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9-11，狐妖篇】

【9】

        林渺渺想化个又纯又欲的妆容。

        可想想她还在执行重要任务呢，还是不要浪费时间，其实她不愿意承认，她就是个手残党，别说什么又纯又欲的妆容了，要不是她皮肤底子好，根本就不可能拥有这么清透的样子。

        当她以为化了个淡妆，众师弟也会高看自己一眼时，但绝大多数的直男师弟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她化妆这件小事，除了恩瑞。

        三师弟某种程度上来还是个细心人。

        “大师姐和以往不一样呢。”

        林渺渺嫌弃他夸不到点子上，自娱自乐的点名主题，“我也觉得我今天很好看。谢谢你。”

        恩瑞掩面，而一旁出现在客栈厅堂正中央的师父发了言。

        “你去把脸洗干净。”

        钟磬不想承认，这才是少女应有的样子，元气又清纯，可他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害怕自己不由自主的多看几眼，又或者厌恶其他男人可能会停留的多余目光。

        于是，他选择这么说。

        “我不要。”

        爱美之心人人有之。

        慕瑶天天化妆也没见师父多说一句啊。

        这不，女主角从外面回来，眼皮上的假睫毛可谓是根根分明。

        “师姐，你今天化了妆？”

        明明底子很好的一张脸，胡乱化着妆也自然明艳。

        慕瑶愣了愣，知晓了如今大师姐的那点心思，笑道，“大师姐的技术还有些欠缺，想必还要多练习。”

        “哦哦。”

        林渺渺语气不善。

        她对小师妹的评价不感兴趣。

        恩瑞察觉到了此刻的微妙氛围，他从中协调道：“凡事都有第一次，我觉得大师姐已经很优秀了。”

        三师弟恩瑞一面又对师父说道，“我们的时辰差不多也到了，师姐化都化了，再去洗也是麻烦，倒不如留着给凡间世人领略下我们骊山的仙姿容貌。”

        这一番话让林渺渺好受不少，她承认她的肤浅，喜欢“仙姿容貌”那样过分褒扬的词。

        师父的白袍扬长而去。

        众人才意识到，狐妖的事情尚未了结。

        众师弟的看法也都存在于“狐妖杀了全家”而他们一行抓住了狐妖，为沈家降妖除魔，为百姓去除祸害的美好幻想中。

        可林渺渺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狐妖修行百年，要露出杀戮的面孔不可能等到今日才浮现，但换一个角度，那家后人只是因为父亲晚年宠爱一个年轻女子的不爽因而报复的吗？

        可之前沈老爷纳妾的数量也不少啊。

        也不对。

        还有个小小细节，就是狐狸精说，她和那个沈家大老爷很久就见到过了，她救过落难的沈老爷，那时候沈老爷还是个唇红齿白的书生。

        那沈老爷要说真的爱狐妖，为何会迫不及待的娶妻生子？直到暮年才想起他这位年轻时错过的伴侣呢？

        是姻缘巧合还是事在人为？

        许多事情无从得知。

        见到沈家几个晚辈的时候，从大火里幸免的几个沈家人几乎迫不及待的开口询问那女人的踪迹。

        但他们并不关心狐妖为何杀死沈老爷的原因，一味的想要处置掉狐妖。

        好像只要狐妖死了的话，他们就能告慰沈老爷的在天之灵了。

        钟磬出面，他面无表情的直言，“已经找到了。”

        那个化身为沈老爷晚辈的男人客气感谢，“多亏有了道长的帮助，还请大师交出那狐妖，我们沈氏无以为报，唯有一块风水宝地愿献给诸位修炼。”

        沈氏指的当然是龙城的唯一宝地，沈氏园林，听说那地儿人杰地灵，曾经出过凡间不少风云人物，常年气候宜人，也是适合休养生息与增长功力的好去处。

        这些年来，各门派也蠢蠢欲动，打谈过此地的虚无，只是相隔甚远，他们也不想因此失了颜面。

        众师弟喜不自胜。

        因为这桩案子，龙城的私家园林唾手可得，而沈家曾经为此付出的大量财力物力不计其数。

        钟磬却直接拒绝，他衣袖轻拂，只是经由了发言的沈家晚辈一下，对方的男人脸上的疤痕消失不见，露出一张和沈家老爷极为相似的面孔。

        这是沈老爷的儿子沈斌。

        沈斌这些年鲜少做买卖，许多下人也不知道他平时的去处，这也是林渺渺觉得很可疑的一个地方。

        此时，男人并无虚汗滑落，而是坦然自若的解释，“晚辈怕狐妖赶尽杀绝，不敢露出真面，可惜我父亲逝去，眼下急着让狐妖陪葬，才能让父亲在地底下安生。”

        这一套说辞，比起那个“一会儿哭又一会儿笑”的狐妖，简直是滴水不漏。

        但林渺渺愈发纳闷，于是她抢先一步追问，“哪些证据证明是那狐妖杀了你父亲呢？”

        “狐狸精——总是无恶不作的。”

        答案是千篇一律的，毫无新意。

        而后沈斌见她眼色又补充道，“可能也是父亲外面还有别人吧，作子女的，总不能管父亲的私事。”

