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野火（十）
作者有话要说：</br>虽然更晚了，但是这章略肥。
祝大家看文愉快。
野火（十）
半小时后，市局刑侦支队。
左小菲再次瞟了眼鸦雀无声的办公室，“到底怎么回事？”
丁帆肩膀一耸，“不知道，俩人从顾念家书房出来就这样了。”他压低声音，“你有没有发现老大一遇到江小姐就特喜怒无常？”左小菲给了他一个“你懂什么”的眼神，“那叫‘关心则乱’，你不觉得萧队越来越像个正常人了吗？”
“哼！正常？”丁帆下巴朝办公室一抬，“正常你去。”
左小菲脸色明显白了一下，一咬牙，“我去就我去。”
她刚朝安静得有点诡异的办公室探了下脑袋，就接收到了江小姐一个无比亲切的微笑。
左小菲在猝不及防下，赶紧嘴巴一咧，挤出个比哭强不了多少的表情，再看向温差极大的另一位，“萧队，材料准备好了。”
萧辰羽面无表情地走向门口，“会议室。”
“哦好。”左小菲瞟了眼沙发上自娱自乐、悠然自得的那位，脑袋里突然蹦出个词儿，“一物降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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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室屏幕上的监控画面停留在徐朗离开的背影上。
左小菲放下遥控器，“萧队，这就是拍到的孟溪南的情况，我们核实了她之前的说法，离生物学院教务办最近的两个食堂监控都没找到她，说明她在说谎。”
“但有个疑问，萧队你看，徐朗走后2分钟，视频出现了前来求助的目击女学生，但这段视频并没拍到孟溪南。你说她这两分钟去哪儿了？”
丁帆“嘁”了一声，“就两分钟能去哪儿，女学生出现的时候不是又拍到她了嘛”
经丁帆一说，左小菲把视频又倒了回去，只见孟溪南原地踱了几步，就出了监控范围。
左小菲看向萧辰羽，“难道她，在等人？”
萧辰羽放下手里的笔录，“从顾念出发到坠楼时间推算，生物学院教务楼距静思楼路程在10分钟以内，顾念坠楼时间是12点5分，孟溪南12点15分出现在视频里，时间也算合理。”
左小菲突然有点兴奋，“就是说孟溪南不但跟踪顾念去了静思楼，还完全可能目睹了顾念坠楼，却假装不知道，预先回到离静思楼最近的这个教务办等学生来求助！”
下面忽然议论声一片。
丁帆椅子往萧辰羽旁边拉了一把，“萧队，谢主任那边刚来了消息，你猜怎么着？孟溪南居然是徐朗堂姐！”
萧辰羽忽然眉头一舒，“原来如此，这就合理多了。”
“合理？”丁帆跟左小菲对了个眼色，这明明更不合理了吧
萧辰羽再次仔细看了问询笔录，除孟溪南外，到过现场的人当中，李明晖、楚运、梅从然不在现场证明都经过了核实。楚运当时在李明晖办公室，梅从然是在医务值班室接到目击学生电话后赶往现场的，半路碰到了孟溪南。
萧辰羽沉思片刻站起身，“走吧，先去看看那位酒醒了没。”
丁帆一愣，“啊？不先审孟溪南吗？”
“萧队！”一名警员突然来到会议室门口，“林局来了，在你办公室。”
5分钟后，刑侦支队。
大家都带着观战的情绪，屏气凝神竖起耳朵。
萧辰羽办公室里，林允峰声音显得很低沉，“辰羽，这是我们局和申大的共同决定。”
萧辰羽的声音平淡中带着不予反驳的坚定，“不好意思林局，我说了，我不同意。”
没一会儿，林允峰黑着脸出来了，后面站着的萧辰羽居然脸色更黑。
众人：“这怎么跟平时不太一样”
只见二人同时看了眼在一边儿埋头忙活的江落羲，一个一言不发走了，一个一言不发回了办公室。
众人目光齐刷刷落在江落羲身上。
江小姐总算是忙完了手里的事儿，抬头给了大家一个璀璨的笑，一闪身进了萧队长办公室，随手关上了门
众人：“……”
