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19匕现
易天晴闻言却慢慢垂下了眸子，额头抵在牢门上，低低地苦笑着，“沉碧，不愧是你，呵呵……”
半晌，他终于止住了笑，抬眸看向她，“我以为你的愿望是离开静湖山庄，但我错了。”
看到沉碧的眸光由澄澈变得幽深，易天晴的语气越发笃定，“你和齐轩合谋要杀林静影，所以要先除掉我，对吗？”
“你说的没有错，”沉碧低垂着头，莫明有风拂乱她的发丝，让她的表情变得越发晦暗不明，“你和洛雪音，与我有血海深仇，这些年来，我未有一刻敢忘。”
沉碧的声音极低，却震得易天晴生生后退了一步，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她，试探地问，“当年的事，你都知道？”
“我娘亲身上的伤痕，和那些被你和洛雪音虐杀之人一模一样。”沉碧定定地看着易天晴，眼神越发凄厉。
易天晴极度震惊，他一瞬不瞬地看着沉碧，半晌方才恍然醒觉，他死死地攥住地牢的木栅栏，最后竟低低地笑出声来。
“呵呵，原来如此，原来是我死有余辜，当年我们虐杀了你的母亲，我却还对你痴心妄想，我还真是……真是卑鄙。”
易天晴的声音越来越低，近乎哽咽，声声入耳，悲凉无比。
沉碧也在笑，她向前探了探身，凑到易天晴的耳边，声音却如泣如诉，“天晴，我已经不怪你了，但是曲悠然和洛雪音联手，我没有把握，所以帮帮我好吗？”
她微微拉开了一点距离，从袖中摸出一个小瓷瓶，俯身放在了易天晴的脚边，对着他绽出一个风华绝代的笑意来，然后施施然地扭身向地牢外走去。
许久之后，在沉碧几乎已经看到地牢入口处透入的阳光时，她终于听到易天晴声音从身后传来，“沉碧，若是我未曾杀过你的母亲，若是我不是静湖山庄的杀手，若是我们相识于微时，你会不会……”
“易大人风姿俊雅，姑娘家见了，无不入目入心。”
沉碧顿了顿脚步，却没有回答，径直走出了地牢。
洛雪音的死讯传来时，沉碧正猫在裁柳小院的栏杆上百无聊赖地玩着她的凤尾。
轩辕齐火急火燎地踹门进来，沉碧一个趔趄差点儿从栏杆上摔下来。
“洛雪音和易天晴服毒自尽了。”
轩辕齐喘息着看着沉碧，沉碧一时有些拿不准他是高兴还是难过，但装一装惊讶总是对的。
“雪音也自裁了？”沉碧一脸惊讶，随即一溜小跑向院外奔去，“快走快走。”
轩辕齐正不明所以，不防沉碧拉起他就跑，“四个首领死了三，快去林静影面前混个脸熟。”
轩辕齐觉得手中柔荑滑软，拂面柔风轻快，不由自主地脚下也加快了，跟上了沉碧的步子。
凌音阁中显然刚经历一场雷霆，此时正是满屋狼藉，沉碧不避深浅，没头没脑地闯了进去。
刚一进门，沉碧便觉得一股凌厉的劲力迎面袭来。沉碧就地一滚，袖中的玉笛已落入手中,向着林静影的方向直刺了过去。
林静影显然没有想到沉碧竟然敢还手，一时之间竟有些怔忡，直到沉碧的玉笛已经指向她的喉间时，她才反应过来，不禁大怒。对着沉碧的玉笛反手就是一挥。
沉碧的右手轻挥，手中的玉笛竟挽出了一个剑花，将林静影的长袖缠在剑中。
只这一招，林静影竟脸色大变，她抬起右手，对着沉碧狠狠地拍出，沉碧生生地挨了一掌，身体重重地撞向身后的木桌，她吐出一口鲜血，趴在地上缓了半晌，方才勉力支起上身。
“师父恕罪……咳咳……易天晴与洛雪音罪孽深重，死不足惜……徒儿擅闯凌音阁，实在是担心师父气坏了身子。”
“哦？”林静影的脸上并无波澜，盯着沉碧看了半晌，沉声道，“刚刚那招，你是从哪儿学来的？”
“徒儿正为此事而来，”沉碧的唇角微微勾起，“徒儿偶然经过山庄后院柴房的时候，看见一个杂役招式精妙，而且与咱们山庄的武功路数不太一样，徒儿一时技痒，便与他过了几招。”
“后院柴房的杂役？”林静影蹙起眉头，仔细想了半晌，依然不得其所，“去把他带过来，我有话问他。”
“是。”沉碧恭谨地俯地叩首，扭身出门。
沉碧引着轩辕齐走进凌音阁时，林静影尚有一丝怔忡。她盯着那个阴郁的少年看了许久，直到看到他脸上的伤疤时，方才忆起。三年前，就是这个模样秀美的少年，在碧波林中慌不择路的逃窜。