        可狐狸精要因为得不到他唯一的爱，当年就可以扼杀他，何必等那么多年，还去陪伴一个老年版的书生呢。

        “也有可能是我父亲当年穷困潦倒，狐狸精未必看得上，如今我们沈氏富甲一方，她谋财害命——”

        越说越滑稽了。

        狐狸精怎么会在乎凡间的珠宝黄金呢。

        “沈公子，我还有一个问题。”

        林渺渺试探得差不多了。

        “那场大火你不在现场吗？她为何会留你一个活口？”

        “是晚辈警觉，早些时日就准备好了道观里的字符，以防万一，所以才能在那天得以幸免，如今想来，这简直是上天赐予我的福分。”

        “你的未雨绸缪是真的吗？”

        林渺渺已经感知沈斌在说谎了。

        “还是说你一开始就没接纳你父亲这位美丽的妾室呢？”

        “我怎能忤逆父亲，他爱谁都是他的权利，我母亲也不在多年了，”沈斌侃侃而谈，眸光深处却不见忧伤，“父亲有个慰藉是好事，但不料那狐狸精恶毒无比。”

        所有的时候只要归结于对方的身份就能解决么？

        绝非如此。

        林渺渺一步一步正在靠近那答案。

        此刻，师父却忽然打断她。

        钟磬说：“别问了。”

        而外面四处张望的百姓似乎都在等待着一场杀死狐妖的血腥。

        “她不死不足以泄民愤！”

        沈家老爷的儿子临走时还重重说了这句。

        “如果姑娘是出于好心，或者被这个狐狸精柔弱的外表所骗，那并不奇怪，可见姑娘是心存善心的。”

        林渺渺坦诚：“我可没有善心。”

        言罢，她亲手用绳索捆绑了正要离开的沈家大儿子。

        “姑娘，你这是——”

        林渺渺转身禀告，“师父，杀人的是他。”

        “姑娘，我看你是修仙之人，怎么可以血口喷人？”

        他眼底含着冤屈道，“我们父子情深，我甚至做法防范那狐狸精前还和父亲打过招呼。“

        沈斌说得一个叫人信服，甚至当场不由感慨是她林渺渺过分莽撞。

        慕瑶此时也不想让林渺渺占据上风，从师父的表情里她早已捕捉了答案，她总要表现一二，“你想要得到沈氏的家产？”

        林渺渺摇头。

        “他和他父亲的关系确实很好。”

        她点明第一个破绽点，“那易容术恐怕也是他父亲传授给他的吧。”

        而按理说，凡人并不会，昨日看过狐妖的换皮，林渺渺猜测，多半是狐妖交给了他父亲，而他父亲又亲自教会了他。

        沈斌背后冷不防掏出一把匕首，眼尖的恩瑞直接以一枚鹅软石击碎了那把匕首。

        “你们血口喷人，我把你们当贵客，你们却恩将仇报，不识好歹。”

        慕瑶这时才迟迟站出来，她将她的利剑指向沈斌，颇有气势道，“我们只是寻找事实的真相，惩恶扬善罢了。”

        慕瑶唯一不爽的是，今天发问的人不应该是林渺渺而原本就应该是她。

        “好。”

        沈斌眉眼冰冷，显得毫无畏惧。

        “是我。”

        林渺渺意识到眼前男人的聪明，他看似无奈的承认，实则就是为了在世人面前表现出自己受了他们一行人的胁迫。

        沈斌就是凶手。

        那问题又来了，他父亲与他关系如此密切，甚至能将自己在情人那里所学教予儿子，儿子怎会不信任他的父亲，要杀掉父亲，就因为父亲有了别的女人背弃他死去的母亲？

        也并非如此。

        林渺渺方才从沈斌口中了解到，沈老爷可不止狐妖一个妾室。

        -

        林渺渺再度去见那狐妖时，她目光涣散，连送去了狐狸一族最爱的蔬菜瓜果，她也通通不碰。

        “他认了。”

        狐妖没有了昨天的战斗力爆表，颓唐地依靠在凡间的大牢里，一手抓着腐蚀的柱子，一边又叹了口气。

        “可沈郎也不会回来了。”

        “你可能误会了一件事。”

        林渺渺告诉这只可怜的狐狸。

        “你的沈郎并不爱你。他若真爱你，当年怎么可能娶别人，他要是真疼惜你爱护你，那他又怎么可能暴露你的真实身份给他的好儿子？”

        “你干嘛胡说八道？”

        小狐狸怨恨地瞪了她一眼，表示她压根儿就不相信。

        “沈郎从来就不是那样的人。一定是他儿子偷听了我们的谈话，这才——沈斌最不是个东西，狼子野心，他杀害自己的父亲，归罪于我一个狐狸精，这一切和沈郎都没有关系。”

        “我法力不够，没办法带你回溯过往，但我师父或许可以。”

        林渺渺望向身后的师父。

        “你可以试着回到过去看看，沈家的人对你到底有无真心？”

        “真的能回到过去吗？”狐妖眼底发红，却亮闪闪的，她像是完全不想要找寻一个真正的答案，而是至始至终她只是想见一个魂牵梦萦的人。

        钟磬沉声：“我可以带你回到一个月前，但你不能改变任何一句话，任何一件事。”

