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尾篇3

他拉住我，抬眸间，几分慌乱，几分沉着，“我问你，若我手里有一物，可救你长姐性命，你会不会故意接近我，套取此物，私心是真，喜欢也是真，只是恰好，都是你，若你不肯原谅我，便一剑杀了我，总好过不理我，折磨我反正我生不如死。”

        他祭出紫薇剑，交到我手里。天光黯淡，乌云攒动，一滴雨打在我脸上，四周芙蕖清泠作响，落雨了。

        大雨绵绵中，无邪闭了眼，甚有些绝望。我眼眶发烫，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生平看过的那些话本，男女之间狗血来狗血去，不想，人生何处不狗血。

        我举剑砍去，劈断了他一缕头发，“咣当”一声丢了剑。

        他眼眶一红，一把将我抱住，死死的不撒手。

        我把那发拿红绳绑了，收在枕头底下。待雨停了，无邪带我去了九重华，说是有件事，须得让我知道。

        正殿一隅，我不知那莲真跪了多久。无邪与我至时，她已滴水未进好几个时辰了，跪在那冷硬的青砖上，摇摇欲坠。

        “她又怎么了？”我道。

        无邪拉着我于上位落座，又给我添了杯热茶，“方才淋了雨，别着凉。”

        莲真直勾勾的盯着我，眼神充满了不甘。我当着她的面饮了一口，又递至无邪嘴边，共饮。见她含泪垂下目光，这才道：“不是有事要说，究竟是什么事。”

        无邪目光一凛，森寒如刀看向莲真，“三百年前，涂山未眠女君在外游历，途径苏子国，国内妖邪横行，民不聊生，她不忍百姓受苦，与国主并肩作战，两人暗生情愫，不料变故突生，国主遭了暗算，性命垂危，女君为了救心上人，不惜动用狐族禁术，移魂换魄，因此遭了极重的反噬，为了保住腹中子，强撑着一口气回了涂山，生下孩儿后，因着神魄残缺，从此陷入沉睡。”

        “莲真，三百年前，你私自下凡，是为着何事？”

        她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眼神慌张的游离，“我我没有”

        我极力的忍住巨大的震惊，紧紧抓着椅子，“你是说，是她害了我长姐？”

        无邪握着我手，柔声道，“我只是怀疑，本不确定，知道前些日子听叔神提起，他为诛邪，投胎于苏子国皇室，做了国主，那次意外，他凡人之躯不可挡，虽重伤，却也擒下那水妖的鳞片，一直留着。”

        无邪将一物扔在莲真面前。

        我瞧得清楚，是一块青色的鱼鳞，状如泪，透如水，是那南水国鲛人才会有的鳞片。莲真颤抖着盯着地上一角，发疯似的大叫。

        “不这不是我的不是我的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

        她哭出了声，突然指着我，气势汹汹，讨公道一般厉声吼道：“是你！一定是你！你陷害我！我没有错！是你容不下我在少君身边，所以来害我！”

        我敲了敲椅子，“无邪，以前在书上看到过一则故事，说的是一位妻子，他夫君是酒楼代掌柜，夫妻俩恩爱有加，后来，她发现有个女同僚老是有意无意，对他夫君撒娇讨好，装得一副好柔弱，有时还当着她的面，说些极暧昧的话，她也见过这位女同僚，长得实在与柔弱不沾边，甚至不及她一半，而且，这个女的自己也有家室，她深知自己的夫君品行端正，内里甚是厌恶这位女同僚，碍着酒楼里抬头不见低头见，一直隐忍不发。”

        无邪：“后来呢？”

        我接着道：“这位妻子实在不懂，礼义廉耻于她究竟是何物，一打听才知，这女的公认风评不好，于是乎也便忍了，知道有一日，她当着自己的面，对自家夫君大放暧昧话语，回家后越想越气，便对这女的破口大骂，原以为这女的会知而悔过，哪知，她竟将此事闹得满楼皆知，哭哭啼啼到处诉苦，便也如莲真一般，大喊我没错，是那妻子害她，当着众人的面柔柔弱弱，私下里，对那妻子恶毒咒骂。”

        “那妻悟出一句人生感言，丑人多作怪，更是对此事总结，为何当你揭破别人丑事时，那人会特别愤怒，特别委屈，到处诉苦，恨不得把你变成大恶人，因为你说到了他的痛处，令他恼羞成怒。”

