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木炎趁着形势大好，攻下并州后就朝济州去了，济州百姓早就逃跑了，那里成了一座空城，唯有守城的五千将士浴血奋战。

        没有在城中搜刮到多少金银财宝，合塔人很不满意，只把怒气发在这五千将士身上，所有人无一幸免，全部战死。

        皇帝拍桌大怒，为何萧家父子还不去济州抵抗！

        易盛赶紧上前，劝道：“漠北王调兵遣将从西北赶来难免要些时间，何况沿路上都有木氏留的兵卒在，难免要花些时间，不如让易常宁先抵上些时日，并州与北境相接，由他来战还来得及。”

        皇帝靠在椅背，眯了眯眼：“不行，若是北梁知道易常宁南下作战，定会趁虚而入！”

        易盛还要再劝，却见韩令朝他微微摇了摇头，他只得收声，退了一步。

        韩令乃御营司五军御营使，掌皇帝护卫，位高权重，只上前举荐道：“武成军节度使冯奎骁勇善战，与木氏军队也有接触，不如派兵让他先去抵御敌兵？”

        皇帝点点头：“就依你所言，命武成军节度使冯奎北上，抵御木炎！”

        出了皇城，韩令叹道：“并州济州虽有百姓五十万人，可守城的士兵连十万也不到，区区半月，就让木氏得了机会连攻两城，我大齐就弱成这样了吗？”

        易盛冷笑一声：“现下是木炎来攻，若是北梁想要趁此机会南下，我们就要腹背受敌了。”

        韩令摇摇头，终于有了一点笑意：“我倒是不担心北梁南下，毕竟常宁在那里守着，谁敢来犯！”

        提起易常宁，他又想到方才举荐一事，无奈说：“冯奎也算名将，可也是三十岁的人了，也不知能不能多抵些时日。我今日数了一遍能拿出去用的武将，竟发现真没有几人能用的。”

        大齐重文轻武这一条根深蒂固难以改变，齐人多读书中进士而少人以军功取胜，可十几年来大齐外患严重，天家虽也重用几个武将，可战事一平立马罢免，所以朝中勇武者甚少，想要挑选几个出色的也难。

        “不过我听说你那女婿也是不错，流昹滩一战也算厉害。毕竟是萧连去一手养大的，假以时日必定能成为和常宁并肩的少年英才！”

        易盛连连摆手：“只望他能早早赶来抵御木炎吧，能抗下这一战也算在陛下心中留个好印象。”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出了正阳门。

        再说萧云羡那边，早在小崇山失守时他就要带兵追击去了，可父王不准，说是小崇山早就交给别人来管了，由不得他们出受。再者木炎也没有攻打漠北王镇守的亲远路，他们一没有天家授予出兵的军令，二没有出兵的名头，无故带兵离开亲远路，难免要让皇上怪罪。

        云羡震惊父王的话，什么叫没有出兵的名头，什么叫没有天家的军令，外人来侵略他的家乡，他的国土，难道他要等着千里之外的皇帝送张所谓的军令来才捡起武器作战吗？

        何况大丈夫应以身为国，同是大齐人，何需有你我之分，见到外敌自当作战，只要站在这片土地上，谁都有资格保卫他。

        儿子义愤填膺，老王爷也只是淡定喝茶，也不插话。

        不愧是他的儿子，有这样的雄心壮志真是不错，他年轻的时候也是这样，一颗拳拳爱国之心从来没有泯灭，可事实告诉他皇上要的只是一个忠臣，不是忠于大齐，而是忠于君王。

        他吃过的亏，不能再让自己的儿子吃了。

        父王还是不肯他出兵，云羡气恼，只骑了爱马出城散心。

        马儿飞奔，一路出城到了万岭，站在高岭上，一眼望去，很远很远的前方就是小崇山了。

        天已经黑了，可天的尽头还有几缕没有消散的云霞，或黄或红，或明或亮，在夜的衬托下尤为绚烂。

        小时父王教他骑马，他才学会，父王便带着他来此处。

        男人把他高高抱起，手指着遥远的前方，告诉他那都是大齐的土地。

        “只要有父王在，没人能侵占我大齐半分土地！”凌云壮志，豪气冲天，眼神里都是势在必得的自信。

        可这份自信在皇上一次次解除兵权，木氏一次次来战中消失殆尽。

        父王再也没有来过此处。

        当初还小，只惊艳夕阳西下的美丽，赞叹天地之间的辽阔，如今才懂得那个男人心中曾经的豪情壮志。

        小崇山那片地方比起往日多了不少灯光，萧云羡知道，是合塔人驻兵在此，所以才有灯火。

        他重重叹了口气，易常宁那小子走时嘱咐他要守好小崇山，可没有三个月，小崇山就失守了，他算是没脸见那小子了。

        萧连去按兵不动，萧云羡只得随了爹，好在皇上一直觉得驱赶木炎是他萧家的事，所以从长

        宁府发了军令过来，命他二人立即带兵出征，抵御外敌。

        “我定要借着此战将那合塔人全部赶出大齐！”萧云羡信心满满道。

        旁边的萧连去淡淡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因为路途遥远，形势危急，皇上要他速速赶去并州，朝廷有兵无帅，需要萧云羡来带兵，所以他从亲远路带了三万精兵赶去，又将并州的合塔人赶走已是花费了些时日，并州已是一座死城，绕是萧云羡这种沙场长大的，看到这么多腐烂的尸体摆的到处都是心中也难免生寒，寒意过后便是痛恨，死去的都是手无缚鸡之力之力的并州百姓，他们如何敌得过这些杀人不眨眼的魔鬼。