        林渺渺也怕小狐狸的意气用事，提前说明：“如果你想要修改你们的结局，或者救那个老男人一次，很有可能梦境就会破裂，而我们也会陪葬。”

        狐妖说了几声配合的“我愿意”，眼神里充满着那种无法幻灭的期许令林渺渺是感到恐惧的。

        这时候慕瑶跳出来，“师父，我陪你进去，岂不是事半功倍？师姐的修炼之术并不到位——”

        狐妖忽然好笑的开口，“关你什么事啊，妹妹？昨天找到我的也是这对师徒，你今天冒出来就很多余了。”

        一时间，慕瑶的脸色很难堪。

        但钟磬和林渺渺此刻都无从顾及那么多了，答案的真相尽在眼前。

        他们不想要当事人不信。

        因为最大的可能，根本不是儿子因为区区一个女人，决定杀了父亲。

        -

        一须臾。

        时间很短。

        而要求静心的能力是极高的。

        林渺渺以为自己并没有那样对俄天赋，但许是师父的气场太过强大，没过多久他们就卷入其中。

        这是一个月前的沈宅。

        树木青葱，花草繁盛。

        狐妖挽着沈老爷的胳膊从侧门进来，她及时的给了林渺渺一个眼神，林渺渺便拉扯着一旁注视着一切的师父走到无人之处。

        他们不可以改变任何事。

        所以，他们在沈宅只能找个偏僻无人的柴房，两人躲在柴火堆里，不能被任何下人发觉。

        林渺渺第一次觉得师父还挺接地气的，大概是他那身白袍终于脏了吧。

        “等出去了，我用除尘术给师父洗洗。”林渺渺扯着一抹笑。

        钟磬这次竟然也没有拒绝。

        两人被外面点起的烟给呛着，很快，他们从门缝里看见了老熟人沈斌。

        “师父你说，亲眼看见，狐妖就能相信么？”

        “你看别人的事怎么就那么通透？轮到你自己，难道你就瞎了吗？”

        面对突如其来的审问，林渺渺不明所以。

        “所以，师父也猜出来了，那个沈家大老爷和他儿子都不是好人，他们父子才是密谋一切的坏人，可怜那个狐妖，百年修行还经不起男人的鬼话。”

        “你既然都知道一切，跟过来干什么？”

        “我怕狐妖过分留恋过去，想要回到或者活在过去，那样势必会影响到师父，所以我就跟进来陪着师父呗。”

        “以你的法术，你觉得你能救我？”

        “我能劝劝那狐妖。”

        “我们都是女孩子，很多地方心意相通的。”

        “男人有多坏，我们可有共同话题了。”

        钟磬淡漠地望了她一眼，“你是不是一直憎恶师父来着？”

        “我才没有。”

        天热。

        林渺渺离钟磬又远了一点，利用中间的柴火隔开相冲的呼吸。

        而眼前这么多柴，想也不用想，肯定是这对父子密谋已久的天大阴谋了。

        “我确实关了你太久。”久到有一瞬间钟磬觉得眼前的女孩有几分陌生。

        但他又渴望着林渺渺有些东西永远不会变。

        “十年是很长。”

        林渺渺第一次在师父面前直言她的“惨”。

        不知道何时，她四周有了一阵穿透而清凉的风。

        “师父在这里也能施展法术吗？”林渺渺喜出望外，“厉害了我的师父。”

        她面露的难色不过持续了片刻，又因为一阵清爽的风而轻易忘怀。

        林渺渺真的这样没心没肺吗？

        钟磬却又希望看到些明目张胆的情感，哪怕是对于他强烈的恨也好。

        可惜林渺渺什么也没有表露。

        她还是和初见自己一样，一脸天真无邪，讲着要“匡扶正义”的虚话。

        “我晚上去找狐妖？”

        “那便由你来出面。”

        “师父你这么放心我吗？”

        “男人的事，你不是最为了解吗？”

        林渺渺并没有从师父那里感知到一点点的醋意和恼怒，相反，她像是如愿以偿得到了褒扬。

        “那师父，我们晚饭去哪里吃？”

        林渺渺眼底雀跃，“我们留在沈宅蹭吃蹭喝是会暴露的，不如我们出去下馆子？”

        现实里有着一众小师弟，林渺渺不敢提，但回到这个过往的梦境里。

        只剩下她和她的冤仲师父，那就顺理成章啦。

        钟罄勉为其难的答应。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一个月前的龙城吃饭，林渺渺相当克制地只点了几盘小菜，但师父并没有因为她的自觉有所感触。

        海蜇头上来的时候，颜色有些变化。

        不对。

        “有毒。”

        她和钟磬几乎同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他们回到过去，又没有得罪过任何人，谁要对他们赶尽杀绝，这就出不去这个梦境了。

        下一秒，身后传来的一阵冷笑让林渺渺不由颤栗。

        “道长，您和您的小徒弟命真大。”

        “沈斌，你竟然也能穿越过来？”

