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记忆中是九六年七月份。

        “你，怎么想这件事？”

        “我没什么想法啊，你要做什么是你的自由。我怎么会干涉你呢？”

        我看见她这么说，脸上却挂着淡淡的讽刺。

        男生显然很无奈，他轻轻碰触女孩的身体，小心翼翼，触之即放。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他着急了，“我不还是为了你吗？”

        女孩只是冷笑，不说话。

        我看着那边单方面争吵的两人，还有墙角蹲着的小老鼠。

        我故意摩挲地面，发出了声音，不出所料，争吵的两人立马噤声看向了声源。

        男生眼睛突然上挑，我在心里说，蠢货。】

        我尚没有看清两人怎么对待小老鼠，比之前更加热乎的感觉裹住我，我的意识从梦境里脱离出来，回到了现实。

        我睁开眼，对上一双和梦里一样浅灰琉璃般的眼眸。

        “”

        他应该没有想到我会醒过来，不然也不会这么惊讶了。

        “还早，再睡会儿。”他理所应当的好像是我惊醒了他一样。

        “嗯。”我居然应了他，慢慢重回梦境。

        【我跟着她走了好远好远，然后走到一个院子里。

        难道，这里是音的家？我犹疑的看着大门锁，十年了，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她住哪。

        栏杆里面是好几幢辉煌但是难掩破败感的复式小别墅，中间的主屋明显大很多，我们这个县城怎么有这种地方。

        她穿过主屋，朝后边房子跑去。

        音拿出一块手表，摸了又摸，突然就举起手，将手表用力掷向地上，表落盘碎。瞬间四分五裂，看不出一点原来的模样。她站那，从破破烂烂里面检出来一枚齿轮。

        少女回头，房间的角落没有很多亮光，我竟然觉得有一些恐怖，她轻声问“魏姨，我那个箱子呢？”

        她跑到窗子边上，那个在拔菜的老嬷嬷站得直直的看她好一会儿，手在围裙上使劲蹭了蹭，转身进屋里，再出来捧了了个黄铜盒子。

        “既然你都想好了，就给你吧。”

        粗糙的一双手，打开了一个抽屉，很慢很慢，慢的我心跳都快停止了。

        我站在音正前方，她的眼睛清澈透亮，好像蕴含着星河。

        我窒息，气都喘不上来了。快三十年，从来没有如此心慌意乱，就好像有千万的鼓点落在我心上，让我难以平息。

        我应该是狼狈地倒在了她脚下。

        眼前都是模糊的，只剩下手还有知觉，紧紧抓住衣服。我浑身冷汗津津，我隐约看见她拿了个扁扁的盒子出来，有些眼熟，但呼吸失常，心率躁动让我没有神智思考。

        不，不行！我要醒来，赶快醒来！】

        眼前一片漆黑，班长从床上惊起，立刻摸索着打开了床头灯，灯光刺眼，眼睛因为不适应流出来泪水。

        这一幕太诡异了，他怕吓到韩笑和汪斌，遂一直朝着墙壁。但等他恢复过来，看到隔壁床上没有人。

        有人形的凹陷，摸着却冰冰凉。他冲着门口的方向望去，冰冷的皮沙发让班长一下子清醒过来。

        他忍不住回想着晚上去过的厨房，那么多食材存放，可以肯定是厨房。可是一个厨房，饭点儿没人，哪里都没有调味品，过于完整的油瓶，太过干净的台面，冰箱里的东西甚至没有用过的痕迹，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没有垃圾桶。

        还有小仙，这人在高中什么都是中游，也没有发生过什么不一样的事情，所以整个班上他最不熟的就是她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

