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赘婿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杨莲花其实也明白，对方只是在进行极其客观的描述，毕竟这么多年来，他身边就她一个女孩子，年少的姑娘倒还真没体验过这般不可名状的滋味。

        她想知道关于那女将军的事儿，但真听他提及，心里头又有点儿不痛快。

        人拧巴的时候，便不由得会有些无理取闹起来。

        杨莲花唇角扯起似笑非笑的弧度，“看来你观察得很仔细啊？”

        李哪吒对她神情中微妙的变化是无所察觉的，而且就算看出来了，他大抵也搞不清对方是甚么意思，仅是自顾自地恼道：“我哪有功夫观察她啊……她靠得那样近，我一眼就看清楚了。”

        前者听到这句，终于忍不住变了脸色，她微微蹙眉，撅着小嘴站起身，将鸡蛋狠狠塞到对方手里，道：“你自个儿揉吧，我还有事儿。”

        言罢，姑娘便抬脚往屋外走。

        坐在那的少年怔愣了片刻，才赶忙跳起来喊道：“喂，你去哪？”

        前者头也没转，“回军营！”

        “我都伤成这样了，你还回甚么军营啊？”

        杨莲花没有理他，提起裙摆便跨出了房门槛。

        后者面部表情过大，疼得龇牙咧嘴。

        他多少有些百思不得其解：“怎的连你也欺负我啊？”

        这些女人翻脸真真是比翻书还快！

        两日后，商军再次兵临城下。

        李哪吒被打了脸，黄天化被收了攒心钉，姜子牙只得派杨戬带着雷震子和龙须虎前去迎战。

        督粮官身居后线，鲜少在战场上露面。

        当着淡黄色战袍，银甲裹身的少年骑白马出现在阵前时，作为敌军主将的红衣姑娘目光微凝，硬生生将五色飞石塞回了兜里。

        这周营的小将真是一个比一个好看！

        邓婵玉抿唇一笑，随即抬手朝身后的将士示意：“退兵，回营！”

        眼瞧着一触即发的战况突然瓦解，这一方的雷震子很是疑惑：“这，这还没打呢？怎的就走了啊！”

        虽说姜子牙的本意是让他与龙须虎前来吓唬一番邓婵玉，但对方撤退的速度也太快了点儿吧？

        “咱俩长得有那么吓人么？”龙须虎与雷震子对望，眉眼里皆是惊愣憋屈的神色，至于让人姑娘一见着就跑吗？

        杨戬拧眉观望了会，他到底性子沉稳，恐其有诈，自然不会贸然去追，本想用捆仙绳将邓婵玉绑回去，但此刻也只得作罢。

        商军营寨内，邓九公刚接到前线撤兵的消息，帅帐外便传来邓婵玉的喊声：“爹！”

        旋即，身着深紫色铠甲的姑娘满面笑容地跑进了门，好似刚打了一场胜仗。

        前者看向她，忙问道：“婵玉啊，你怎的突然就退兵了？”

        邓婵玉挽着她爹的手臂，略带娇羞道：“爹，女儿想嫁人了。”

        这话令邓九公始料不及，虽说他也着急女儿的婚事，但这明明还打着仗呢，怎的突然就说要嫁人了？

        他问：“你想嫁给谁啊？”

        “女儿看上周营的小将了，”邓婵玉姣好的面容上没有半分掩饰，直接道：“女儿想，若是对方肯入赘，那咱们就归降西岐！”

        邓九公步子一顿，差点儿被自个儿的唾沫呛到，“甚，甚么？归，归降西岐？你这不是胡闹嘛！”

        他邓九公为官二十载，若仅是为了替女儿招婿一事便叛投敌军，岂不是遭人耻笑？

        “爹，您都为大王效力这么多年了，女儿我也打了不少胜仗，咱们父女俩立的功劳够多了。”

        “您女儿我都十九岁了，难道您就一心只想为国，也不管管女儿的终身大事了么？”