        “我父亲很早就知道鬼怪之事，从小就送我学习，我原本体弱，现在得亏这些练习，才能活到今天。”

        “你们带我回来，我不亲手杀掉狐狸精又干嘛呢。”

        钟磬沉默，继而吃着其他的饭菜，沈斌纳闷钟磬的面不改色，却见这个小徒弟贪婪的看着食物的光泽。

        “改日我可能也要投靠几个修仙世家，我不想得罪道长和您的徒弟，这毒药只不过能让你们昏睡一个月，而一个月后我们都会回去，只是到了那日，狐妖终于就死了。”

        “她要没来害你，你干嘛非要杀了她？”

        “不是每个修仙的人求长生不老的人都能和林小姐一样幸运。”

        “我没有灵根。”

        “狐妖身上有？”林渺渺为此感到愤怒不平，“那你也不能做这种事情啊，杀死你的庶母——”

        “她不配，而我父亲也从来没有承认过她。”

        林渺渺直指矛头，“你们父子也不能这样利用人的。”

        “她不是人，只是个妖怪，而且——这是我父亲毕生对我最大的期待。”沈斌完全逻辑自洽。

        林渺渺摇头，“你父亲怎么会这般可怕？”

        不懂人间情爱的狐妖成了这对父子修仙的祭献。

        想来这件事就毛骨悚然。

        但对应起现实更是有例可循，一个凡人怎么懂得家族哪块宝地最适合修炼呢？

        最大的可能本就是这家人渴望得道修仙。

        这就解释得通了。

        “林小姐，你很可爱，所以我不想在这里了解你，识相的话，你应该和你的师父一起动筷了。”

        “沈斌，你们不能这样做，”林渺渺自知她法力有限，但这不影响她仗义执言，“狐狸精的命也是命，你们不比她高贵，所以你们不能伤害她，利用她来达到你们见不得人的目的。”

        钟磬连着夹了许多菜。

        他回过头，笑得仍旧云淡风轻，“沈斌，小狐狸都听见了。”

        狐妖原来一路尾随他们师徒出来。

        她眼睛发红，不是当初见到她伤心落寞不被理解的红，而是夹杂着一种强烈的愤怒，是狐妖一族染上血色的红，就连上挑的眼尾也如烈焰重烧。

        “为什么——你父亲要杀掉我，明明多年前救他性命的是我，而今不介意名声自甘堕落嫁给他的也是我，我从来没有责怪过他一次，他怎么可以……玩弄我的真心呢。”

        “真心是最不值钱的。”沈斌杀意已起，“你现在可以去死。”

        钟磬的酒杯刚回到桌上，桌面震裂，而沈斌就顺势倒下了。

        “师父，这万一沈斌死了，岂不是改变了过往的事实，那我们怎么回去啊？”

        “还回去干什么！？”

        “我要杀死那个老头，他竟然可以利用我的真心，为他的儿子谋取一个所谓的前途。”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狐狸仰天长笑，笑声渐渐变得可悲。

        “我会抹去沈斌后来的记忆，现在小狐狸你还不可以动手，”钟磬早已做好了一切的布局，“你可以回沈宅看看他们是如何要你命的，而你心爱的老爷又是怎样不幸离世的。”

        “他比你想象的更心狠手辣，死时也比你想象的更为不甘心。”

        “他的不甘心从来就不是因为不能陪你看风花雪月，而是，他没有亲手除掉你的不甘心。”

        林渺渺下意识扯了扯钟磬的衣袖，她不希望自己的师父出言如此残忍，小狐狸明显需要一些时间去消化。

        而钟磬不屑一顾。

        林渺渺这才问询师父吃下那些食物有无不良反应，钟磬摇头。

        造梦者，一开始就预料到梦境的所有漏洞。

        钟磬以为，至始至终他看不穿的就只要林渺渺的心。

        “我带你去别的饭馆。”

        “我想陪着小狐狸。”

        “不喊她狐妖了？”

        “我挺心疼她的，就是不知道她回到现实里还能不能当一只好妖怪。”

        “你整天为别人操心？”

        “就没有想过自己的事情？”

        “我想的可多了，这不是我要找对象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吗？”

        说到对象，一片祥和大火还没吞没沈宅的龙城里出现了个老熟人。

        “这就是你在凡间追求的那个书生？”

        钟磬看过他的画像，自以为当年见到那个男人的时候心绪毫无波动。但和画卷上的文人墨客并不一样，他的眼足够世俗和精明。

        也正是那样，他才会放弃自己这傻乎乎的小徒弟吧。

        “李博森？”

        大名鼎鼎的宰相很多年没有人直呼名讳了。

        他眼中缓缓出现了那个天真烂漫的女孩。

        “渺渺。”

        “你怎么会在龙城？”

        林渺渺走时对他给予美满的祝福，然后就说自己要云游四海了。

        这也是这么多年他四处巡视天下太平的原因，他以为或许在某一天他就会撞见她了。

        但真正见到的时候，他依旧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不敢眨眼，唯恐眨眼的一瞬间女孩会消失不见。

        林渺渺的容易未曾改变。

        这些年沧桑的唯有他而已，李博森还没来得及藏起白发，就撞见林渺渺身边仙气四溢的男人。

        难怪渺渺不会老。

        他们或许原本就不在一个世界里吧。

        “这是我师父。”

