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果然，天才黑，就有一些合塔人朝他们射暗箭，而他们后面，跟着的是以万计的合塔人。

        各路守将从军帐中一起出来，个个神色严肃，脚步疾快，出了帐，就带着自己的兵马离开。

        萧云羡小跑在易常宁面前，惊讶道：“你是怎么猜中他们今晚要来的？”

        易常宁上了马，即便前方有打战将至，可他还是一脸的风雨不动安如山，□□的战马已然嗅到了血腥味，情绪也越来越激动，它不住地划着左蹄，扬起一阵灰尘。

        驾马离开前，易常宁道：“此战不用刻意求胜，只需把木炎留在理沅即可。”

        萧云羡拉住了他的马缰：“你这是何意？”

        男人摇摇头：“此次木炎倾巢而出，总归你也取不了胜！”

        说完，他便驾马离开了。

        萧云羡一头雾水，觉着这个男子说话做事玄乎得很，号角吹响，他也上了战马，与敌军厮杀。

        这场战争是萧云羡与木炎较量最长的一场，以往都是打打停停，这次接连打了五日都没有分出胜负来，两边将士都已生出疲意，男人总算明白那句“取不了胜”是什么意思了。

        到了第五日晚上，两边都好像要休整一二，没有再派兵来打。

        萧云羡躺在黄沙上，大口大口喘着气，嘴巴里呼出的是血腥味，嗅到鼻子里的也还是血腥味，要不是凭借着那身将军服，谁也认不出那个满脸鲜血的会是俊朗的世子爷。

        饶是自小把练武当饭吃也耐不住这般打，男人头晕晕的，差点以为自己要被累死了。

        还没休息两下，就感觉有人踢了他两脚，萧云羡抬头，见易常宁站在旁边，少年将军可没有他狼狈，虽说也是一身血汗混合，脸上也有擦拭不掉的血迹，可常人见了，也只是称赞一句奋勇杀敌好男儿。

        易常宁提着宝剑，又轻轻拍了拍萧云羡的小腿，道：“来我帐中，我有话和你说。”

        他看了一眼天边明亮的星辰，又催促了几句。

        身体很累，可男人还是竖起□□触地，借力起身，跟在了易常宁身后，等走到帐前，他才反应过来，究竟谁是这里的主人？怎么连他也听这小子的话来了？

        想必易常宁也累了，才到帐中他就坐了下来，将宝剑放在了桌子上。

        “今晚木炎会再袭流昹滩，这地方你不用守了，告诉你的副将故意装败，让他攻下理沅和流昹滩，萧家军全部撤到北边的小崇山去。”

        萧云羡简直要气笑了，他有人有粮，又坚守数日，难道就是为了今天的撤离？

        还有，他为何要听易常宁的话！

        真是邪门了，自从这小子来了，他好几次都被人牵着鼻子走！

        “若是怕死，你就回北地去，此处也不差你一个！”

        易常宁不意外他的反对，为了守住流昹滩，萧家军死了上万人在此处，现在要他放手，怎么可能？何况在萧云羡看来，一旦失去流昹滩，便会失去阻挡敌人的屏障，若是木炎再顺利些，往东便能攻进长宁府了。

        易常宁的嘴皮很干，身体告诉他要喝水，可他却抗拒补充，过往的人生经历告诉他，只有□□受摧残时，脑子才会清醒。

        他抬头，看着萧云羡：“你守了流昹滩这么长时间，也只是在它周边护着，可有真正踏入过这片沙地？”

        “我有病吗？北边有路可以走，我为什么要去走沙地？”

        萧云羡也是带兵从北边过来的，小崇山山路狭窄，易守难攻，他在那里守得死死的，不怕木炎来攻。

        那贼子也知道自己打不下小崇山，所以不往那边去，想取道流昹滩，从中穿过到东边。

        易常宁摇摇头：“这片沙丘是三十年前出现的，因为北边有往东去的通道，所以几乎没有人从沙地中穿过，便是有，我们也不可能知道。”

        萧云羡可没有耐心听他故弄玄虚，不耐烦地甩手：“要说什么就快点说。”

        “那片沙漠……很古怪！”等了半天，也只等来易常宁这么一句话。

        男人已是忍不住笑了出来：“你要说的就是这个？”

        他转身就走，何谓古怪，想找理由要他放手也应该找个靠谱的才是，当他是三岁小儿吗，编造个离奇古怪的故事就能打发人。

        易常宁少有的蹙眉，他也知这句话没有什么说服力，想了想，还是道：“十二年前小崇山有大雨，山体倒塌，也把山路阻塞住了。一支军队想要西去，便取道流昹滩，想从里面穿去，可是自打进入流昹滩后，他们便没有再出来过。后来有人曾去搜寻，可惜进去的人遭遇了一样的结局，一个人都没能活着出来。”

        萧云羡半信半疑：“我怎么没听说过这回事，军队失踪是大事，为何一点消息也没有，你骗我的吧！”

