷和烦躁逐渐升级。

        林想哲,你还真是没心没肺的,阿箩生气了。

        有事?没事?没事我挂了,我没有好气地说。

        这个周末过来一趟,好好喂喂你。阿箩要把当牲口喂。

        不去,心烦着呢!说完就挂了电话,电话那头传来阿箩最后一个字。

        你……。

        和郁青分手的事还没告诉他们。他们只是知道最近的我,被爱情折磨的不成人形了。

        正如阿箩对我的评价,没心没肺。对于所有关心我的人,我没有温馨而细腻的感情,我把对他们深深的爱都藏在心里,很少用言语去表达。有时遇上自己心情很糟的时候,又会把心中的火气,朝着他们乱发一通,越是亲近的人爆发的越是厉害。

        我回到家,没开灯,就摸索着向卧室走去。我将自己的身体重重的摔在床上,身体的劳累和精神的打击,让我很快入睡。

        我可以明显地感受到自己开始做梦。梦中是和郁青的婚礼,却不是我期待的浪漫场景。无色的画面,混乱的人群,漫天的飞舞的彩屑和气球,鞭炮声、交谈声、笑声、小孩的吵闹声混杂在一起,像电影胶片飞速的旋转。婚礼进行曲断断续续的,像女人在哭,能揪断人的神经。

        我站在人群的中央,无法控制这混乱的局面。在转过头,看旁边的郁青,她的脸开始模糊,她转身无言的离开,我想拉住她,胳膊麻木而无力抬起。想喊,喉咙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走远。

        梦开始乱七八糟的延伸,不同的人,不同的事,不同的场景,交织在一起,飞速的旋转,没有头绪,支离破碎。我开始拼命的奔跑,没有目的的奔跑,可拼尽了全力,却怎么也跑不快。我激烈地喘息着,看着周围已是沉沉的黑暗。我看不清方向,找不到我的新娘。

        梦在某处嘎然而止,我从梦中惊醒。我睁大眼睛,周围是一片黑暗和寂静。我急促的呼吸着,心脏激烈的跳动着,脖子上是黏湿的汗水。

        郁青离开了,我的爱情死亡了。

        我躺在那里,想着刚才的梦境。我不迷信,但梦境似乎能诉说过去,预示未来。我连自己的内心都无法读懂,何况是这神秘而离奇的梦。只是梦醒了,我的内心变得稍稍平静了,但内心的剧痛似乎要靠折腾身体才能有些许缓解。

        我突然想起那个和我只有肌肤相亲的年轻女孩——薇薇,她在我的记忆里突然闪现,她的样子,她的表情,她说话时冷冷的样子,还有她淡然、目空一切的眼神,如此清晰。

        我猜测她,在做这行之前,必然经历过一场伤痛的爱情,或者惨痛的变故。而现在她已变得强大而独立,不再相信爱情,不再畏惧生活,不需要依赖任何男人。男人在他眼里,是一具具模样相似的臭皮囊,不用付出感情,只需要假装堆出笑脸,他们就会把大把、大把的钞票扔给你。

        我没有了睡意,爬起来,打开灯。雪亮的灯光一下子刺痛了我的眼睛。那个女孩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我想给她打电话,她的电话号码就在我的床头柜上写着,字迹已经干了,笔尖在柔软的木质上,留下很深的印迹。她的阿拉伯数字写的很好看。中学时,曾经喜欢过一个女孩子,她的阿拉伯数字就写的很漂亮。

        在这个寂寞的夜晚,如此伤痛的我,再一次想起,那个给我肉体快慰的烟花女子。曾经对那些不知廉耻的经常光顾按摩店的人,如此的轻视和不屑,而此刻脑子里想着的是一个这样的女人。

        我犹豫着,但最终还是拨通了她的电话。喂!那边传来她冷静而略带温柔的声音。此刻,我才发现她有着如此动听的声音,比第一次相见时的坚硬变得柔和许多。

        上帝是残酷的!我突然想。赋予她华丽的容颜和天籁般的声音,却给了她一个卑贱的人生。

        还记得我吗?我问。

        你是哪位?