        林渺渺有些尴尬，但作为一个已经因为情感问题被各路人马调侃了不少次的大师姐，她显然觉得自己可以从容应对，比如她先向眼前这位凡间的宰相介绍了自己的师父。

        又转身恭敬地朝着师父介绍了她在凡间认识的状元郎。

        “师父，李博森，我在凡间的好朋友。”

        “久仰大名。”

        李宰相虽然官居高位，但他性格不改谦让，甚至在林渺渺面前，他愿意展露出更大程度的温和与善意，去衬托另一个男人的冷漠。

        钟磬压根从头到尾都没有搭理人家。

        这就让林渺渺有些尴尬，虽说这是个梦境，尽管一个月前的李宰相出没在这里，一觉醒来以后这都只是一场梦，但她还是极力回避自己这两个“表白对象”的碰面。

        师父这会还仔细端详着别人，这就让林渺渺愈发不好意思。

        三人围绕在一个小桌。

        李博森真挚的介绍着这几年他在仕途路上的趣事。

        林渺渺本来可以热情捧场的。

        说到底她在李博森身上花费的精力最少，他的性子也最为柔软，而与此同时在凡间的这些时日林渺渺本人并无太大损益。

        凡时间的时间对于前两位而言，不值一提。

        可是她今天笑不出来。

        尤其是师父冷不防冒出来的几句评判，甚至到了后来十分不给面子的问起李博森如今的婚事。

        李博森平淡描写，并没有避而不谈。

        “还没开始，便结束了。”

        “什么，你没有娶陆宰相的女儿？”

        这时候，最为惊奇的变成了林渺渺，林渺渺心想要是自己在凡世间多留一会，说不定对方就完全肯了。从了她，岂不是她林渺渺就完成了最为艰巨的任务，得以返回她美妙的世界了？

        而此时的钟磬也从林渺渺眼中看出了遗憾。

        李博森尚且没有离开，师父已经不情愿继续呆在这家小店了。

        林渺渺只能跟着起身，李博森邀约道，

        “其实渺渺我还住在以前的门府，家中的旧景尚且没来得及更换，你要是哪天想要来玩，随时都欢迎。”

        “她恐怕不行。”

        钟磬替她出言拒绝，“既然道行浅，她就不适合四处招摇的玩耍。”

        而李博森不紧不慢的回应，“师父您说笑了，常言道‘人要劳逸结合’，我想适当的在凡尘玩耍也能增进渺渺的修为。”

        对于林渺渺漫长的人生而言，他李博森什么也不是。

        倘若不能再见，她何时又会想起自己呢。

        李博森却在这一刻再一次遇见这张笑颜的同时，他想要不管不顾的抛下一切抓住她。

        然而，林渺渺此刻看上去心不在焉，唯恐她那位师父会不高兴。

        离别之际，林渺渺腰间多了枚玉佩。

        再回首，李博森已经站在门槛外朝她招手了，她来不及回应，匆忙跟上师父的脚步。

        【10】

        “你留恋凡尘，就为了那样一幅皮囊？”

        “我——没有。”

        林渺渺声音越来越细小，越是如此，钟磬愈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屈辱和愤怒。

        一张相似的皮囊，就足以让她停留脚步。

        那他到底算什么？

        而当初莫名其妙的表白又是为何。

        钟磬每一次都恨不得当场质问，但每一次他都能找到足够的理由告诫自己，林渺渺只是年轻，一时心性未定。

        钟磬带着林渺渺回到沈宅。

        这个点的沈家格外寂静无声，一根银针落下都能听见。

        他们看见狐妖百无聊赖地站在父子的书斋外，面孔完全失去的色彩，更别提狐狸的千娇百媚了。

        那些声音放大在林渺渺耳边。

        “父亲，这场火确定能让狐狸精显出原形吗？”

        “怎么就不可？”

        “万一这狐妖身上并无灵根可怎么办？”

        那位狐妖口中念念有词的沈郎比她想象中的更加无情，他轻笑道，“就算取不到灵根，那从她肉身里获取些灵气也是好的，当年能给我治病，现在助你修仙自然也绰绰有余。”

        “父亲高见。”

        “儿啊，父亲老了，许多事力不从心，你得道以后记得偶尔也回来看看父亲，就算父亲找不到下一只傻狐狸做你的祭献，你也是父亲唯一的儿子啊。”

        “这是当然，我恨不得得道以后当即下山来找您，不是也有儿子带父亲飞升的吗？”

        “他们真的好残忍啊。”

        两父子为了延年益寿，去玩弄一只狐狸的感情。

        林渺渺握紧了拳头。

        “你又有什么例外呢，你不也一样，有个凡人追着你哄你几句，你便都信了？”

        钟磬还是心中不快，趁机表露出来，清冷的眉心不由自主地在下沉。

        “师父，不对，”来不及辩解这么多了，林渺渺看到狐狸倒在窗前月下的身影，“我们要不要去扶她？”

        “我怕这场火烧掉她。”

