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原漫觉得，现下，她也许才是调整不过来的那个。
她在洗手间呆了足足有五分钟，开水龙头往脸上捧了两鞠水，关水后，拿手背贴了贴自己，觉得脸有些发烫。
昏黄暖色的光在洗手间至上而下，她看见镜子的自己脸颊漫上不太明显的绯色，冰凉的水珠顺着额际滴落，“啪嗒啪嗒”滴在洗手台上，她摘了卫生纸擦拭干净扔垃圾篓里走出去。
见他站在那边，眼睫低垂实现投注在那副画上，似乎是在欣赏她的画作水平，原漫正想着要不然还是一鼓作气继续画完，大不了只脱上半身，此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一连三下有些急促，“漫漫。”
原漫走去开门，便看见了周伯。
周伯知道她在画室时一般不允许打扰，可能是怕打扰到她，下意识看了一眼里面，又考虑到天色已晚，犹豫再三。
徐以钛此刻视线骗过来，被门口情况吸引了过去，眸子略眯，“发生什么事了？”
“波地不知道怎么了，今天吃的东西都吐了出来，你们回来的时候还好好地，我本来打算歇了，睡前想着去看一眼它晚饭有没有按时吃，就看见波地趴在地上。”
波动一直是周伯在照顾，周伯本来觉得没什么问题，波地那家伙白天被遛得精疲力竭，晚上懒得不想动也是常有的事，但周伯发现电视柜边上木地板被吐脏了一块，又检查了晚上给它的饭，发现它没吃两口。
天气闷热，这几天波地都不太愿意吃东西，每次狗粮都剩下，所以他才会想着今晚睡前还是检查一下它晚上的饭有没有按时吃完，周伯说。
原漫下去时，小家伙果然一副病恹恹的模样趴在客厅电视机前的毯子上，见她下来了，小家伙也没有能给什么太大太热情的反应，灰溜溜的眼珠子只是没精神地看了她一眼，她瞥到周围波地吐出来的消化物，上前蹲下把小家伙抱起来，二话不说往外去。
原漫脚下生风，徐以钛勾起一旁库里南的车钥匙，顺便开了鞋柜，把她的低跟鞋勾上，跟了上去，“原漫。”
原漫停下，怀里波地病恹恹地也看向他。
他走到她跟前，无奈地蹲下，把一只鞋放她跟前，示意她穿上。
原漫在家不爱穿鞋，喜欢光着脚到处走，此刻红棕色木地板上一双脚丫白皙，脚背细瘦光滑。
原漫见他蹲下一怔，然后他便抬手握住了她的脚踝。
她脚踝很瘦，他的手轻轻一握，那一瞬间，原漫觉得自己被电触了一下。
这双用来弹琴握弓弦的手，肌骨分明，指节修长，第一天就让她颇为垂涎，此刻竟然轻轻圈住了自己的脚踝。
三两下替她穿好，他起身神情自然地勾起玄关的库里南车钥匙，“我和你一起。”
库里南按照原路返回市镇，凌晨的点，沿途几乎没有宠物医院开着。
开了近乎二十里路，终于在街角看见一家宠物医院亮着灯，看起来还有人值班，库里南在一旁停下。
波地是一只七岁的中大型犬，抱久了十分累手，徐以钛建议他来抱，原漫试探了一下波地并不反感换个人抱，便把波地交给他了。
男人推开宠物医院玻璃门，抱着一只灰白的伯恩山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前台的小助理以为自己看见韩剧里的画面了。
身后月光倾泻，有个人一手抱着宠物犬，一手拉开门。
前台护士小助理激动地拉了拉旁边同事，“他好帅呀。”
同事茫然抬头。
这时，男人身后出现一个年轻女孩，她没化妆，但却皮肤白皙，唇红齿白，很好看。
直到女孩走到自己面前，又叫了自己一遍，护士小助理才反应过来，脸倏地一红，小小声，“不好意思，你刚刚说什么。”
原漫再次指了指徐以钛怀里的小家伙，耐心地重复一遍，“我的狗生病了。”
同事上去看了眼狗狗基本情况，那”同事”说她这是她老公开的店，她老公就是兽医，住这附近，让他们等一会儿，她立马掏出手机拨打电话。
波地被陌生人摸了摸后不太高兴，往徐以钛怀里蹭了蹭，原漫伸手揉了揉它的脑袋，神情不太理解，“它挺喜欢你的，为什么呢。”
徐以钛挑眉，“何以见得？”
“波地是捡来的，流浪过一段时间的狗警惕性都比较强，不随便对陌生人摇尾巴，也不随意亲近陌生人，只跟我和周伯玩。”
原漫突然问，“你以前养过狗？”
他手手指划过波地耳朵，莞尔勾唇，“我对狗毛有些过敏，不太长时间接触动物。”
原漫一愕，“严重吗？”
只听他依然抱着波地，不在意道，“应该不。”
他说着，原漫便伸手要接过，“还是我来吧。”
恰逢老板娘出去打电话，医生也准备来了，小助理上前接过波地，“二位，不用担心，把它放就诊台上我们照例要先给它做一个常规检查。”