        邓婵玉自那日将李哪吒打伤后，便也细细想了想，女孩子家舞刀弄枪本就不文雅，何况她还出手伤人，虽说她年轻貌美，但也免不了会被人视为一朵避之不及的“霸王花”。

        哪怕真能将其捉回来，对方又怎会愿意娶她呢？

        到时候鱼死网破，她除了有军功外，也捞不到好处呀！

        而今日见着的那个人，更是坚定了她的念头，只要对方肯做她的男人，那她降了也无妨。

        大女子能屈能伸，等成了婚，日后她去了周营照样可以带兵领将，何乐而不为呢？

        邓九公拧眉摇了摇头，劝道：“婵玉啊，咱们大商也不是没有勇武之士，你就不能在自己人里面挑一个么？何必要去趟周营这趟浑水呢？”

        姑娘撇了撇嘴，开始晃着对方的胳膊撒娇：“咱们的人没周营的好看，女儿就是喜欢他嘛！”

        “您瞧瞧人家黄飞虎，他去了西岐不照样是武成王，那咱们归降西岐也去谋个官职，不是挺好的么？”

        “反正都是与他人打天下，有甚么区别么？”

        邓九公很是无奈，邓婵玉是他的独女，因为她娘去得早，便一直都将她带在自个儿身边，平日里不是跟着师父孔宣学习武艺功法，便是跟随他征战沙场。

        也不知这姑娘是从哪儿来的这般离经叛道的想法？

        他稍稍平心静气了会，问：“你先告诉爹，你看上谁了？”

        姑娘莞尔一笑，道：“女儿刚刚去问太鸾叔叔了，他说那小将叫杨戬！”

        邓婵玉缠了她爹一下午，后者终于同意先派使臣往西岐送函件，探探联姻一事的口风。

        毕竟邓九公只有她这一个宝贝疙瘩，只要女儿高兴，他倒也愿意拉下这个脸。

        夜晚时分，年轻的姑娘躺在营帐内，手里抱着枕头，脸上还满是笑意，丝毫没有行军打仗的紧迫感。

        所谓少女怀春，大抵如此。

        她翻了个身，看向睡在另一张床上的女孩子，唤道：“莺歌--”

        后者睁开眼，茫然问：“怎么了？小姐。”

        “莺歌，我想了想，我还是觉得他们仨都不错。”邓婵玉撑着脑袋，似是有些为难的样子。

        “可小姐不是说，最喜欢那个叫杨戬的么？”莺歌不解地瞧着她。

        “是啊！”姑娘又躺了下来，面朝屋顶道：“论外形自然是杨戬最好，可黄天化毕竟是武成王长子，身家背景最优，那李哪吒虽说凶了点，但若是能征服这种小狼崽，本小姐还是会挺有成就感的。”

        明明八字还没一撇，她倒先给自个儿开起了选秀大典。

        邓婵玉叹了口气，“只可惜这是个男尊女卑的年代，否则本小姐一定将他们仨全收了！”

        莺歌蓦地一惊，小姐这是在说甚么浑话？

        然而前者并未消停，竟然还自顾自地谋划起了荒诞不经的美梦：“若是那样的话，我就让杨戬做大，黄天化当二房，李哪吒做小。”

        邓婵玉转头朝莺歌粲然一笑，“怎么样，本小姐这想法不错吧！”

        莺歌呆呆地望着她，震惊得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她家小姐真不愧是大商第一女将，不仅在战场上能所向披靡，有万夫之勇，连谈婚论嫁起来，都是寻常女子不曾有的气魄。

        翌日，西岐丞相府的议事厅内。

        姜子牙一大早便召集众人前来商议破敌之策，满堂武将正襟危坐。

        “邓婵玉，自幼师从碧游宫门人孔宣，那孔宣的真身乃是一只孔雀，修炼千年才得以化为人形。”

        “她用来打伤哪吒的石头叫做五色飞石，收走攒心钉的是五色神光，那五色神光乃孔宣的五根孔雀羽翎所化，专门收取仙家法器。”

        这些皆是姜子牙派雷震子飞回玉虚宫打探到的消息。

        席地而坐的众人，神色愈发凝重起来，大概都觉得这名女将着实不好对付。

        “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让邓婵玉与邓九公归顺我们，毕竟她也算是能人异士，若是肯为我方所用，定是如虎添翼，而且对方是女子，你们若是群起而攻之，也恐会落人话柄。”