        “莲真公主，你说是么？”

        我收回了铜铃，后来，无邪问我打算如何处置她，我想，等长姐苏醒，交由她和叔神看着办。无邪觉得有理，便暂且将她关去了荆棘洞。

        无邪告诉我，火神郎赤焰成亲那天不告而别，东海都快找疯了。我心绪平静，他去哪里与我无关，早就干干净净了。他笑了笑，甚满意。

        甫甫回到极东，便见老鹿躲难似的背着包袱出门，我问他发生了何事，他没好气，“你自己去看！”

        青天白日的，狐狸窝前，澜贞哭哭啼啼找我要人。

        老鹿除了怕小孩哭，再是怕女人哭。我哪里知道赤焰去了何处，教她弄得烦了，便把萝卜留在家里，出门帮她找赤焰。

        半道上，我与澜贞被南水叛军所擒。为首的是那日教我斩断一臂的家伙。堪堪恍悟，原来这些叛军扮做玄族人，还胆大包天上了九重华。

        难怪圣族追查许久，线索有了又断，反反复复。

        我辟出一条血路，让澜贞回去搬救兵。苦苦支撑许久，终于力竭，抵不过他们人多势众，不敌被擒。那玄兵让出一道，莲真款款走来。

        “你不是在荆棘洞？”

        她笑得温柔，“三百年前我不也是在荆棘洞，还不是去凡间害了你长姐。”

        “我长姐与你无冤无仇。”

        “她与少君有婚约，便是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她不死我如何做九重华的少妃？可惜，你们涂山的贱人，命真大。”

        我动了怒，提起诛邪剑，朝她劈去，她的族人围了上来，将我逼退，我剁了两个冲进人堆里左劈右砍，敌人越来越多，我数不清自己中了多少刀，只是愤怒麻木了痛觉，刻下的我，大抵十分狼狈不堪。

        莲真笑得有些狰狞，“你以为，她还会回来救你？她巴不得你死在这里，涂山的小少主，我哪里比你差，凭什么你生来众星捧月，我却命如草芥。”

        她不知从哪里得了副嗓子，嘶哑着嗓子，有些疯魔，“你叫啊，叫少君来救你啊就是这幅嗓子，少君才带我上了九重华，他是喜欢我的给我点时间，我会得到想要的东西的都是你，涂山小小，你毁了我一生，我要你死才甘心。”

        我实在没了力气，以剑撑地，无数刀枪剑戟朝我砍来，他们高嚷着“杀了她”，人声鼎沸。我以为，我会死在这里。

        那朱衣少年，如救星天神降临，火麒麟的怒吼鼓荡山林，那天，云茫炽炽，火霞铺染，十里芳华。火麒麟驮着我，冲出重围，跃上云巅。恍似那年北荒凶水，枣树苦涩，玄花透白，我与那少年再也回不去了。

        后来听说，我昏迷了足足三天三夜。云疾台杏花树下，赤焰给了澜贞一巴掌，一封休书递去了圣君跟前。东海乱了套，诸仙议论纷纷。

        无邪又端了一碗苦药，我想逃避，教他捏着嘴，强行灌了好些。赤焰手里拿着一包药，定定的站在门口，转身默默离去。不一会子，凤十一进来了，手里拿着赤焰的药包，放在桌上，接下无邪的眼神。

        “别看我，说实在的他也不容易”

        无邪：“我是让你去把药煎了，他的药想必是好的。”

        我额角突了突，“萝卜呢？”

        凤十一借机退了回来：“大白丸子方才带他出去玩了。”

        无邪眉头一紧，“桃泽从不轻易离开小圣宫。”

        “你这么一说，倒真有些不寻常，我喊他都不搭理，难道有人冒了桃泽的身，把萝卜拐走了可究竟图什么呢？”

        我心头一寒，陡然意识到一点，手心冒着冷汗，颤抖的抓住了无邪的袖，“阿迷是阿迷”

        他幡然领悟，脸色沉了下来，出了小圣宫，便没入云头，往极荒大明泽而去。

        这世上，身兼狐主血脉，和叔神血脉的孩子，只有阿迷一个。我掀了被，交待凤十一去找老鹿，就说出大事了，速速带着开天斧来大明泽帮忙。

        紧追无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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