许是生病了没力气折腾的原因，波地竟然任由医护人员给他检查，原漫在一旁摸摸它，给它顺毛。
一套检查下来后是凌晨一点，同时做了胃部检查，初步检查是波地误食了什么东西。
片子显示那看起来是枚指头大小的环，小助理和医生老婆都看不太懂，只觉得不对劲。
没多久医生赶到后看了诊断报告，说应该是误吞了枚戒指，不知道是铁质还是银的，也判断不了这东西带着它体内多久了，但是看波地状态十分差，胃里有东西也不能进食了，不及时做手术会有生命危险。
原漫沉吟片刻，当即点头说，“现在可以手术取出吗？”
医生点头说可以，但需要她签署手术同意书，并告知了风险。
原漫签名的手停顿，抬眸，“意思是手术可能会失败？”
“任何手术都是有风险的，但是我们是有资质并具备手术条件的宠物医院，你可以放心，我们会尽力而为的，手术需要麻醉，只是告知你们一声，但是也不需要太紧张。”
手术需要先给钱开单，原漫出门匆忙，没拿手机，也没有钱包和现金。
这时听见徐以钛说，“我来吧。”
原漫眼中有些许感激，“谢谢。”
小助理指了指那边长椅，建议他们坐着等，“我们吴医生处理过很多这种手术，其实这对他不是什么大问题，猫狗误食一些垃圾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只要发现得及时就好。”
这是镇上为数不多的中型宠物医院，医院橱窗边有排候诊椅，身后街道微弱的光线洒落进来。
原漫坐在那，徐以钛察觉到她情绪并不是很高。
医院冷气很足，冷意透着薄薄的衣衫刺进肌肤，原漫突然感觉肩上一沉，他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一块干净的毯子给她披上，原漫抬眸，一怔。
他在她身旁坐下，“原漫。”
她垂眸，“恩。”
“你害怕么。”他问。
他的声音悦耳，平而缓的语调像是有安抚的作用，让原漫心里隐隐的担忧稳住些许，她脑袋歪过来反问，“害怕什么？”
“不知道。”他似是无意地随口一说，声线雅淡，“人都会感到害怕的，怕失去，怕死亡。”
明明他对自己一无所知，可原漫总有种自己在他面前一览无余的感觉，她眼睫低垂，“波地不是我捡来的。”
“恩？”原漫能感觉到他的目光正落在自己头顶。
“波地是我母亲捡的，它和周伯是我仅剩下的家人。”
似乎是过了有一会儿，他似乎知道她这种情形下不可避免会想起自己母亲，出口安慰说，“原漫，有些人或许走出了生命，跳出了时间，但那不是真正的死亡，而是变成了另外一种形式存在在你身边，可能是星星，月亮，一朵花，一棵树，也可能是任何一种宇宙形式，分子，原子，并没有离开你。”
他的声音似乎有种魔力，这种时候能够给人无限的安全感，好像打开了某个盖子，暖意哗啦啦地渗透进去。
这种时候，这样的话，确实很有用。
原漫抬头注视他，“谢谢。”
他莞尔，“不客气。”
那边前台姨母笑得嘴角翘上了天，一脸磕到了的神情低头给自己小姐妹发消息，“哇啊啊啊啊今天晚上急诊送来了一只狗狗，狗狗的爸爸妈妈真的配一脸！！”
“男人好帅啊，他刚刚来问我要干净的毯子，近距离看了一眼我觉得他可以出道了，女孩也好漂亮！！”
“他俩虽然没有任何亲密举动！！说个话比别人谈恋爱还甜！！”
“我不管！！他们就是小情侣！！”
“啊啊啊啊那女孩等手术的时候睡着了，他把她往自己那边带了一下，让她靠自己肩膀上，啊啊啊。”
“啊啊啊啊。”
-
没想到，一个并不是很大型的手术要耗时四个小时。
原漫恍惚间就睡着了，她睁开眼恍然若觉自己枕在他肩侧，她抱歉道，“对不起。”
他的眸光深谙，“没关系，我不介意。”
这个时候，小手术室灯熄灭，原漫放下毯子起身。
医生从手术室出来，告知手术十分顺利。
手术虽然顺利，但波地后续恢复还需要待在这得到专业的照顾。
小家伙还在麻醉中，但呼吸机显示生命体征非常好，原漫去看了眼，才放心许多。
这离四季酒店更近，回去的路上徐以钛开车，原漫借他的电话，告诉周伯波地没事，并告知了波地所在医院的位置。
周伯说下午来镇子看波地一趟，原漫托他顺带把自己手机和包带来。
此时此刻，某一根隐隐紧着的松下来，没有比马上找张床睡一觉更让原漫心动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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