江落羲瞟了眼桌上的纸，走向面窗而立的人，默默站到了他身边。
良久，就听她柔声说：“对不起”
萧辰羽依然看着窗外，“什么时候的事？”
“一个半月以前。”
说完这句话江落羲感觉屋里的气压更低了，她看着那张越来越阴沉的脸，低声说：“我错了”
良好的认错态度终于让萧辰羽回过头，江落羲看着他，喃喃道：“再说了，你是昨天晚上才说不想让我参与的。之前，你也没提”
萧辰羽看着低眉顺目、柔声细语的女人，心里不自觉软了几分，“就那么想当这个顾问？”
江落羲低下头，没说话。
萧辰羽微微转过身面对她，“为什么？”
江落羲放开了紧抿的唇，缓缓抬眼看他，“为了我们共同的目标，其他的你可以不问吗？我保证不会乱来，都听你的。”
共同的目标？萧辰羽心头一凛，四目相对中，心中的怒意渐渐化作一片忽冷忽热的不安。
“你会同意吗？”江落羲看向萧辰羽，闪着光泽的黑眸充满了期盼。
萧辰羽避开她的眼神，再次转向窗外。
良久，江落羲仍然没有得到答案。她向萧辰羽凑近一步，忽然夸张地弯下腰，由下向上看他，声音异常温柔，“萧队长，你会给我签字的，对不对？”
萧辰羽本来有点动摇的心忽然停止了摆动，目不斜视地冷声道：“不会。”
谁知话音一落，眼前忽然出现一张纸。
萧辰羽视线扫上去，画上一个身穿制服的男警官，五官神态俨然就是自己，他怀疑自己此刻的表情可能都跟他一模一样，上面写着一行字：“气鼓鼓的萧队长”。
你还知道别人生气！萧辰羽半个眼神都懒得给她，转身回到办公桌前坐下。
江落羲立马跟了过来，然后又拿出一张纸摆在萧队长面前……
萧辰羽一低头，又是一幅画。从眉眼上看还是个小型的自己，只是没穿制服，嘴角勾着一丝……痞笑。上面也有一行字：“善解人意的小可爱”……
“小可爱”！这图文搭配吗？再说了，这种笑，好像平时都出现在某人自己脸上吧！萧辰羽终于忍不住瞟了眼旁边的人。
某人胳膊支在桌上托着小脸，嫣然一笑，“画得怎么样，”她停顿了一下，“……辰羽？”
萧辰羽差点儿脱口而出的“不怎么样”立马被击了个粉碎，但他愣是凭着与某人长期的斗争经验维持了那张冷脸。
江落羲撇撇嘴，懒洋洋站了起来，后退一步，又没骨头似的俯在了人家椅背上……
于是，萧辰羽看到一只细白的小手擦着自己胳膊伸到前面抽走了画，露出了下面的《顾问申请表》。然后伴随着一股熟悉的洗发水味道，一个酥软的声音贴着耳朵飘了过来，“辰羽哥你最好了，对不对？”
一股热浪在萧辰羽心中猛然腾起，他脑袋嗡地一下！这女人，为达目的简直不择手段！
他一下站了起来，迅速在申请表上签了字，甩给江落羲，“记住你说的话，服从安排！”
然后一秒没停打开了办公室门，大步走向外面，“小菲，把案情细节告诉江顾问，带她去审梦溪南！丁帆跟我走！”
左小菲差点儿没接住这从天而降的巨型炸弹，“啊？江顾问？审……”
一扭头，江落羲正勾着嘴角靠在门边，晃着手里有林允峰和萧辰羽签字的《顾问申请表》。
丁帆边夹着东西一路小跑，边回头，这下好了，真成顾问了
———
问询室里的徐朗酒已经醒了，他双手交叠放在桌上，眼里布满了红血丝，才30几岁的脸上已经布满了岁月的痕迹，萧辰羽看着他微微皱了皱眉。
丁帆看了眼萧辰羽，东西往桌上一放，开门见山，“昨天什么时候去的申大？”
徐朗一愣，“上午。”
“上午？，那怎么中午人还在？”
徐朗再次发愣过后，变成了沉默。
丁帆冷哼一声，“事儿都做了还不敢承认？顾念坠楼的时候你人在哪儿？”
徐朗明显一慌，“我什么都没做，我当时在在跟苏老师说话。”
“是说话，还是密谋杀人？”
徐朗布满血丝的眼睛圆瞪，“我没有！不是我杀的！”
丁帆摆出了然的神情，“哦。那是谁杀的？”
“我不”徐朗声音一顿，“我没说她是被杀的。”
丁帆冷笑一声，“那伪造的遗书是怎么回事儿？”
徐朗突然提高了声音，“谁说遗书是伪造的？”
“你的表姐——孟溪南。”
徐朗脸色煞白，一字一句道：“不可能。”