        你当然不会记得,——这么晚了还能出来吗?我问。

        能啊,我们随时随地。她平静的说。

        我的运气不错啊,每次找你,你都有时间。

        是啊,可能咱们有缘吧。

        是,那好,有缘人你过来吧。我说。

        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地址?她问我。

        你真听不出我的声音,你把你的电话号码写在了我的床头柜上,我提示她。

        哦,我想起来了,哥,还是去你家吗?

        嗯!我说。

        好,你稍等一会儿,我马上过来,她说。

        她的声音,没有了上一次的冰冷,这让我很欣慰。

        在等待的时间里,我突然有些莫名的紧张,跟相亲时第一次见面的感觉差不多。脑子里胡乱想着,她的样子、表情,甚至在床上的表现…。期待,随着时间每一秒的滴答,我的感觉变得越来越迫切。我努力晃动自己的头,使自己变得平静,但她的影子依然在我的头脑里挥之不去。这种感觉是什么,我没有勇气往深处探究,只是把这种感觉变成最直接的期待。

        门铃响了,我走过去开门。

        她就站在门口。她的头发剪短了,刚触及肩头,拉的很直,中间夹杂着几捋染成枣红色的。黑色的紧身包臀短裙,外面罩着一件黑色的短款棉外套,黑色的网状丝袜,黑色的细高跟鞋,就连手指和脚趾都涂成黑色,十足的带有野性的性感。她脸色煞白,由于冷,本能的紧缩着身体。

        我出神的看着她,她的眼神比第一次见她温和了许多。也许是没有了高傲,金钱已经夺走了她最后的尊严,但眼神里依然有那目空一切的淡定,依然能让我喜欢,点燃我。

        看我干什么,还不让我进屋,你不会打算在外面吧,她说话的时候带着浅浅的笑。人怎么会变得如此快。我惊叹,难道金钱真的可以改变任何东西。

        我突然抱住她,她被我的举动吓得叫出声来。

        我想吻她,和第一次不一样,她没有闪躲。

        她迎合着我,轻吻之后,便深深地纠缠在一起。这种感觉比和郁青的第一次接吻感觉还要强烈。我这是怎么了?我在心底呐喊,质问自己。难道这么一具充满诱惑的身体,真的可以轻易抹掉这八年真挚的爱情。我狠狠在自己的灵魂抽了自己一下。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你第一次,拒绝我吻你?可…

        没什么可是的,像我们这种人,总要保留些什么吧,留给自己未来的…,尽管是奢望,但留下念想总是不错的。

        她的话透着心酸和无奈。一闪即逝的忧伤,但还是被我捕捉到了。惹人怜爱,我似乎找出了那种感觉的理由。怎么可能让一个只见过两面的烟花女人,抹杀八年的爱情。

        和她在一起的时候,还是会想起郁青,想起和郁青在一起的种种。

        激情退去的时候,她躺在我的怀里。

        你和上次不一样,我说。

        怎么不一样,一样啊,她说。

        上次你很冷,可这次不是那样。

        上次我们还不太熟,再加上那天我心情不好,对不起啊,哥!她略带羞涩地说。

        那为什么这次让我吻你?

        没什么啦,就觉得你长那么帅,那么干净的男人,在我们这是难得遇上的,包括你那位朋友。

        老金啊,他也找过你?我的心里,莫然升起一股醋意。

        她点点头,又接着说,不过自从你来了,他就不找我了。他说,朋友的女人他不碰,还挺仗义的。

        是,他从来不碰朋友喜欢的女人,这点他还算有良心。我开起了玩笑。

        最近生意怎么样,找你的人是不是很多,你那么漂亮?我将话题转移开。

        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你朋友就不太喜欢我,找我就是为了换换口味。

        我知道,他喜欢胸大屁股大的那种,种马嘛,口味比较重。

        她咯咯的笑起来,我发现她笑的时候,比她安静的时候还要迷人。我突然没了语言,就这样怔怔地看着她。一种莫名的感觉涌上心头。惬意、舒服、放松,似乎还有一点点的幸福。我在心里面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我应该感到羞耻。

        哥,干吗这样看着我。

        为什么要做这个?别再做这个了。我可以帮你找个好工作。我突然蹦出一句让我自己都感觉难以置信的话,我想我彻底疯了。

        她愣愣的看着我,足足有五秒钟,然后扑嗤一声笑了出来。

        谢谢你的好意!可那点工资根本养活不起我。

        天妒红颜,老天真是太不公平了!我感叹!