        林渺渺心疼狐狸，明面上只能说，“不能让过去发生重大的改变。”

        “死不掉，你放心。”

        钟磬的回答永远是那样坚定。

        “那师父你呢，那些毒物你都逼出来了吗？”

        “小事而已。”

        林渺渺被师父挪揄了那么一下，一时间举足无措，问起师父的现状来。

        而钟磬这时才稍稍恢复理智，不想承认的是，明明是一张凡人短寿的脸，他偏偏从李博森那里感受到了仙人压制的气息。

        他不知道自己是该夸这位徒弟运气好还是感慨自己遇上了对手运势差。

        林渺渺既然不用担心狐狸的安全，那她就全身心的投入观看这一场恶毒父子的下场。

        毕竟沈氏的老爷注定命丧火场。

        而这一切，都是这老男人过分贪心，咎由自取。

        -

        没多久，火苗一点一点从沈宅的四个角落里冒出来。

        狼狈逃窜的下人，哭啼不止的小孩，林渺渺承认她有那么一刻看不下去，如果其他人并不影响最主要的剧情，那是不是他们可以活下来。

        她只需要看钟磬一眼。

        师父大概能够知晓七、八分。

        “你希望他们会跑掉？”

        林渺渺点头。

        沈宅后门里忽然多了一个通道，那些下人得以在烟熏火燎中看见活着的唯一希望，但令林渺渺师徒都没有想到的是，引领这群无关纷争的人跑掉，而回望的下人们无一不是感激这位老爷新娶的小妾。

        “小狐狸还是很善良。”

        “那老头呢。”

        师父带她去了另一个寝室的楼板之上，而那个面目慈爱的沈老爷正以为狐妖在这个最为危险的火势最猛的房间里再也挣脱不了的时候，他再一次确认房间的锁却意外被卷入这场火灾之中。

        他年纪大了，脚步不利索了，绊倒在那里。

        他看不见狐狸精死了。

        等不到随儿子鸡犬升天了。

        大火烧焦了那一切，所有的美好在狐妖眼皮子底下面目全非。

        “看清了吗？”

        钟磬问她。

        狐妖吸了一口气，露出苦涩的笑容，“原来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

        林渺渺抓住了她的手，狐妖感激的看着她。

        “你以为我要走进那火里，和那个狗男人同归于尽？”

        林渺渺点了点头。

        “我才不会让自己死后的灵气都留给这家人呢。”

        狐妖很坚定，“是他们龌蹉，而不是我狐狸坏。”

        “你叫渺渺吗？”

        狐妖眼神俏皮灵动，终于真正活过来。

        “我在青丘洞里就听说过你的事迹，你长得那么漂亮，不也没有对象吗？”

        狐妖好会讲话，讲到林渺渺的笑容荡然无存。

        【11】

        师父却完全不放在心上。

        若是自己在情感上的失利能让小狐狸找回自信，那林渺渺说到底也不介意。

        就是狐狸一族变脸都变这么快吗？

        突然热络的抱住她的胳膊，一直八卦的问是她师父帅还是那个力拔山兮气盖世的魔尊殿下长得帅。

        师父就在她身边。

        你让她怎么说。

        还有嘴巴这么毒，一点都不像她隔壁门派的密友，人家毕竟是养尊处优惯了的，气质情态总归比别人好。

        小狐狸在凡间受了重创，盯着她问了又问，林渺渺原本可以回避的，但是她被问得有点烦。

        只能硬着头皮说，“各有各的帅吧。”

        “不愧是骊山派的大师姐。”

        而钟磬若有所思地朝她观望了一眼，那样清冷得如同冬日早晨的霜降。

        林渺渺当然要狗腿的给师父拍马屁，“那当然是我的师父天下第一了，非但长相外貌出众，而且匡扶天下正义……”

        可师父这幽怨的眼神还是没有半点高兴啊。

        林渺渺在这一刻不知如何解答，就像是在一个死胡同里打转，里面总是没有师父想要的答案。

        -

        回到一个月后。

        一醒过来，旁边的慕瑶就连忙扶起师父，而对她这个名义上的大师姐不管不问。

        恩瑞这个老好人拉了她一把。

        林渺渺看着苏醒过来，泪痕还没来得及消逝的小狐狸，正梳理妆容，要亲自带他们一起去对簿公堂，而她似乎也注意到了林渺渺今天特意的妆容，于是借用起了化妆品。

        林渺渺原本是有些小气，不舍得把闺中密友送的好东西分享给这只情商不高的小狐狸的。

        可换位思考，想了下小狐狸这么些年来所受的委屈。

        她心软了。

        林渺渺拿着自己的梳妆盒递给了她，小狐狸当然对着珍贵的化妆盒爱不释手，没多久倒腾出一个狐狸届最为流行的妆容，还嘲笑她修容技术不好，偏偏要给她的脸上也涂抹一点。

        林渺渺瞅了一眼这效果，果然顾盼生辉，她心动了。

        于是乎，除去不想要参与事端的钟磬，他们所有人都陪同着小狐狸在这凡间去争一个公道。

        而沈斌无疑不用恶狠狠的目光仇视着他们。

        押送的一路上，忽然多了一群很特殊的人。

        那群沈宅的小人畏畏缩缩却又坚定的根在了这位美妾的身后。

        他们的命是小狐狸给的。

        小狐狸站在正义的一端，毫无疑问，林渺渺也觉得她会赢。

        可水落石出，沈斌却仍然抗拒接受这个结果，他朝着狐狸破口大骂，“你这么肮脏的女人，勾引一个年老色衰的男人不成，还想毁了他全家？”