        姜子牙扫了一眼满堂的男子武将，多少有些无可奈何。

        商军的函件是这时候送至丞相府的，武吉去接的头，后面跟着一名传信的小兵，大堂内的气氛瞬间紧张了起来。

        姜子牙看完函件后，那张平静如水的脸上堪堪腾起诧异的神色。

        他抬眸瞟了眼坐在一处的模样俊秀的三名小将，沉吟了一会儿才道：“邓九公说……若是杨戬，哪吒，天化等三人中有一人愿意入赘他邓家，娶邓婵玉为妻，他便率邓家军归降西岐。”

        李哪吒一听简直要炸：“这邓婵玉果然有病！”

        一旁刚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的黄天化差点儿将茶水喷出来，惊道：“她，她以为她是公主选驸马吗？”

        唯独杨戬只是稍稍蹙起眉头，挂上了一副糟心的表情。

        “她把我脸打成这样，还想让咱们娶她，做梦吧？”李哪吒没有半点好脸色，似是对其厌恶到了极点。

        传信的小兵闻此，忙走到前者身旁，恭敬道：“李将军，那使臣还送了药过来，说是专门治您的脸伤的，用上几回立马痊愈。”言罢，便将一只小红瓶递给了他。

        李哪吒歪头瞧了眼，神色里皆是不屑，轻笑道：“这叫什么，打一巴掌再给颗甜枣吃对吧？”

        “谁知道这玩意儿有没有毒啊？”

        “给我扔出去！”

        小兵似是有些为难，犹豫了片刻才怯怯应道：“是……”

        然而他刚跑到门口，准备将那瓶子往院子里丢时，便被人及时制止：“住手！”

        行在游廊上的姑娘方才还在拐角处，便闻见了大堂内的吵闹声，毕竟里头的少年不仅脾气躁，嗓门也大。

        她走过去将那药瓶打开，放在鼻子下细细嗅了嗅。

        云中子曾带她尝百草，鉴三界之奇毒，若是里头真有猫腻，她还是能识别得出来的。

        杨莲花将瓶口塞上，进屋走到李哪吒面前，面色平静道：“人家既然想让你娶她，又怎会拿毒药来害你？”

        “这应当是瓶仙药，你且先拿去用一用。”随即便将瓶子塞给了他。

        依旧顶着熊猫眼的少年不情不愿地收下，心里头还记挂着前几日对方莫名其妙朝他发脾气这件事儿，以至于他的伤到现在都还没上过药。

        他看向对自个儿有些冷淡的姑娘，多少带着点儿委屈道：“你如今连药都不肯给我上了……”

        杨莲花神色微变，对他这般低声下气很是不适应。

        人家女将军打的是他的脸，又不是手，能动能跳的，自己上个药怎么了？

        但她多少也觉得自己这波飞醋吃得很不在理儿，只好将药瓶又拿了回来，无奈道：“坐下吧！”

        见姑娘缓下了脸色，李哪吒当即咧着一口白牙乖乖坐回了位置上，前者拉了个蒲团过来，跪坐在他面前，取出随身携带的帕子替他上药。

        待这方终于平静了下来，坐于台上的姜子牙才继续刚才的话题，他问：“所以，尔等三人，谁愿意入赘邓家？”

        这样好的买卖，不至于都不乐意吧？

        “别看我，我才不会娶她呢！”李哪吒坐在那，头也没回，目光停留在杨莲花的脸上，也不知这话到底是说与谁听的。

        姜子牙多多少少也能看出这两人的关系，原本就没对这小子抱有太大的希望，他只好看向黄天化。

        而后者竟然也赶忙讪讪笑道：“丞相您别看我，我再怎么也是武成王长子，怎能入赘呢？”他一面儿说，还一面儿朝黄飞虎寻求附和：“您说是吧，爹！”

        他想娶的是如莲儿妹妹这般温柔娴静的女子，哪怕她邓婵玉长得再漂亮，也不成啊！

        黄飞虎朝姜子牙颔首一笑，似是表示认同。

        眼瞧着只余下最后一位救星了，而且还是脾气最好的那位。

        老者满怀期待地转向杨戬，含笑道：“杨戬，目前来看，你是最合适的，那邓婵玉貌美如花，武艺又好，还是碧游宫的弟子，你娶了她也着实算得上是一桩佳话了。”

        姜子牙也是不承想，自个儿的三寸不烂之舌还有这般用武之地。

        “不行！”

        还未等当事人回应，一旁的姑娘倒是先急得跳了起来，“师叔，他不能娶邓婵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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