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出了饭堂，灯光渐渐昏暗晦涩起来，小仙在前面带路，她还时不时提醒班长要注意脚下。

        小仙是班上年纪最小的，但今年也27岁了，她一毕业就做了摄影师，好奇是她的本性，但她怎么跑到厨房那边去了，班长疑惑着，小仙好像知道他内心在想什么，低着头说：“昨天我们来的时候，我看见顶头那边的墙上有只很好看的猫，我就想过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上的，啊，就是厨房那边的墙。”

        她的解释，班长却有点不相信。小仙细弱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响起，去厨房的路很漫长，也有走到的时候。

        “就是这里。”

        小仙停下，她整个人完全隐没在一片阴影之中，顺着看去——【厨房操作间/闲人免进】。

        “这。”

        “没事的，我们进去吧。”

        班长迟疑，拉住她说：“都写了，闲人勿进，我们还是不要进去了。”绝不是因为有点害怕。

        “没事的啦，你看——”

        门被推开，发出金属的摩擦声，班长只好随她进去，他立马感觉凉气从脚底冲上头发，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怎么了，是不是有点冷？”

        小仙刚刚还面无表情的，现在又一下子充满了关怀，眉头微揪，嘴巴微张看着他。

        “没什么，可能我不适应，怎么了？你说这里有什么奇怪的？”

        班长背对着，离门很近，但也看的清厨房的全貌了。

        “你到底觉得哪里奇怪？”班长郁闷地问小仙。

        “就是很奇怪。”

        女人嘟囔着，向前走了两步。

        他余光撇见墙上挂着厨师服和对应的胸卡，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今日值班人员——王星

        为什么值班人员不在厨房，有些郁闷的看着小仙——背后的灶台。

        干净整洁的厨房，操作台干净得反射出条状顶灯，那调味罐肯定也收拾的干干净净？班长，走到灶台边上，没有看到一种调味！四处看不到铲刀，也没有菜墩子，一框框新鲜蔬菜放在一起，但是周围没有垃圾桶，没有嵌入式橱柜，那么这些东西会在哪？

        不锈钢的台面应该是最容易留下划痕的，而这里的就像全新的。班长趁小仙查看出餐间的时候，打开冰箱，摆放整齐的盒子，蔬菜水果都没有问题，肉类也切好按种类摆放。

        “你发现什么了吗？没有我们回去吧。”

        小仙一出来，他想拉着她就走。

        “嗯，那我们回去吧。”

        她显然一无所获。漫长的走廊，耳边都是哒哒的鞋落地音。

        “班长？你是不是发现了哈？”

        “没有，我，”他看一眼小仙，继续说：“我也觉得怪怪的。”

        适时地摸了摸肚子，“可是它饿了，在闹腾我哈哈。”

        “噗噗。”小仙哈哈大笑起来。在楼梯口，她说不饿，班长自己回了饭堂。

        饭堂里才少了几个人，他的饭还在原来的位置上，纯香坐在一边，她的脸有些红，看见他却笑了。

        “怎么了？今天有没有去看老虎？”班长问她，依稀记得纯香很喜欢老虎。

        “看了，它们都在架子上，也不靠近人。”

        “过来点不把你吓死，再说了，它们凭什么靠近你。”

        胖牛在一边凉嗖嗖的说话。

        纯香抓住餐盘，她昨天和胖牛分在一间房，一晚上都是冷嘲热讽，第二天一早上就自己开了个单人间，势要离大家远远的。

        班长有心劝解，但是韩笑和他说，胖牛出出气，就会和纯香好好沟通了，他不要掺和。

        今晚的事情，让班长睡不着觉，胖牛纯香的纠葛，厨房间的异常，还有小仙的怪异之处。

        已经十一点了，他比平时多吃了一粒安眠药，也挣扎了很长时间才睡着。

        一九九六年九月五日/音被欺凌着

        没有人想和她坐得近，我们把她赶去垃圾桶边上了。今天有点不一样，来了个新老师，希望他不要插手我们的惩罚，不然他也会倒霉的。

        注：原来一切都是我的错。

        【这是我回来以后的第一次上帝视角——一般我做梦会有两种形式，参与者和旁观者，有的时候旁观者视角，能发现更多不一样的。

        音的书包口敞开着，有同学一把抓了起来，东西散落了一地。

        刚刚正好大课间，几个同学比了一场“投掷赛”——就是拿零食袋子，废纸团，站在讲台上往垃圾桶扔，扔不准的下节课要主动回答问题。

        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混在音的边上，她看着很像一个邋遢鬼，头发也乱糟糟的，看不出是个小姑娘。

        “真是脏死了。”

        小凡从她前面走过，踩到好多她的私人物品，偏偏他有点洁癖，对着音嚷嚷着“喂！听到没，自己收拾干净。”

        “邋里邋遢的，和你待一起我都觉得难受，也不知道有没有细菌啊。”

        穆穆翻个白眼，对同桌说：“小悦悦，要不咱俩换个位置，你离她远一点咯。”

        “小穆穆你好贴心嗷，没事的，我会保护好我自己。”

        “小悦悦——”

        汪斌远程吐槽：“你们俩太恶心了，求求你们原地结婚吧！”