靠在椅子里的萧辰羽终于开了口，“来，丁警官，给他看看。”
丁帆立刻打开一个视频装置，大屏幕上的孟溪南正脸色难看地坐在问询室里。
萧辰羽示意丁帆关闭视频，视线落在徐朗脸上，“你跟苏鹂的关系早上我们已经看到了。”
徐朗没吭声，算作默认。
萧辰羽慢慢摊开面前的笔录本，轻敲两下，“据孟溪南交代，你不但与苏鹂有染，还长期家暴顾念，而且顾念死亡时，你也在学校；所以她觉得顾念的死很可能与你有关，而伪造遗书模仿笔迹这种事，没人比你这个最亲近的人作案条件更便利。”
徐朗顿时满脸惊怒，霍地站了起来，“她胡说！”
萧辰羽淡淡看着他，丁帆厉喝一声，“干什么你！坐下！”
徐朗注视了萧辰羽几秒钟，忽然冷笑起来，“警官，你别蒙我，这根本不是孟溪南说的话，对不对？”
丁帆快速扫向萧辰羽面前根本与本案无关的笔录纸。
徐朗缓缓坐了下去，向后捋了下头发，“她没有理由说这些。”
“想听理由？”萧辰羽依然靠在椅背上，淡淡看着徐朗，“理由就是，她必须说，否则她就是最大的嫌疑人。因为，顾念死的时候她就在现场！”
“什么？”徐朗一下握住椅子扶手，身子顶到了桌子上。
萧辰羽眯眼看着徐朗的反应，只见他慢慢放开了手，刚捋好的发型被他两把抓得乱糟糟。
他看了眼孟溪南刚刚出现过的显示屏，冷哼一声，“她可真能血口喷人，明明就是她告诉我遗书的事不要多嘴。我回教务楼找顾念的时候碰到她，她说有人告诉她顾念坠楼，避免别人怀疑我，让我赶紧离开。现在看，她是想斩草除根呀！杀了人，还设局陷害我！”
萧辰羽终于从椅背上坐直了身体，“这么说她有杀人的理由？”
徐朗把头埋在两手间，良久，慢慢吐出一个字，“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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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辰羽办公室里，江落羲正难以置信地看着左小菲，“所以他去审徐朗，让我审孟溪南？”
左小菲以可能得50倍放大镜才能看到的幅度点了点头。
江落羲想起某人签字时那副表情，轻哼一声，“你们队长还真是有仇必报！”
左小菲瞥了眼申请表下面露出来的“气鼓鼓的萧……”几个字，以及半张漫画，也许有因才有果。
江落羲忽然按开了监听耳机上的通话键，拉着半死不活的长声，“走吧，左警官，你们萧队没什么技术含量的活儿也快结束了，现在该你了。”
左小菲：“我”
耳机另一边的萧辰羽：“”
又被晾在问询室小半天儿的孟溪南，脸色看起来比徐朗还难看，看到左小菲进来狠狠白了她一眼，结果白眼儿还没翻到位，就看到了后面的江落羲，立刻推了下眼镜，偷眼打量她。
左小菲摸了下耳机，开了口，“孟主任，昨天你为什么跟踪顾念去静思楼？”
孟溪南先是一愣，随即捋了下那不怎么自然的卷发，“我可没做这种事，警官，你们让我等半天就问这个？该说的我昨天已经说了。以后，没有证据的事情麻烦不要喊我过来。”说着就回身去拿包，准备走人。
江落羲忽然笑了，“我想孟主任没听明白，左警官的意思是，徐朗给你那150万为什么花这么快？”
孟溪南猛地转回身，片刻，重新坐正了身体，“这位好像是江老师吧，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江落羲继续维持着春天般的笑脸，“在这里，请叫江顾问。”随即转头问左小菲，“我没经验，这样问是不是有点太直白了？”
左小菲：“”何止是直白，简直驴唇不对马嘴！
江落羲好像有点尴尬，“不好意思孟主任，我换个问题。”
左小菲：“”
“如果我没记错，顾念之前连续3年都在你们院推举的优秀教师之列，请问今年为什么没有她？”
孟溪南再次一惊，“你怎么知道？”
