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门口的林书默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朝他礼貌地点了点头，一身白大褂显得他整个人挺拔俊逸，自带一股子温文尔雅的书卷气，文质彬彬的。
江李回过神后将手中脏了的水煮蛋用卫生纸包住，放在了一旁。
刘震看到林书默时已经亲切地喊上了林医生，并朝江李热情的介绍起他的这位主治医师，称其妙手回春，仿佛华佗再世。
林书默连忙眯眼笑着摆手：“不敢当。而且不用介绍了，我跟江先生是认识的。”
江李闻言道：“嗯，我采访过林医生。”
刘震嘴角咧的越来越大：“那感情好啊！原来都是熟人啊！”
林书默关切问他：“昨晚到今早身体的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没有，我感觉现在身体倍棒。”刘震说话的精气神显得人中气十足，感觉确实没什么问题，只是脸色略有些苍白，以此来证明了他确实是个伤者。
“感觉精神不错。”林书默在手上的查房工作记录册上写下了，夸奖道：“你的身体素质很好，运气也很好，没有伤到内脏，也没有感染活着的局部脏器坏死。”
“晚上换药的时候我来看看你的伤口恢复的怎么样了。”林书默顿了顿，看到桌上的白粥和鸡蛋，朝江李投去了一个眼神，眼见他刚想说点什么，江李连忙抢白道：“这是我吃的。”
林书默了然地收回目光，和煦地笑了笑，又嘱咐道：“恢复期间一定要避免伤口碰水，现在的这个阶段暂时还不能吃东西，尽量的也不要多喝水，这几天还得继续挂水。”
又关心了两句，他便准备去查下一间房，江李一看他的动作，脑子一热，抛下刘震下意识就随着林医生的查房步伐走了出去。
房间外，两个人在走廊站定。
江李其实也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追上来，心中的理智分明极力阻止着大脑，情感却悄悄占了上风，支配起他僵硬的四肢。
他踌躇着想说些什么，千言万语分明就堵在喉间，却又句句艰涩难道，于是他只能愣愣地，将视线落在了身前人的白大褂上。
“很巧啊，江先生。”最终也还是林书默率先打破了这份沉默。
“恩您现在在汉城医院上班？”江李点了点头，看到林书默衣上的医生胸牌，有点后悔地想自咬舌根，自己问了个显而易见的愚蠢问题。
林书默顺着他的视线，不由笑了笑，将胸牌取下递给了他，以便他能看得更仔细些：“是的，很抱歉之前暂时不能跟江先生透露这些，如今走马上任，确实是有些急促。”
江李握着林书默的胸牌，沉默地看着上面那张属于青年林书默的脸，与自己口袋里的那张年少林书默的样貌相比，仿佛没什么变化，时光似乎没在他的脸上留下任何痕迹。
指间带着些许依依不舍地摩擦过手中胸牌的那张照片，他靠近了林书默一步，将胸牌重新帮他戴上，还扶了扶它，将有些倾斜的方向重新摆正。
林书默低头看着江李面色认真地摆弄着他的胸牌，一时也有些突兀怔愣，莫名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在心底漫延滋生。
又看着江李礼貌的后退了一步，保持着一段恰到好处的距离，他朝自己伸出了手，手指细长白净，很是好看。林书默听到面前的江李语气有些郑重地说：“林医生，重新认识一下吧。我叫江李，二十七岁，现在是一家杂志社的副主编。”
林书默被江李这颇为认真的语气逗得不由一笑，觉得自己真是想多了，上前半步握住他的手，温声道：“你好，我是林书默，与江先生同龄，现在在汉城医院工作，很高兴认识你。”
两人将手客气的分开，一如初见那般，接触不过寥寥数语的时间，江李却难耐地用舌尖舔了舔唇瓣：“林医生，不打扰您工作了，我也要回去照顾朋友了。”
“恩，不过江先生以后跟我说话，可以不要再用敬语吗？”林书默笑着看他，眼睛里仿佛含着一汪清波，令人无所遁形：“听着有些不太习惯，对于刚刚回国的我来说，实在有些太过于生分。”
江李瞬间感觉面上一热，迫使自己移开视线，急匆匆地丢下一句“好”就往病房里面逃窜，生怕自己再留下来会暴露了什么。
林书默看着他惊慌失措离开的身影，哑然失笑地摇了摇头，转身继续自己的工作。
那头的江李抵着病房门，细细喘着气，探出头去看林书默已经远去的背影，有些懊悔自己在林书默面前似乎总是这般笨拙，又想到前些时候在商城的那一幕，他刚叹了一口气，回头时却正好与同样在探头探脑看他的刘震大眼瞪小眼对上了。
刘震直愣愣地盯着他，突然脸上就带上了几分委屈，语气凄凄惨惨戚戚宛若闺中怨妇般抱怨：“老江，你好狠的心啊，怎么忍心将一个伤者独自扔下”
江李听得眉间突突的，头都大了，立马上前打断他：“你想好怎么回莹莹了吗？”
刘震却气得将手机往他面前举了举，“我早就想好了！手机锁上了！没有解锁我怎么回复！”
江李拿过手机按了下指纹重新递给他。
回复完后，刘震朝他看了一眼，想起了什么：“对了，赵建的事怎么样了，他跟你打电话了吗？”
江李剥蛋壳的手指一顿，面不改色的回答他：“已经解决好了。”
“这件事毕竟是我先动手的，赵建他有那么容易放过这件事吗？”他有些担忧地看着江李。
江李看着他这副表情，更加平淡地勾了下唇角，安抚道：“不用担心，他不敢怎么样的。”
刘震见他这副轻松的模样，不由得也放下了心，却仍然有些做错事后的失落，低着头像一只委屈的大狗：“对不起啊，老江。”
