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是光也是救赎（三）

千千嘟囔着小嘴，满脸写着倔强，这种感觉像是小的时候犯了错，爹娘指着你鼻子训话，但自己偏偏不听。

        王盛德瞧见她这副委屈巴巴的模样，被逗笑了，反问道：“怎么？说你，你还不服气？”

        千千小脸扬得高高的，一副理不直气也壮的样子，傲慢地回应道：“嗯!”

        “噗，你这个丫头片子怎么这么固执，给你说好话，你都不听。”王盛德愈发觉得这个女孩有点意思。

        千千没有回答他的话，自顾自地敷衍着：“听了听了。”

        王盛德问道：“你是听了，那你为什么不答应我做到呢？还这么不服气的样子。”

        千千立马反驳道：“你只是让我听，又没有让我做。”

        王盛德气笑了，这么一堆歪理在身的姑娘，却还是不能保护好自己，想到这里，心里莫名心疼这个姑娘。

        王盛德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问道：“你叫什么呢？我叫王盛德，你呢？”

        千千低着头，手里不断拉扯着腰间的佩饰，心里的自卑一直萦绕着，小声地说道：“我名字不好听…叫千千，万千的千…”

        千千心里冒着酸楚，有些难过，其他人都是花啊月啊，或者又是出自诗词典故，所有人的名字都好听，除了自己。

        王盛德脱口而出道：“千千好听啊，万千的千，万千宠爱，吻你万千。”

        气氛突然开始变得微妙了起来，千千只觉得自己脸被烧得好烫，耳根子也是，脑子里嗡嗡的，听不见外界的声音，只听得见自己心在砰砰跳个不停。

        王盛德说完，才发现气氛有些尴尬，赶忙语无伦次地解释道：“我…我没有冒犯你的意思…就我这个人…就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说话比较直白，刚才的话我压根没有过脑子…你不要生气啊…”

        千千听到他这番解释，心跳得更厉害了，像是要窒息般，支支吾吾掩饰道：“啊…没有啊，没生气啊…”

        两人都羞红着脸，默契得将头撇到一边去，不去看对方，各怀心思，不知其意。

        大家都沉默了好一会，千千想了想，率先打破僵局，站起身来说道：“那个…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千千想快点逃离这里，逃离这个是非之地，逃离这片刻的梦境。

        “嗯嗯，那个，东西你拿上啊，我专门给你买的，那个药是一天煎服两次，早上和下午各服一道。”王盛德也赶忙站起来，麻利地将石桌上的东西打包好。

        千千低着头想要接过东西，但王盛德拿在手上，丝毫没有要给她的意思，正当千千抬头疑惑地看着王盛德时。

        王盛德提着东西，解释道：“那个，我帮你提着吧，我送你回去。”

        “嗯。”千千低着头应道。

        一路上两人都沉默不语，不知该从何说起，明明想要快点结束这场暧昧，却又不约而同地走得很慢。

        就像是初次见面那晚的星星，闪烁不明，天空明明黑得可怕，月亮也不见踪影，唯有挂在夜幕之中的两颗星星，忽明忽暗。

        许久，两人停在镜花楼门口，王盛德将东西递给了千千，千千埋着脑袋接过。

        “呃，那我，就先走了。”王盛德支吾地说道。

        “嗯。”千千低头应道。

        “嗯…你先上去吧，我看着你进去了，我再走。”王盛德想了想，说道。

        千千抱着东西蹬蹬地跑开了，在上楼拐角处，又停了下来，鼓起勇气转身说道：“那个…我上去了…谢谢你的…东西。”

        王盛德望着那个小小的身影，心里的感觉也愈加笃定了，挥了挥手回应道：“嗯，你回去记得喝药，对睡眠好。”

        “嗯。”千千一个侧身便消失在王盛德的视线里，留下他一个人，依依不舍地转身离开。

        千千抱着东西冲进房间，将东西放在桌子上，一个箭步冲了回去，将房门反锁。

        喘着粗气，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还是跳动得厉害，感觉自己已经开始神志不清，脑子里总是不自觉地回想他说过的话。

        冷静片刻，便趴在床上，埋在枕头里，自言自语地问道：“这算什么？是…喜欢我？不不!不可能，我才不喜欢他!长得又不是很帅，就只会花言巧语。”

        千千拿枕头捂着脸，可一想到到刚才的事，嘴角总是不自觉上扬，突然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撑着下巴思考着：那他给我买这些东西干嘛？嗯…也许是出于前几天的愧疚之情，出于礼貌道歉？不过他是怎么知道我睡眠不好的？

        “反正…不可能对我有别的想法的，肯定只是…心血来潮…或是情场老手…”千千冷静分析着。

        脑子虽思路清晰，可心总是静不下来。

        “嗯，没错，他就是想玩玩，我才不会上当呢!”千千再次肯定自己的想法，同一个错误，自己绝对不能犯两次!