江落羲淡淡一笑，“就那么几个名字而已。”
几个名字？孟溪南不可思议地看着江落羲，全校优秀教师每年可是20个，按照规定，候选人至少在40以上，她说的时间跨度又是4年，除非是刻意记住，否则只能是……过目不忘？
孟溪南也露出一个微笑，“江顾问不用谦虚，你记忆力确实惊人。不过，你说这些都与顾念的死没什么关系，我也没必要回答你。”
江落羲有点无奈地摇摇头，对着左小菲一摊手，“还是要回到150万。”
左小菲：“”
“如果孟主任能出具顾念死亡时的不在场证明当然好，如果不能，请容我猜一下。”她对着孟溪南轻轻勾了下嘴角，孟溪南瞬间想起来时路上，苏鹂在电话里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诉如何在这个女人手里吃了亏，心里顿时紧张起来。
“有两种可能，第一，孟主任收了徐朗为顾念进入申大当老师交给你的门槛费，自然在所有事情上尽心尽力，包括每年的评优。但据你亲弟弟自述，去年你又以各种理由问他们要钱，顾念严词拒绝了你。所以，今年她不但没了评优推荐，还被后来屡次遭拒，怀恨在心的你设计给杀了。”
孟溪南满脸通红地尖声否定，“一派胡言！”
江落羲一笑，“别急，这只是一种可能，还有第二种。虽然要杀顾念的不是你，但你由于借钱被拒，怀恨在心，几次三番给她寄去恐吓信。而昨天一早，你察觉到顾念又收到了恐吓信，但信并不是你寄的，好奇心驱使，你跟踪了她，目睹了她被杀。”
孟溪南的脸一会儿白一会儿红，下嘴唇眼看要咬出血来，瞪视江落羲良久，终于沉声说道：“对，我是跟踪她去了静思楼。”
“但我没杀她，”她挺了挺背，看了眼江落羲，“江顾问，你确实厉害，我承认是因为看到她收了恐吓信跟踪了她，但是我没寄过恐吓信。”
江落羲轻轻摇头，“孟主任这种先扬后抑的说法，还真是伤人。既然如此，能不能请你告诉我，明明看出遗书伪造，你为什么要让徐朗不要在遗书的事情上多嘴？”
孟溪南表情立刻僵在脸上，只剩苍白的嘴唇微微翕动。
江落羲打量着孟溪南，“看孟主任今天的精神状态，该不会是你老公赌球又输了，债主追上门了？”
孟溪南脸色越发惨白，不发一言。
就听江落羲轻笑一声，“为了自己老公，多次恐吓无果，又被顾念威胁要告发他赌球，继而痛下杀手。其实这种事情也很常见，没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此时，左小菲突然听到耳机另一边传来一声咳嗽，敢看不敢言地瞥了江顾问一眼。
江落羲对着话筒低笑了一声，再次抬头，就迎上了孟溪南眼中露出的凶光。
她往椅背上用力一靠，“徐朗这个白眼狼！顾念她，也一样！我不管她是谁杀的，但她死了，我们之间的恩怨就算一笔勾销，包括我寄的恐吓信，我当然没理由节外生枝。但是，我不知道是谁杀了顾念，也不知道遗书是谁伪造的，我只能告诉你们，要不是我了解顾念，那封遗书根本看不出来是伪造的，那个笔迹跟顾念亲笔写的一模一样！”
江落羲和另一边的萧辰羽同时心头一震。
孟溪南看到江落羲的表情忽然有点得意，“哼，我还可以告诉你们，我确实亲眼看到顾念坠楼，但现场没有任何异常，她当时从教室冲出来，直接就跳了下去。”她对着江落羲忽然咧嘴一笑，“你们有么有想过，遗书也许是假的，但自杀却是真的？”
左小菲心里一惊，赶紧转头看江落羲，只见江落羲双唇紧抿，目不转睛看着孟溪南。
片刻，江落羲缓缓站了起来，面色沉静地看着孟溪南，一字一句道：“不可能。孟主任最好还是想想自己到底遗漏了什么细节，如果实在想不起来，就问问自己，杀人和替人掩盖真相，你更喜欢哪种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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