        易常宁认真看着他：“我不说假话。你且让木炎去，看他能不能活着出来！”

        若说这个故事能让萧云羡听了就照做的话，那是不可能的，所以男人还是提步离开。

        “很有意思的故事，等我回去就讲给我侄子听的。”他留下这么一句话。

        易常宁叹了口气，终道：“这是真事，带领这支军队的是我的祖父，他自进了流昹滩后便再也没有出来，父亲几次派人去找，可没有一个人出来过。”

        “你祖父？大将军不是带领军队剿灭山匪才走的吗？”萧云羡是知道易家这位老将军的，他不慕功利，一生征战，小时还曾见父王邀约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将军来王府喝酒，可惜他在剿灭山匪时不幸摔伤，不治而亡。

        易常宁只能道：“我父亲觉得祖父的离开太过奇怪，便找了别的借口把此事掩了过去。”

        “所以你此次来流昹滩不是为了援助我，是想来找你祖父？”

        “父亲派人找祖父不下数十次，我已经不抱希望了，只是想看看这沙丘究竟有何奇怪之处，能把那么多人吃掉。”

        他今日说了很多话，恐怕把他半个月的要说的话都说了，到最后，男人的声音越来越嘶哑，他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吃了两颗药，等喉咙处觉得清凉了很多，才慢慢说道：“你让木炎去，即便他真能走出去，也不会剩下多少士兵，我已安派人守在老葛城，只要他一出来定能全部剿灭。”

        他都已经把家底挖出来了，萧云羡也不想再反对，或许他想相信他一次，因为那个老人曾与父亲把酒言欢过，只道：“我现在就去布置！”

        留下一个捂额长叹的易常宁，若非不得已，他真是不愿说出这段往事。

        萧家的副将以为主子要来个故意打输，再反击回去的谋策，都照着他的法子做，在木炎攻上来时故意战败，其实萧家军大部分人马已经转移到了小崇山去了。

        杨温看着木炎带兵进了流昹滩，问道：“世子，我们什么时候攻上去？”

        萧云羡看了他一眼：“不攻了，让他走！”

        杨温蹙眉，还要再问，却见主子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死盯着合塔人。

        一直到最后一个合塔人离开，男人才起身：“你带十万军队在这里守着，我要去老葛城一趟！”

        才走两步，他就转身，又吩咐人请易将军来。

        跟随在易常宁身边的副将过来，道：“我家将军有事离开了，临走前他让我告知世子，且派人马在此守候，老葛城不用世子操心。”

        萧云羡疑惑：“他去哪了？”

        副将摇摇头：“将军没说。”

        男人低着头思索，他突然起身，道：“你们在这里守着，随机应变！”

        男人从士兵身上拿走了几壶挂在马上，竟骑马进流昹滩，杨温摸头，难道世子要以一己之力挑战木炎上万军队？

        萧云羡已经猜到易常宁定是进了流昹滩，若非要自己亲自走一趟，那他真是白来了。

        能把木炎骗进去，借老天的手来灭了他，又能让其为自己探探路，寻找沙丘的秘密，一举两得的好事。

        萧云羡在马上，一边唾弃易常宁居心不良，一边又佩服这小子有勇有谋。

        流昹滩不大不小，可沙地吃人不能作假，进了沙地的人都得小心翼翼，一不注意就会迷路。

        幸好这时风小，前面走过的人还能留下脚印，萧云羡顺着合塔人的脚印慢慢跟了上去，他猜测易常宁就在他的前面。

        果然，走了半个时辰后，木炎的军队就停了下来，只在原地扎营休息，萧云羡躲在一处沙丘背后，静静躲着。

        男人一直被蚊子骚扰，可也只能挥手轰开，突然，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萧云羡察觉不对，左手撑地反转，右手就去抓人喉颈，可他的动作都被人预料到了，那人轻轻俯下身去，凑在他耳边道：“是我。”

        是那熟悉的声音，嘶哑却独特，他认得出来。

        萧云羡不再反击，身后的人松开手，也随他爬伏在了沙丘后面，即便不说话，他也能看出易常宁眼睛里要表达的话，无非是责怪他为何要来。

        萧云羡生硬道：“还不是因为你，你要是死在这里，我怕陛下不会放过我的！”

        易常宁不信，却也无可奈何，他翻身躺在沙丘上，静静看着天上的星辰。

        北地的星空没有这样明亮，也没有让他这般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离天这么近，好像一伸手，就能捞到一两颗星星来。

        人们常说天黑天黑，可到了这里，晚上的天依旧是蓝的，只不过是另一种蓝，深邃得让人惊心动魄的蓝，像个漩涡，看久了能把吸进去，常宁曾想过，或许祖父是飞到天上去了。

        萧云羡等到要睡着了，旁边的易常宁紧紧抓住他的手腕：“别睡！快听！”

        他脸上是少见的兴奋激动，心脏也跳得比往日都快，传于他人口中的鬼怪之事现在要揭开真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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