        男人没有休息，再晚一步，济州也要成为并州了。

        木炎连连作战一月，也是疲累，只让族人在城中稍作休息，夜晚斥候来报，萧家父子已在并州，不日将要打来。

        对此木炎不屑一顾，合塔人恨透了萧家父子，他们与之牵扯数十年，到现在还一直僵持着，不过是齐人一条听话的狗罢了，何况他的主人还十分忌惮这条狗，只要拿捏住他的主人，还怕这条狗来咬死他吗？

        木炎还小的时候，木凉就告诉他合塔一族是绝对不会被消灭的。

        那时合塔人一直被萧家军队追赶，差点灭族，所有人都畏惧“漠北王”三个字，他带来的只有生离和死别。

        草原上的狼追着他们不放，把他们赶到了寒冷偏僻的雪山下，许多合塔人冻死在那处，而萧连去的兵马就在山的一边，只要踏出雪山一步就会弓箭齐发，不留一命。

        在寒风中，木凉告诉他，只要萧连去在西北活一天，合塔人也能在西北活一天。

        他说为什么，可木凉只是轻轻一笑。

        果然，萧连去守了一个月就退回去了，他攻占下来的地方交给了一些无能的齐人管辖，他们再次回到了温暖的土地上，而那个手下有无数合塔人冤魂的漠北王却被解了军权，因为他不听军令带兵围剿他们，这个不听话的臣子让齐帝生气，不准他再出亲远路一步。

        合塔人便如草原上的草儿一样再次顽强生长。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木凉死前嘱咐儿子，千万里之远的长宁府里，那里有个皇帝，他很怕很怕镇守边地的臣子造反，所以不会让他们独大，他要木炎利用皇帝的心思壮大合塔。

        果然，即便萧连去好几次都想要把木氏一族消灭，可那个皇帝从不给他机会，木氏在这个夹缝中活了下来。

        这次不一样，木氏已经不复当初的孱弱了，现在的他是西北最厉害的狼，即便萧家父子亲自来战也不足为惧。

        正好，他也一举拿下萧家父子，砍了他们的首级，慰藉合塔的亡灵。

        萧云羡带兵赶往济州，出了蓬莱山，就听到有士兵来报，说有人送了一封密信过来。

        云羡疑惑，谁会在这个时候给他写信。

        等打开书信，才知道原来是易常宁写的。

        男人看完眉毛已经蹙在一起了，萧连去问道：“是谁送来的？”

        男人勉强笑笑：“是派去的眼线传回来的信，木炎停在了并州不动，想必是等我们前去。”

        萧连去点点头，驾马离开。

        一旁的萧云羡紧紧捏着马缰，想着易常宁的来信。

        易常宁自己在并州一战中将木氏驱赶北上，不让他们南下，也不让他们东进，还不能把他们全部就地消灭，而是要把他们驱赶到北境。

        他有三点理由，一是西北将士一路来战，身体疲乏，若是拼命相搏也不一定取胜，二来他已在北境布置军防，武器士兵俱已到位。

        这第三可就有些值得琢磨了，一句“天家不满西北独大，萧兄当避开锋芒”让萧云羡清醒了几分。

        十几年前合塔人带兵攻打长宁府，一路下来劫杀掳掠了多少齐人，国仇家恨让不少齐人至今难忘，后来山河平定后还有不少齐人骂漠北王无能，守不住门户才让他们遭此劫难。

        如果现在有人消灭了合塔人，那他就是齐人的神了，可神只能有一个，那就是皇帝，谁敢和他争呢？

        男人语气诚恳，信的最后他说自己不是为了和西北军争抢军功，只是机会难得，木炎倾巢而出，此乃断绝他根本的好时机。

        这一点，萧云羡倒是无比赞同，他唯一不肯相信的就是易常宁有没有本事把木炎一锅端了。

        再者，木氏一族都是由他萧家来办，你一个易家的来插什么手，他嘴里一直嘀嘀咕咕。

        济州六县已被木炎嚯嚯得不成样子了，弥漫在空气里的血腥味让人呕吐，尸虫爬上了死去的战士身上，已经没有人来收殓他们，萧云羡只能让人就地掩埋，让他们入土为安。

        宣阳城城门上，木炎看着城门下的萧云羡，大声笑道：“萧姓小儿，没有想到吧，现在我是主你是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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