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掩人耳目

一大早，公主便传来占星殿的观相师，让苏瑾随他而去，说是一切已经准备好，上马车出发便是。

　　一路已经走了半日，却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想起公主嘱咐的，在到达之前，不可随意见光，便忍着没去掀开车帘观望。

　　马车上不过是些书籍纸张笔墨等日用之物，苏瑾闲着无事，翻出一本书来看着，在马车的摇晃中昏昏欲睡。

　　终于，马车缓缓停下，苏瑾听着外面的声音，似是进了一个院中，想来正是占星殿祈福的处所了。

　　车帘从外面打开，苏瑾抬起头笑道：“可是到了？”可是，笑容在看到那个人的时候，渐渐变得清冷。

　　齐烨的脸上是温和的笑容，他伸出手说道：“下来吧。”

　　苏瑾没有回答，自己下了马车。齐烨看着她下车后环顾四周的身影，无奈地笑笑，收起手来。

　　这里只是一间小小的客栈，马车停在院中，四周安静无人。苏瑾心上突然升起一股愤懑，转身就要走。

　　齐烨一把拉住她。

　　他手心的温热，让苏瑾的心不争气地颤抖一下，让她对自己也生起气来，猛地抽出手叫道：“这样肆意玩弄别人，有意思吗？”

　　齐烨知道她误会了，脸上却依旧是温和的神情，轻轻说道：“苏瑾…见到你真好。”心像是悄悄漏掉一拍，苏瑾狼狈地转过脸去，不愿让他发现自己脸红的模样，口中却是恨恨说着：“我要回去！”

　　齐烨轻轻走近她，凑在她耳边说道：“我会送你回去，只是…大军中有谢晦的眼线，若是走漏风声，怕会误了大事。你只有先委屈一下了。”

　　他的鼻息轻轻扫过耳边，身体传来让人颤栗的感觉，又让她想起之前在太初宫的情景。太…太近了…

　　苏瑾向后退去，许久，心里的波澜才缓缓平复。

　　走漏风声…难道是怕行军途中带着女人的消息，会传到筠贵妃耳中？苏瑾想着心中又是生气。既是如此，为什么还要将她骗过来？

　　齐烨见苏瑾脸色变了又变，便说道：“你放心，我一定送你回去。只是为了掩人耳目，你需要乔装一下，到我的马车上躲避一会了。”

　　苏瑾想一想，虽是心中气恼，可是要走，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只得无奈点头。

　　齐烨让她进后面的房间换装，不一会，苏瑾便换好衣服出来。

　　齐烨看着苏瑾一身男装，嘴角不由得带了笑意，口中说道：“不错，就是…太过俊俏…”

　　苏瑾冷哼一声，扭过头去。齐烨又说道：“你的发饰太不合适了，得换一下。”

　　苏瑾疑惑间，齐烨已经走上前来，伸手将苏瑾的发带打开。苏瑾讶异着正要说话，一头长发已经散落开来。

　　“我来帮你吧。”齐烨轻声说道。

　　清风徐徐，院中的柳树枝轻轻摇晃，檐下有鸟儿跳跃着。苏瑾安静坐在台阶上，身后是齐烨，正在轻轻梳理她的长发。

　　“小的时候，母亲和哥哥也曾这样为我梳理头发，只是…我已经不太记得他们的模样…”齐烨低低地说着。

　　“有许多事，我不得不做，只是为了…我想要寻找，想要守护的人。”他的声音带着一些伤感，“我多希望能够再快一些，多害怕…我会来不及…”

　　苏瑾静静地听着他低声的诉说，心上像是蒙上了薄薄的雾气。他有太多的不得已，而她，也有着不能言语的秘密…

　　“好了！”齐烨说着，将一顶青色六合帽戴在她头上。帽子下是长长的辫子，再配上浅青色长衫，倒真有些翩翩公子的模样。

　　齐烨将她上下打量一番，带着笑意伸出手说道：“公子，请。”

　　苏瑾低下头，这样女扮男装的样子让她十分不自在。安静地跟在齐烨身后，两人一同上了他的马车。

　　一路上，齐烨或是翻看文书，或是批写奏折，苏瑾则是沉默着坐在另一边，看着车窗外的景色。

　　天色渐晚，大军已经行至钟离郡境内，檀浥按照齐烨吩咐，命大军原地安营扎寨。

　　夜间，营地生起篝火，大帐的屏风后摆放着桌椅，苏瑾坐下安静地看着书。齐烨将她带进大帐中便出去了，中间只有檀浥送过来晚餐。

　　听着帐外的人声马声都已渐渐平息，隔着帐篷能看到一列列士兵举着火把巡逻经过。

　　苏瑾站起身来，在大帐里来回走动一会，再翻着书，困意渐渐上来，伏在桌上就睡着了。

　　耳边似是有谈话声，苏瑾迷迷糊糊醒来，已经天亮了。再一看，自己竟是躺在大帐的床榻上，赶忙坐了起来。

　　隔着屏风，苏瑾听到齐烨问道：“怎么样了？”