        “我父亲在时你是不是早就起了异心？”

        “你一个狐狸精，难道就不怕在朝堂之上露出原形？”

        狐妖不屑一顾，挑起的眼尾终于有了狐狸一族的媚态，只是轻蔑得过分的眼中，让人们感受不到狐狸的妩媚，而只能一股力量，燃烧着复仇之光的力量。

        “可惜我一只狐狸，也没有你们一对父子会算计，你们非但想弄死我，还想要我的灵力，真是做梦。”

        一朝之间狐狸精的彻底清醒令沈斌意想不到，他明明跟着这对师徒一起走进一个月前的梦境之中，为什么他没能趁此彻底铲除这个狐狸精，反而失去了很重要一部分的记忆。

        都怪这个林渺渺师徒。

        不过，她那位师父暂时不在了，而区区一个骊山派废物，他可不能轻易退缩，非但因此失去了修仙之机会，还让父亲的心血白白流失——

        控制鬼魅的时辰到了。

        原本还显得很正常的为小狐狸的境遇感到同情的沈氏下人们眼睛的瞳孔正在失去焦距。

        而林渺渺和慕瑶几乎同时注意到这一切。

        慕瑶的剑腾空而出，失态的人并没有因此而苏醒，反而越演越烈，就像是受到了有力的操控，他们面目狰狞，动作也变得肆无忌惮，撕扯起了各自的衣服，慕瑶作势腾空要走，林渺渺对此寄予了一点本不该有的期待。

        林渺渺伸出了手，若是慕瑶能带她到达另一侧的空间，她俩同时就能对这个沈斌形成截断——

        但慕瑶的手正要接触到她时又忽然松开。

        林渺渺不明白，这个时候了，为什么就不能忽略一下他们彼此的私人情感，毕竟她们同为骊山派门下。

        林渺渺想要控制住沈斌，而不是让这样一个凶神恶煞的家伙混入她们修仙的队伍里。

        而跃至屋顶的慕瑶却始终没有回望她一眼。

        林渺渺没有备受打击，也没有陷入更长久的怨恨，因为很简单，沈斌让那群鬼魅疯狂靠近的对象，不是别人，而正是她林渺渺。

        与她同在中央的当然还有沈斌拼命要除掉的狐狸。

        而沈斌趁其不防，直接将高价买来的销毁法器对准了她们。

        小狐狸挡在了林渺渺前头。

        林渺渺第一次恨自己这么没用，如若那二十年她苦心练习，那也不至于像今日那般可笑无助。

        可鬼魅们靠近的步伐消停了。

        沈斌自以为的绝地反击也被挡在金光之外，他重重摔倒，滑在几米以外。

        她和狐狸的脸上映射出的光芒让她们拥有了上古法器的庇佑，一切伤害隔绝在外。

        林渺渺太感激闺蜜送的这一份厚礼了。

        如果没有蜀山派料事如神的尊夫人，那么她现在一定和小狐狸一起命丧黄泉。

        与父亲一起弑父亲小妾不成反而杀死亲生父亲的沈斌感到绝望。

        凭什么天理不站在他的那一边？

        又凭什么，他从小到大学习道法修仙，就因为他资质不够而被排斥在外？

        这些名门正派难道就天生比别人高贵吗？

        而这个不伦不类的小狐狸又算什么，她凭什么得到祝福？

        “因为她比你善良。”

        林渺渺告诉沈斌唯一的真相。

        当地的县衙姗姗来迟，将这个弑父的凶手表面上绳之以法。

        那些鬼魅也在恩瑞等人的降雨中洗去外在的张牙舞爪，恢复往常的模样。

        县衙大人是个胖乎乎的中年男子，一边赞许着她们骊山大无畏的精神，另一边却迟迟没有宣判最后的刑罚。

        “你们还想留着沈斌的命？”

        “他原本不也没想杀死父亲吗？不就是对父亲新娶的小老婆不满意——”

        他们在和稀泥。

        小狐狸愤懑：“所以如若是我犯了法，我就应该五马分尸，而这对父子杀了人，就理所当然？”

        “你可能误解什么事了，小姑娘，我们是人，你别装了几天，也把自己当人啊。”

        站在一旁的林渺渺看不下去了。

        就凭小狐狸今天的善心，站在她身前的勇气，她绝对不能轻易草草了事。

        “县令大人，你杀不杀？”

        “你一个小姑娘，整天赶尽杀绝可不好，以后嫁不出去的。”油腻的县令肥头大耳，围绕着无关紧要的事讲了老半天，可最后林渺渺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沈斌还是可以存活下来。