        挂钟显示三点二十分，他看着这个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的挂钟，有些莫名。

        房间里就班长一个人，他足足静思了半个小时。决定把门锁死，火速把行李箱上层东西拿开，他要找隔层里的东西。

        碍着几层衣服，我先摸索了它的轮廓，又硬又不规则——硬是因为它是带壳儿的，摸到凸起是因为有锁。

        这就是一切的希望。

        门外有人敲门，还吵得很，男男女女笑骂的声音传来。是韩笑他们，班长慌忙把东西塞到床垫下面。打开门，韩笑汪斌勾搭着，后面还有胖牛薛华，以及小仙。

        “你们去喝酒了？”班长闻到了酒味。

        “喝了点儿，嘻嘻。”韩笑脸红红的伸出胳膊就要搂着他。

        “好重，你们也喝了？”他问的是胖牛她们。

        “嗯，我们就喝了一点点，大部分是他们喝的。”胖牛拍拍汪斌的脸，红的滴血，就差一点就熟透了。

        “班长，你快让开！”

        汪斌面色有变，推着班长韩笑两人，朝里奔跑，拐弯进厕所。

        “我——呕——不——行了——呕！”隔着门还能听见汪斌的呕吐声，班长看着胖牛她们面色有异，看向了最自然的一位。

        “小仙？”

        他诧异的望着胖牛后面的女人，但这时候班长也不好问什么，看她挺清醒的，拜托她把胖牛和薛华带回三楼她的房间，能在她房间挤一挤是最好了，这样不会打扰更多人。

        小仙冲我点点头，领着两人走了。

        看着眼前的韩笑，我无奈的扛着点他。

        “怎么喝了这么多啊。”

        “酒真好喝啊，我们没——喝多，才喝了这么一点点。”

        韩笑拿手比划着，圈了个小心心。

        “班长啊班长！”

        “韩笑，班长不见，嗝——不见了。”汪斌鬼嚎着开始找班长。

        “我的天哪。”

        班长拖着韩笑，把他扔在床上，又跑去厕所捞汪斌。

        “班长？班长去哪儿啦？”他还在里面嚎着要找班长。

        “我在这呢。”

        “你在什么在？”汪斌先是鄙夷的看着人，发现是班长又赔笑说：“呵！还真是班长，看我，看我，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可别和我计较啦。”

        “不计较，你找我干嘛呢？”班长突然想逗逗他，反正韩笑已经在床上躺好了。

        “我不找你，你好厉害啊。”

        “你看看你，都会分身术了。”

        “班长，我错了，我——”

        汪斌一阵胡言乱语，说的东西班长没一句理解的，班长摁着他，洗了脸，漱了口，扒掉衣服，放在床上。

        “睡觉吧。”

        照顾完两个醉鬼入眠，男人自己也很累了，沾床就睡，一睡就入梦。

        一九九六年十一月十九日

        我觉得今天音好像有哪里不一样。

        【大家今天总看音，“好像刘海短了？”班花绕着她转了两圈，得出了这个结论。

        “搞头发了？还真有那闲工夫！”韩笑往椅子上一靠，脸上带着讥讽。

        “喂！废物!”韩笑踢踢音的凳子，看了眼挂钟，嚷嚷着要吃饼干，叫音赶紧去买。

        “可，可是要上课了。”她揪着衣服，脸上有些不堪。

        “诶！你说什么？啧啧啧，我觉得你这个发型不好看，想帮你修剪下哦。”

        班花抓着剪刀，一手挑起音的刘海，示意她赶紧去。

        音无奈，拿上钱袋，起身去小卖部，她轻轻带上门，厚重的木门遮住她冰冷的眼神。

        门后面的同学们热烈讨论的声音走远了还往她耳朵里钻——

        “对啦，我爸说，月考前十，就给我买新出的诺诺手机哦。”

        淳羡慕的拉着小凡，说：“哇！叔叔这么好啊，不像我爸，之前说想要，就是不肯买。”

        小凡拍拍淳，“没事，兄弟的就是大家的，买了一起玩，我还叫我爸帮我买了最新的游戏卡，放学去我家玩啊？”

        “还是兄弟好！”