　　“那个史坚倒是个硬骨头，不过，另外三个都招了，说是奉谢晦之命，每日悄悄传信回长安，报告军中情况。”是檀浥的声音。

　　“把史坚抓起来，另外三个，让他们好好地传信回去吧。”齐烨淡淡说道。

　　檀浥的声音带着疑惑：“皇上？”齐烨带着笑意说道：“谢大人心系朕的大军，若是没有日日收到密报，可不是要担忧了吗？”

　　檀浥出去了，苏瑾听着齐烨像是起身走过来，赶忙起身。再一抬头，齐烨正倚在屏风旁看着她。

　　“可睡好了？”齐烨含笑问道。苏瑾看看身后的床榻，低头不语。

　　齐烨走过来，伸伸胳膊，又踢一踢腿说道：“还是天子呢，竟只能铺一张毯子委委屈屈睡在地上…可怜我的胳膊腿啊…”

　　苏瑾抬头，噘着嘴说道：“我可没有想霸占你的床！”

　　齐烨看着苏瑾，嘴角轻轻扬起，半晌才说道：“苏瑾…这样的你，才像是苏瑾。”

　　他的眼中像是一面平静的湖水，含着笑意的眼神，让苏瑾莫名地觉得安心。

　　看着苏瑾转过脸去，齐烨才说道：“就要出发了，快准备一下吧。”说着便转身走了出去。

　　大军继续缓缓前进，苏瑾坐在马车上，齐烨一边看着手中的书信，一边指一指旁边的东西说道：“给你的。”

　　苏瑾拿过来打开一看，原来是一个食盒，里面是各色点心。没吃上早饭，这时正觉得饿了，她便毫不客气吃了起来。

　　正在吃着，齐烨却放下手中的书信，笑吟吟地看着她。苏瑾不自在起来，齐烨说道：“看你吃的这样美味，不如，分一些给我吧？”

　　苏瑾递给他一些，嘴里没好气地说道：“不是天子吗？怎么连早膳都没吃上？”

　　齐烨毫不介意地咬一口说道：“吃了啊，只是再想吃你的。”

　　这个理由苏瑾竟无法反驳，见他说着话痞痞的样子，倒有些初相识时的模样。

　　想起早上听到的声音，苏瑾又问道：“你说的谢晦的眼线，已经找出来了吗？”

　　齐烨一愣，想了一下才回答道：“还…没呢。”

　　苏瑾歪着头想想，又问道：“早上隐约听你和檀浥说抓了谁，还以为是找到了呢。”

　　齐烨低下头看着手中的书信，口中答道：“那几个…只是一部分，还在继续找呢。”

　　苏瑾咬着点心“哦”了一声，便扭头看向窗外。

　　齐烨看着苏瑾的背影，心中升起复杂的情绪。一边想着将她送去安全的冷泉庵，一边…又希望着，她就待在自己抬眼就能看得见的身边…·

　　濯缨台。牧清野站在巨大的榕树下，久久地看着树枝间掩着的树屋。清晨的阳光照在树屋上，郁郁葱葱的树叶在微风中晃动。

　　阳光照过来，牧清野眼睛一闪，树屋的窗前仿佛还是那个一脸明媚的少女，她正微笑着向他挥手。

　　一晃神，便已经坠回现实。树屋的窗户紧闭着，阳光依旧耀眼，只是那里并没有他心中牵挂的人。

　　忠叔过来说道：“宫里传了消息出来。”说着将手中的信笺递给他。

　　牧清野打开看了一眼，失望地将信收起来，低低地说道：“知道了。”虽然是自己经历过的事，但是，在听到厚德神尼的箴言后，心中却燃起了一丝希望。

　　或许当年，母亲或者弟弟，他们有一个人还活着…

　　带着这样的希望，他急急地派人查探。可是最终得到的消息，依旧是当年他知晓的事实。

　　十几年过去，他心中无时无刻不在想着的，是将那个藏着阴谋和鲜血的地方彻底摧毁，所以，才会明明知道公孙师叔怀着谋逆之心，却也愿意为他做事。

　　手紧紧地捏成拳。

　　已经太久了，从7岁离宫开始，他已经习惯了孑然一身在这世上独行。可是这突如其来的希望，打破了自己内心的宁静。

　　牧清野看向远山，都说厚德神尼可解世间之惑…或许，他需要再去冷泉庵拜访一次。

　　冷泉庵…那天苏瑾说话的神情刺痛了他，可是他无从辩驳。

　　身后有脚步声，忠叔低声说道：“栗原茶行来信了，已经按照吩咐将客人安置好了。”

　　牧清野轻轻点头，忠叔又说道：“他们随身所带的，似乎有火药类的东西，陆掌柜向您请示，是否需要…”

　　牧清野皱眉打断道：“不必多事。”那火药要用在谁的身上，自己怎么会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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