江李顺了顺他的毛：“震哥，你没做错。”
江李原先只请了两天假，剩下的白天时间准备请护工来照顾，晚上再来守夜，但是在发现林书默是刘震的主治医师后，他清楚的明白自己又动了不该动的心思，便决定亲自照顾刘震，事事亲力亲为，直到他身体好到能健康出院为止。
对自己的一点小心思秘而不宣，即使知道林书默可能有了新的女朋友，他仍然无法阻拦自己想靠近林书默的脚步，忍不住自我唾弃，但又想着其实仅仅能看到他就够了，人要懂得知足，他再次告诉自己。
午饭的时候，护士来给刘震注射了营养针，他刚准备出去一趟，病房里就进来了个人，身姿矫健地提着大包小包。
人还没进门，声音就先到了，嗓门可与刘震的一决高下：“震哥！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俺代表队里来看你来咧！”
刘震一听这个声音，连忙伸长了脖子抬头瞪向门口：“熊二，你声音能不能小点，这里tm是医院！你喊个屁啊喊！”
来人被他训斥了也不生气，笑得有些憨。
刘震无所事事地叼着一根牙签，神情懒散，躺在床上费力地朝那人扬了扬下巴，“老江，这是熊光，跟我是一个队的，我们都喊他熊二。”
熊二？
江李不禁有些好奇地打量着来人，又扫了一眼他手上的大包小包补品一眼，熊光这才反应过来，要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他，“哎呀俺见到你太高兴了，俺都忘了俺还带了东西了！”
恩是有点像熊二，无论是体型还是神态。
刘震笑了一声，“熊二，你是真的憨。来认识一下，这个就是我之前老跟你提的老江。”
“原来你就是江李啊！”
江李刚把补品放到桌子上，余光就扫到一个庞然大物十分的自来熟，迎着上来就是相当热情地拍了下他的肩，江李被他的动作弄得有些猝不及防，对方力度之大绝对是个练家子，肩膀一痛，不禁胸口就有些闷地咳了一声。
刘震连忙出声：“我操！熊二你干嘛啊！你轻点老江身体不好！”
熊光瞬间有些惊恐的放开江李，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啊，震哥一老在俺们兄弟面前提你和舒莹莹妹子来着，俺们一群人都对你特别好奇。”
江李连忙退开了一步，肩膀虽然有些痛，不过应该问题不大，听到他的话不禁有些好奇地问：“提我们什么了？”
“就”刚说了一个字，就听到刘震在旁边见形势不妙地重重咳了两声，欲盖弥彰地说：“熊二，快！别说了，我渴了！”
熊光脸色大变，立马抛下刚才要说的话去照顾刘震：“怎么能渴呢？渴了可不行，喝水喝水！”
江李看着他们两的动作，不禁有些无奈的好笑：“你们俩真是一个熊大、一个熊二，不逞多让。”
“震哥。”熊光叹了口气，用与外貌及其不符的目光幽幽地看着刘震，语气中带了一丝的埋怨，用棉签沾湿了水涂到他的嘴上：“之前队里不让探视，俺都着急死了，不过幸好俺今天看到你还活着，不然俺都不知道俺该怎么报答你了。”
刘震确实有些渴了，被水润的正舒服，听到他的话反手就是一拳打到了熊光结实的胳膊上，发出一声闷响：“哈哈，说什么呢熊二！你还真指望我死啊！”
“不是不是！震哥你帮我挡的那一刀的时候，俺都慌死了。”熊光急忙否认，突然情绪却更加激动，江李看着他，担心他会一时激动的把手中的杯子捏碎。
刘震嗤笑一声他的话，瞥他：“瞧你那没出息的样，你当时站的那个低处，四面都没地方躲，那刀要是砍到你，是会一刀劈开你脑袋的。”
熊光脸上憨厚的笑容都已经消失了，明显的情绪低落。
“别想太多了熊二，我现在不是还活的好好的吗？而且那种状况下，换你的话你不会给我挡吗？就当我借你的了，这就叫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刘震笑着将牙签含进嘴里转了一圈，显得有点吊儿郎当，说话却是十足十的有分量，“而且我们是警察，保护人民是我们的责任和义务，我们出任务是保护社会，而但凡出任务，就必然有受伤的风险，这是很正常的事。”
“震哥，你说得对，下次换俺来给你挡子弹。”说罢熊光更加殷勤地沾湿着棉棒，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来，震哥，多喝点水！”
刘震看着他笑骂了一句：“傻子。”
转头再去看江李，却见江李眼神寡淡十分平静地正注视着他们两。
江李慢吞吞地从裤兜里摸出了一盒烟，意识到现在自己正在病房里，于是举起手中的烟朝刘震的方向抬了抬，对方了然地点头，宽慰一笑：“去呗，少抽点。”
江李径直走到病房的阳台，将身后的门紧紧锁上，确认烟味不会传进去，才抽出了一支烟，留下两人在病房中说着话，他却心思沉重的有些听不下去了，手中的打火机不断地被打燃、熄灭、打燃、熄灭，却始终没有靠近嘴边的烟。
外面天光大亮，他看着那一方小小的，不断明灭的火光，突然觉得有些黯淡，周而复始数次，他将火势调到最大，一道极为明亮的火焰骤然窜起。
他才点燃了那根烟，苍白的唇瓣咬着滤嘴，压出来些许的血色，当白烟袅袅升空，他放空自己远眺着这座被阳光洒满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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