        太阳阴着脸，音仿佛走在云海里，她跑得实在太急，感觉右腹隐隐作痛，无力地掏出手表，离上课还有五分钟，她不想迟到。

        音的脸上全是汗水，每迈出一步，都刺痛一下，手抓紧零钱，几近折断，等到了小卖部，她几乎趴在了柜台上。

        “阿阿姨——”

        阿姨被吓了一跳，随即惊呼:“诶呦，怎么跑成这样啊！你要什么，我帮你拿吧。”

        “太谢谢了，我要饼干。”

        阿姨从饮料区转身，小商店只有两种饼干，苏打饼干昨天卖完了，现在还剩下一些达达饼干了。音立马支起身子，不让自己的汗滴落在柜台上。

        此刻教室里关于她的谈论越说越烈。

        “哇！你们今天不觉得废物特别奇怪吗？”韩笑捏着下巴，走到音的课桌那儿翻捡。

        “对呀，就她那个刘海，都多久没短到眉毛那了？”小悦挑眉，手往穆穆桌上一搁。

        小凡走过讲台，鉴于他独特的第七感，不解的问：“真奇怪，总觉得她今天还蛮开心的？”

        “开心？我等会让她哭出来！”

        穆穆摸摸小悦的手，回她：“别说，今天真的奇怪。”

        “我也是有这种感觉，但是具体说不上来。”

        “管那么多干嘛呀，反正快毕业了。”

        玫娜欣赏着自己新做的指甲，天蓝的，还勾勒了一朵小花，可好看了。

        “不是这个问题，就是感觉哪里不对。”

        “会有事儿吗？我怕怕。”纯香有意往韩笑那边躲，后者拍拍她以示安抚。

        “怕什么，那个人已经被警察抓走了，那个糟糕的未来已经被我们改变了！”汪斌面露狠色，用力捏爆了手上的笔袋，同学们纷纷抬头看教室门口的挂历，有一天被好几种颜色的笔圈出来了，那是他们的噩梦之源。

        大家都不说话，不知道谁写作业沙沙响，烦死人了。

        不止一个人心中隐隐约约有不安的感觉，因为恶魔日，还没到来。

        天上时不时飞过不认识的禽类，发出嘎呼嘎呼的叫声，汪斌走过去，啪的甩上了窗子，就往墙边一靠，似乎在看什么。

        音终于把韩笑指定的饼干买了回来，韩笑不要吃，拿起就往地上扔，又一脚踩上去，然后指着地上的饼干，说:“这么好吃的东西，当然是给你吃呀，嗯？”

        音呆呆的站在那边，她敏锐的感觉到大家比之前更加躁郁，饼干盒上明晃晃的脚印像个封印，让她无从开启。

        她无措又迷茫的看着同学们，但大家都是那么开心，全都很期盼她吃的样子。

        她觉得自己变成了爱丽丝，眼前的同学们一个个是那么大而扭曲，似乎有漫天的黑气由下至上，像燃烧的火焰，和他们的灵魂缠绕在一起，互相生存，灼痛了她。

        迟疑着抓起扁扁的盒子，她摸了下，感觉里面都没有完整的一块了。她拿的不是香甜的饼干，是残渣。

        她的心，也像这残渣一般稀碎。

        说不难过当然是骗人的，她一直抱着一种莫须有的赎罪心理，可过了这么久，层出不穷的新玩法让她愈发绝望。

        “吃呀！”班花翘着手指，指指饼干，又指指她。

        上面的小花真好看。像水洗过的蓝天，和晕染开的黑色雨云。

        她突然就哭了，抱着脏兮兮的饼干，是一场最最沉默的哭诉。起初大家就见她身子一颤一颤的，却没有任何声音动作，直到泪水糊了音满眼，满脸，润湿了衣领，在地上开除出了花。

        这种哭法让众人突然不知该作何反应，气氛一时间很尴尬。

        这时候，赵老师正好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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