        还不都是一具皮囊,一个男人跟十个男人有什么区别吗,我还是我。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表情变得麻木而空洞。她的话刺痛了我。

        你不担心?

        你的意思是得病?小心就是了,不带套我们是不做的,不过但凡是能来我们这的人,还不至于吧!

        不光是这个,人是不是应该活得更有尊严一些。我说。

        尊严在钱面前又算得了什么,有了钱才会有尊严,没有钱谁会看得起你。薇薇说得如此轻松。轻描淡写的表情,折射出这种现实而残酷的理论,已经深入她心。

        这样的论调我们无法用对错来评判,不管这论调是出自何人之口,他(或她)都是在有了一些经历以后,才会对这样的论调有或深或浅的认识。于是有些人因此成就了事业,而有些人为它所累,而沉沦下去。

        我没说话,看着她,心里觉得这样的论调并没有完全绑架她,只是痛苦的过去和辛酸的往事会让人潜移默化的变化。

        我突然发现她的眼角挤出一点点液体,虽然不经意而又迅速的躲避了我的目光。为什么哭呢?我问她。

        为什么要问呢?她眼睛盯着天花板,平静地说。她的眼神再次变得空洞,并带着些许的阴郁。我想象着眼神背后的那个令人伤心的故事,或许是更凄惨的故事。

        是感慨还是。。。。。。?

        你们这些臭男人,总是如此追问我们的感受,是想听这句话吗,“我对你是有点小小的喜欢”。薇薇说这话的时候,仍旧带着微笑。

        我没有那意思,我想你,是想起了伤心事了吧?不知道为什么,我从第一眼见你的时候,就觉的你不是一般的女孩,你和其他的不一样,你的眼神告诉我你是个有故事的人。

        你很喜欢听故事吗?她转过头盯着我的眼睛说,温柔的口气。带着淡淡的甜的味道。

        恩,我说。人总喜欢新奇的东西,不是吗?

        回去找你妈吧,她又笑了,但笑的很勉强。我知道那是装出来,我的话可能已经刺痛了她。

        找我妈,干什么?

        你不是喜欢听故事吗?薇薇哈哈笑起来。说说你吧,像你这样的男人,是不缺女人的,为什么还出来找,她依偎过来,头枕着我的胳膊。她很轻松地就岔开话题。

        我也识趣的停止了追问。要知道去揭开别人的伤疤,同样需要勇气。

        我是什么样的男人?我反问。

        事业有成,长得又那么帅,那么阳光。你这样的现在是抢手货,小姑娘乌央乌央的,就扑过来了。

        事业有成?我的工资,只允许我一个月去你们那一两次。我是长的还行,但只因为我帅,就什么都可以了吗?比如你,我不给钱可以吗?

        可以打折呀!

        那打几折啊?我和薇薇开起了玩笑

        九点九九折。

        切!跟没打有什么区别。

        薇薇哈哈的大笑起来。

        你是失恋了吧?薇薇很平静地问。

        薇薇的话再一次刺痛了我的伤。从哪看出我是失恋了,为什么不是好色成性呢。

        哪个男人不好色,只是有没有条件,有没有机会出来找女人。你是天蝎座吧?薇薇问我。

        是啊,跟这个有什么关系。我点点头。

        那就对了,是天蝎男的做法,极端分裂的两种性格。你的眼神告诉我,你在有意放纵自己,用这种极端的方法来减轻自己内心的痛苦。别说我说的不对哦,我们这些人,虽然年轻,但也算是阅男人无数了。

        我一直盯着薇薇,无语,伤口被狠狠地拉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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