        像这样的事情天天发生，大家暗地里也会干点别的，但不会弄到明面上来，因为那个年代班级的评定对以后的升学面试有关。

        音不说话，很顺从的从垃圾堆里收拾出自己的东西，顺便将废纸袋子装进垃圾桶。

        大家嬉笑打闹，她周边好像被黑暗笼罩，遗忘了。汪斌看见一个反光体，他捡起一看，是个手表，虽然看着旧，但还算干净，上面咳了字，他嫌恶得凑近。

        音掩在刘海下的眼睛，瞳孔聚缩，她手里的垃圾，也被攥紧。

        突然出现一只手，把手表夺了过去。

        云渐渐变多，把温暖的阳光挡的严严实实，教室渐渐进入了阴暗，音的眼睛蹭的亮了。

        “这个表又旧又不值钱，你在看什么啊？斌子？”她看见来人，眼里的光一下子泯灭。

        “呀～是韩笑！”

        所有人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过去，音拢住所有垃圾，放进垃圾桶。

        “喔噢！你小子这身真不错！帅气！”

        “笑笑，你这么久不来学校，跑哪里玩去了？是不是把我们这些人忘了！”班里最最漂亮，也是性格最火辣的妹子纯香，勾住他的手，边上早有人吹口哨欢呼。

        “放开放开。有事私下处啊。”韩笑摸摸她的小胳膊，找了个熟悉的课桌，踩上去，大叫:“同学们，我韩笑回来了！”

        正好是音的课桌。但谁会在意呢？他们反而觉得这是音的荣幸。

        “嘿，笨蛋，你赶紧挪挪地，这里可容不下你。”他瞥一眼音，这么说。

        “哈哈哈，韩笑你才回来还不知道，笨蛋，可是老早之前的称呼了！”淳也跃上桌子，他拍拍韩笑的肩膀，俊秀的脸上尽是嘲讽。

        音彻彻底底没了动静，好像个死人跪坐在地上。

        “她呀，现在叫废物！上周开学考她才考了105名，完完全全的掉出了百名榜，老班罚她站了一天，还骂她是个废物呢！”

        淳拿着厚厚的教科书，像拍皮球一样有节奏地敲击着她的头，还把老班当时的话，眉飞色舞地模仿了一遍，引得大家哈哈大笑。

        “你这个样子，进了社会也是个废物！”

        “你这么放纵自己，你对得起谁！？”

        废物！笨蛋！蠢货！不同声音像念经般在她脑子里重复着，她真的好想逃离这里。

        老班阴阳怪气的语气，同学们的放肆嘲笑，所有人的形象在她眼里都是魔鬼，众生不同的黑暗扭曲着，发出刺耳的怪叫。

        她抓紧了裤子，难得露出的害怕表情——反而让人更生欺凌的心。韩笑轻挑眉，手一松，表啪的砸在了地上，音的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所有人都等着看她的下一步动作，以便展开新一轮的嘲笑。

        偏偏这时上课铃，响了。同学们悻悻的一呼而散，坐回到位置上。

        老班进来，看见音的狼狈之状，先眯眼瞪韩笑，才转过身，和蔼可亲地叫进来一个人。

        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戴着个金边的眼镜，身上的格子衬衫整齐的没有一丝褶子，从上到下都是那么干净明朗，一看就是很阳光的年轻人。

        韩笑吹响了口哨——

        同学们小声的交谈了起来。

        “这位是来我们这里实习的老师，”他对学生说，转过去又对男人说:“小赵，做个自我介绍吧！”

        赵老师点点头，朝下面露出一个略微羞涩的笑容，让人觉得甜甜的，有点像香草味冰激凌，可能因为他有两个酒窝，反正就连韩笑这种直男都这么觉得。

        “同学们好，你们可以叫我赵老师，我今年22，来自m市，希望和大家好好相处！”

        m市，大城市来的人，连少年的班长都多看了几眼。

        韩笑带头鼓掌，纯香瞥一眼他，手拨了下头发，问道:“老师，你长这么帅，有对象了吗？”

        新老师的眼光理所当然的看了过去，纯香也得意的笑了。

        音头小幅度的转了转，趁大家注意力都在新来的老师身上，偷偷地将手表捡了起来，当她看到镜面没有损坏，指针还在走，小心翼翼的把表在衣服上蹭了蹭，放在了贴身的口袋里面。

        她隔着口袋紧紧的攥住。

        “没有哦。”赵老师他这么说。

        “那——”

        “咳咳！上课了上课了啊，别问这些问题。”老班眉毛一跳，直接打断这个话题。

        同学们纷纷切了一声，迅速端正了姿态，开始听课。

        没人注意到，音的目光透过刘海帘子，死死的盯住了这个新来的老师。她用力抓着衣服，把质量很好的校服都揪得都变形了，像是极力克制着什么。

        风带进来一阵阵暖意，还夹杂着淡淡的汗味。

        赵老师很好，同学们都挺喜欢他，他的一些小细致让人为之动容，他的温暖像太阳，发散到每一个身上。

        可就这样的温暖还是绕过了音，他不会管她的任何事，老班嘱咐过，很多任课老师也和他提过，不要有不该有的同情心，不然他自己在这里也别想好过。

        他在这里只会停留一学期，只要他时间到了，就能去更大的城市做正式的老师，说的现实点，他只是来混点经验的。

        但他怜悯，给被碰掉午饭的音半块饼干，正好被常仔看见了。

        其实吧，常仔也不是故意的，而是有意的，就因为这几天大家都不愿意给赵老师留个坏印象，所以欺凌音这种日常活动有几天没有做了。

        他这不是实在忍不住，准备起个头子吗？】

        一九九六年十月六日/音被欺凌着

        赵老师做错事情了，要惩罚一下。但是同学们都不怎么舍得下手呢，唉，说实话，我也不忍心。

        算了，小小教育一下他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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