那时她刚从金陵城回来。轩辕朝覆灭，她寻遍了整个金陵城，也不见宋晴湖的下落。铩羽而归，她满心疲惫。所以当那个少年惊惶失措地跪倒在她的面前，问她是不是静湖山庄的林前辈，求她收他为徒时，她便笑着应了他。
他居然不知道她林静影只收长得好看的女孩子做徒弟，长得好看的男孩子，只能去做男宠。
而这个男孩子长得着实好看，她十分欢喜。她让人带他下去梳洗，晚上便要与他行拜师大礼。
谁知道，他却是个烈性子，结结实实地让她败了兴致，若不是易天晴求情，她早将他碎尸万段了。
他叫什么名字来着？林静影皱着眉头想了许久，依然不得其所。
然后她看见少年在她的面前屈膝跪下，说，“齐轩拜见庄主。”
“哦。”她恍然大悟，然后支着手肘看他，“宋晴湖是你什么人？”
“宋师父曾经教过我起手。”轩辕齐恭谨地回答。
宋晴湖是轩辕朝的内卫首领，能得他传授武艺，这个少年想来非富即贵。
但这些林静影都不甚关心，她直截了当地问他，“那你可知道宋晴湖现在何处？”
“据我所知，轩辕朝覆灭之后，宋师父被囚于少林寺中。”
“少林寺？”林静影审度地看着轩辕齐，似在斟酌他话中的真伪，“你确定？”
“并不确定，”轩辕齐说话间越发诚恳老实，“庄主神功盖世，是真是假去少林一探便知。”
究竟是宋晴湖被囚于少林寺？还是要借少林高僧之手干掉她林静影？
林静影警觉地看向轩辕齐，半晌后方才眯着眼睛笑道，“或者你去帮我探一探可好？”
轩辕齐察觉到林静影起了疑心，心中一惊，连忙垂头道，“庄主说笑了，属下武功低微，怕是连少林寺的大门也进不去。”
“那让沉碧陪你走一趟吧，”林静影显然容不得他拒绝，她从榻上站起身来，走到轩辕齐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他，“你见到宋晴湖，用这块鸳鸯玉佩换了他随身的双鱼玉佩，带回来见我。山庄中天地玄黄四位首领，已去三位，等你们两人带着信物回来，正好补上。”
轩辕齐不敢多言，忙接过玉佩，俯身应了一个“是”。
嵩山山麓，草木繁茂，钟鸣鼓响。
岳沉碧正蹲在少林寺后的草丛里，心不在焉地听着轩辕齐跟她语重心长。
“这儿是放舍利的塔林，少林寺的镇寺之宝碧水琉璃珠就放在塔林最里面的七层宝塔里。今天晚上你先去盗宝，动静越大越好，我趁乱去见宋晴湖。”
沉碧早就知道林静影不会轻易上套，但这样的结果对于她来说却并不是什么坏事，她很少离开碧波林，这一次只当是出来游玩了。
可是，她怎么就非得和轩辕齐这个烂人结伴呢？这人是天皇贵胄，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还非要把所有的盘缠都扣在手中，结果两人还没进嵩山的地界，就花完了所有的钱财，害得她不得不当了自己的碧玉蝴蝶换钱，现在只能顶着廉价的珍珠充数。
一想起这件事，沉碧就觉得咬牙切齿。哪里还想听这个罪魁祸首在这儿跟她哔哔唠唠。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轩辕齐看出了沉碧的不配合，蹙着眉头问她。
“在听，当然在听，”沉碧心中再多不满，面上总是一团和气，她想了想轩辕齐刚刚的话，发现没找到自己想要的重点，径直问道，“宋晴湖在哪儿？”
“这与你无关。”
“哦，”沉碧恍然大悟，“你能不能见到宋晴湖的确与我无关，要不我现在就雇辆马车，在开封等你？”
沉碧站起身来，作势就要离开。
轩辕齐恨恨地咬牙，伸手拽住沉碧的胳膊，“在半山腰方丈清修的禅房底下，方丈亲自看守。”
沉碧微微一笑，这才对嘛，她又不是他的侍婢，凭什么要任由他呼来喝去？
嵩山巍峨，黄昏时分，往来香客多选在此时赶早下山，山道上正是行人如织，络绎不绝。寺庙之中，却已冷冷清清，安宁详和。
杨悬信步迈入寺中，站在毗卢殿前巨大的铜香炉旁，仰头看向殿中的法相庄严，若有所思。
他此时一袭白衣胜雪，檀香缭绕在他的身侧，一时间恍然若仙。
此时，一个小沙弥快步走到杨悬面前，对着杨悬打了一个稽首，“杨施主，师父已在禅房恭候多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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