        在龙城，沈家可纳了不少税。

        林渺渺知道当地情各派利益勾结，她们很有可能抓住了沈斌，证明了小狐狸的清白，却也是徒劳无功。

        林渺渺当然不会纵容事态如此，“那我就找齐国的宰相大人李博森来，让他评评理。”

        “何苦呢，大小姐，再者我们宰相大人什么人，你说请就能请来吗？”

        “我说能就能。”

        县衙突然不再打马虎，告诉他们杀死沈斌很容易，但沈斌能控制那些脏东西，县令怕下了手自己以后受到牵连，打算直接还给他们，或者交由上级。

        凡间事大多是只能在凡间解决的。

        他们不能破坏这里的规矩。

        暮色四合。

        林渺渺在一场不见血影的打斗后精疲力尽，躺回了原先的客栈。

        而本打算和她一起回去的慕瑶却故意放缓了脚步。

        她无法直面林渺渺。

        危机时刻，她确实有能力解救林渺渺一次，但她心底忽然横生出一种很奇怪的想法，如果林渺渺消失了，是不是人们所有注意的目光就会回到她的身上来？

        又或者，她安慰自己，她早知道林渺渺这种人吉人自有天相，就连那普通的化妆品也是有上古的龙骨制成——

        可她隐隐约约还是有些不安。

        她以为，以林渺渺那种沉不住气的性格，一定会在回到客栈以后对他们兴师问罪，但林渺渺并没有，她自己吃饭，自己打稀饭，一个人急切地回房，一个人遥望星空。

        坐立不安的变成了她慕瑶。

        “今天的事，师姐你不会怪我吧。”

        “我前些日子受了外伤，恐怕没有能力带大师姐起飞凌空——”

        林渺渺反问，“你是怕我怪你见死不救？”

        “大师姐这么说，是真真恨毒了我吗？”

        “慕瑶，你没那么重要，”或许慕瑶是原书的女主，但显然这位女主老要给自己安上各种“莫须有”的罪名，这也是林渺渺最近最大的烦扰，“我从来没有说过那样的话，而你每次套我话，就显得很讨人厌。”

        “我就知道师姐厌弃了我。”

        “本来按理说我就应该和你一样有能力避开当时的混乱，或者主动回击沈斌，可见是我的功力浅，疏于练习，但我没有归罪任何人。”

        林渺渺第一次严肃的告诉慕瑶，“但互帮互助在朋友看来是天经地义的，从今往后，我们便不是朋友了，你尊我一声师姐，我口中便喊你一声师妹。”

        “师姐怎么如此薄情？”

        慕瑶着急辩解，额前的粉色步摇也在疯狂的晃动。

        “至于吗，师姐不也平安无恙了嘛？”

        面对慕瑶每一次扩大事态，把责任推向自己，林渺渺是真厌烦了，当表面师姐妹不好吗？

        她这又在发什么疯？

        “你别挡在这里，影响了我的光，我还要写东西呢。”

        搞得林渺渺写给她闺蜜的信也受到了耽搁。

        慕瑶早前看破毫无文采和才华的林渺渺，她故意放低身段，耐心询问，“师姐这是些什么东西呢？”

        “关你屁事。”

        林渺渺直接合上了门。

        一脸委屈的慕瑶用帕子捂住眼泪，她明明是骊山这一代最杰出的小师妹，却可以被林渺渺这种胸无大脑的人赶走，而这次秘境探险也好，梦境穿梭也罢。

        师父竟然都选择林渺渺做搭档。

        她的不满已经积攒很久了。

        帕子底下，没有一滴清泪，幻术出现的几个豆大的水滴，不过是做戏给那群蠢师弟看。

        可今天的恩瑞却变得不好说话。

        他直言。

        “大师姐怪你几句也是应该的。”

        “恩瑞师兄，你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你当时处理你的困境绰绰有余，明明可以帮林渺渺一把——”

        三师兄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慕瑶打断。

        “我帮她就是天经地义，那等大师姐进步，什么时候轮到她救助我一次呢？”慕瑶说这话时很讽刺。

        小狐狸这时义气的站出来。

        “她根本没有怪你，只是希望你别打扰她。”

        “我刚才都听见了。”

        “你能不能别出门外随意污蔑自己的师姐？”

        众师弟纷纷沉默不语，一瞬间竟然无人站在她这一边。

        “师父。”

        钟磬陡然出现了。

        慕瑶的第一感受不是自己抓住什么，而是不想让刚才发生的所有事情为师父察觉，其实她早已隐隐约约的察觉到，师父根本就不会站在自己这边。

        “慕瑶，你进来。”

        “眼泪是无用的，更何况是假的眼泪。”

        “我记得你以前进骊山的时候灵气充沛，完全不是今天这幅善妒而又找事的模样。”

        “师父，我没有，我就是也很自责，没能帮到师姐——”

        “我害怕你们都会怪我，毕竟师姐是师父的第一个徒弟，她那么重要。”

        钟磬背对着慕瑶，那点女人隐藏的小心思他无意理睬，但他也不想骊山派失去一个未来可以有所发挥的徒弟。

        他背手而立，长身玉立的站姿里如谪仙般不染世俗烟尘。

        可他说出口的话偏偏如此庸俗。

        “她确实很重要。”

        师父这一次没有否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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