        与此同时，王宅里却争吵不休。

        “我说了，我有我自己的想法，我现在暂时没有成家立业的想法。”

        “你没有，那你是怎么想的，你说你说。”

        “跟你年纪相仿的人，孩子都有两个了，你连家都没成。”

        “两个，两个又怎么样，他们过得很好吗？每天不都是吵架吗，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事，争吵不休。”

        “那能一样吗！林家女子知书达理，相貌端庄，是市井妇人能比的吗？”

        “我见都没有见过，我就要跟一个陌生人过一辈子吗？”

        “你见都没有见过，就直接否决了，连见一面都不愿意！”

        “我不喜欢啊！我跟她都没有感情基础，我怎么可能跟她结婚！”

        “这个你不用操心，下个月我们就搬回老家，有的是时间让你们培养感情。”

        “你为什么就不能尊重我的意见呢？你认为！你认为的，就一定是对我好的吗？”

        王锦慎一时不知道怎么反驳，也许是被气昏了头，只得恶狠狠地盯着王盛德，眼神里无时无刻都透露着：你这个不孝子，忤逆父母。

        王盛德与父亲的这次谈判，又一次不欢而散，王盛德也想不明白，好好的父子情分，为何就要因为这件事闹成仇人般境地。

        难道，真的可以跟一个不爱的人过一辈子吗？

        王锦慎罚他在家闭门思过，好好反省自己的错误。而王盛德也不想作过多的解释，把自己锁在屋里，也不知在里面做些什么。

        过了三天，王盛德才得以出门，本只想逛街散散心，但没想到最后还是走到了这里。

        王盛德站在镜花楼外，望着自己手里的一盆月季花走神，鲜艳的红色，开得正好，散发出淡淡的花香。

        去花坊里转了许久，挑来挑去，也不知道该选些什么。

        店家是一位中年大叔，见男子选了这么久也没有选到心仪的花卉，走上前去问道：“这位公子，是送人还是放家里呢？”

        店家突然的关心，反倒让王盛德有些不知所措，他并没有养花的习惯，只是走在路上，瞧见外面的支架上的花卉开得甚是娇艳。

        想起初次见面时，她望着院里的月季花发呆，那忧伤与悲哀的神情，那场景像是刻在骨子里，无法磨灭。

        于是鬼使神差地走了进来，在花坊里转悠，四处瞧瞧。

        店家问他的时候，他才恍惚间回过神来，推辞道：“没有，我就随便看看。”

        “好的公子，如果送心上人的话，芍药花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店家意味深长地说道，自己阅人无数，年轻小伙的那点心思，自己能不知道吗。

        王盛德有些尴尬，刚想解释，却欲言又止。

        那自己此刻做的事情，又算什么呢？

        是喜欢吗？

        王盛德第一次读不懂自己的心，他向来是一个极其理性的人。

        喜欢一个人，应该是因为她的优点吸引到了自己，因为她漂亮，因为她温柔，因为她幽默风趣，因为她才华横溢……

        “噗。”王盛德想到这里，没忍住笑了出来，她那一点沾上了，好像还恰恰相反。

        她脾气暴躁却内心细腻，她敏感多疑却大胆表露，她脆弱悲伤却坚强勇敢。

        王盛德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明明只见过两次面而已，是直觉吧，一种感觉罢了。

        感觉能信吗？这种无凭无据的心绪，没有任何逻辑可言。

        可感情似乎本来就不讲逻辑的。

        王盛德脑海里不断闪过与她的画面，思考许久，指着一盆红色的月季花说：“店家，麻烦帮我把这盆月季花包起来。”

        等王盛德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因抱着一盆月季花，被路过的姑娘指指点点，时不时还能听到几声耻笑，这种被围观的感觉，像是在看一出闹剧。

        王盛德越想越后悔，那有送人月季花的，太傻了，算了，要不下次我再来吧。

        “诶，原来是你啊。”

        千千惊喜地拍了一下王盛德的后背，在路上就听到有人说，有位公子抱着一盆月季花在镜花楼下，因为好奇就赶忙跑过来看热闹。

        结果正好和王盛德撞了个照面，看着他抱着一盆红色的月季，好奇地问道：“你抱着一盆月季干嘛啊？”

        王盛德扭头就看见了千千，看见她饶有兴致地拨弄着月季花瓣，似乎比之前开朗了不少，连忙地说道：“我刚才在街上看见了月季花，想你了。”

        “啊？”千千拨弄着月季花瓣的手突然停住了，听见他这么直白的话语，一时间愣着了，以为听错了，抬头疑惑地看着他。

        王盛德也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又着急解释道：“呸，是想到你了，不是想你了，是想到你了。”

        千千咬着下嘴唇，争取不让他看出自己激动的心情，嘴角却止不住上扬，别扭地说道：“啊？为什么想到了我啊？”

        期待地望向王盛德，像是个想要被表扬，讨要礼物的小孩子。

        “因为第一次见你时，你一直盯着院里的月季花看。”王盛德认真地回答道。

        千千蹙着眉头，歪着脑袋仔细回想，不过脑海里的记忆已经零零碎碎了，似乎好像，貌似有这么一回事吧。

        王盛德瞧见她努力回忆的样子，想必早已忘了吧，不过伤心的事情，忘了就忘了，忘了才好。

        “那个，我前几天比较忙，家里有点事情要处理，所以这几天就没有来。”王盛德解释这几天为什么没有出来的原因。

        千千白了他一眼，嘟囔着：“那你忙呗，管我什么事。”

        王盛德也不来气，依然笑呵呵的，显然他已经习惯千千总爱出口怼人这个毛病了，但他更知道，她从来没有恶意。

        “因为马上要过年了，有很多账需要清算，还要准备过年用的东西，也要记账，所以前几天我一直在家整理账簿。”王盛德怕千千以为这是他随便编的谎话，认真地解释道，

        “哦，那你很忙吗？”千千故作漠不关心地问道。

        王盛德听到千千这么问，连忙说道：“会有一些，因为要算年底总账，之前每个月的账多多少少都有纰漏，所以年底清算会比较麻烦些。”

        “家里还有些其他的事情，所以也比较让我心烦意乱，前几天在家就一直忙，但我忙起来也会抽空想你的。”

        千千这次确定自己没有听错，睁大了眼睛，面红耳赤地看着王盛德。

        王盛德面对这次的直言，不再打算辩解，谁让自己说话总是不过脑子，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像是要倾诉自己积攒许久的情绪，王盛德直接了当地说道：“我不是想到你了，我是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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