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22】

角落正风起云涌。

        而恰逢此时此刻，林渺渺好说歹说、苦口婆心，终于说服了崇文与他们一道去青玄宗，但前提条件是鬼王不想露面，用崇文原本的话来说，他这个年纪了，不想再惹什么事端，更不想引起任何纷争。

        林渺渺一副拍着胸脯，对天宣誓的模样。

        “要是我想暴露了叔父，那就五雷轰顶。”

        紧接着，鬼府门前的石窟被一个惊雷直接打碎了。

        “啊这……”

        林渺渺作势拉自己的姐妹一起过来安抚好年迈的鬼王，而被她牵起到的殷宣脸上扬起一抹不为人知的笑，此时的林渺渺全然并不知情，她只知道姐妹许是方才太过灼热，拉开帽子的帷幕透了透气，只可惜她来晚了一步，还是没能捕捉到姐妹的美貌。

        倒是让黑着脸的师父瞧了个干净。

        她甚至还有种隐忧，刚才师父的不爽莫不就是由于姐妹的嫌弃，可能是这几日来回穿梭的忙碌，林渺渺在这一刻恍惚觉得兴许就是自家师父看上了自己的好姐妹，而自己的姐妹眼光甚高，对师父不屑一顾，这不得不让师父因爱生恨，这才眼神不耐，却又一言不发。

        对应起之前师父出任务去青玄宗那会频频回头对自己姐妹晦涩难辨的眼神，这如今的微妙氛围也就解释得通了。

        于是林渺渺转身，非要拉着钟磬开导道，“师父，这天底下怎样的女子没有，你莫要有什么执念。”

        可林渺渺还是想不通啊，师父平时油盐不进，偏偏对当寡妇的姐妹情有独钟，莫不就是传说中所谓的喜欢人妻？

        不过比起不协助同门而浅薄的慕瑶，隔壁门派的姐妹显得讲义气又稳重，确实是当师母的最佳人选。

        林渺渺看着师父被戳穿后的薄怒，她忽然想通了，“你要是实在喜欢谁，做徒儿的一定帮您！”

        林渺渺没有直接点明，给师父留足了面子，而她不由默默赞许可真是个懂事的好徒弟。自己都没对象，还能心宽地给自家师父给物色。

        但师父脸却灼烧起来，直接去别过脸去，师父素来压抑情感，根本无从考证入手，要让师父坦白承认简直比登天还难。

        林渺渺垂头，心想这做红娘的事业也忒难了。

        她有几分失落，不过想起能救助奄奄一息的叔父，能让一个濒死之人重新充满对生活的热爱，她又浑身充满了干劲。

        崇文像是也怕极了她的靠近，宁愿和他侄儿崇修仍然是尴尬地坐在一起四目相对，也不愿意让她在耳旁继续念叨。

        几人陆陆续续来到青玄宗。

        打头仗的任务自然而来落在了总是出其不意的林渺渺身上。

        “你们好，我是骊山派的大师姐。”

        她的语音刚落，这里青玄宗众弟子竟然立马认出了她。

        “你就是林渺渺吧？”

        “怎么，你今儿过来是为了找你的如意郎君？”

        “哈哈哈哈哈你该不会在我们青玄宗也暗中物色了个吧？”

        想不到这一群青玄宗大门宗的人整日里不思进取，不想着如何修炼提升，竟然热衷于这种街头八卦。

        而思及自己的姐妹，自家曾经被表白心意的师父，被聊表心意的魔尊还有魔尊叔父，这一大群人就在自己身后呢。

        林渺渺后悔了，早知道她就不这么冒失地站出来了。

        她第一次体验到真正的社死现场，幸好状元郎不在……不然她直接凑齐一群上赶着别人当笑话了。

        好在清冷师父冷咳了声，“徒儿随我过来，是来办正事的。”

        “钟掌门有请。”

        请钟磬进门的沈黎有些恍惚，就好像不久前他迎接过钟磬进门一般。可两派之间少有来往，钟磬算是个修仙界的中流砥柱，平常不喜热闹，为人清冷，也鲜少外出。沈黎心想一定是他记忆出差错了。

        “我们掌门尚且还在修炼，不知道是否能等我们晚辈去通报一声？”

        “可以。”

        但嘴上说着要等待的钟磬脚步却没有停滞，与此同时其余几人也都利用隐身进入了青玄宗的大殿，不过，沈黎要去请的那位冷掌门却在这一刻正坐在大殿中央，玩弄着指尖的青铜戒指，下一秒，所有的人显出原身，就连自己好姐妹的面纱也差点被直接掀开。

        几人愣在原地，行礼的只剩下保持着千年习惯的崇文。

        崇修一脸不情愿地拉起叔父，埋怨道，“这种人从头到尾不过利用你，有何真心，你这样拜服他，值得么？”

        可就算魔尊当场直接揭露了冷浮生的丑陋，对方并无任何的反应。冷浮生高高在上就如同神殿的唯一神明，不达眼底的笑意仍然充斥在她们的眼前。

        他对着钟磬奚笑道，“没想到几日不见，钟掌门竟然和这些三教九流的人混在一起了。”

        崇文低眉，整个人透露着不安。就好像是他连累了众人，包括钟磬。

        冷浮生早已对几人的目的心知肚明，可说话的态度却偏偏仍旧软和，“本座前两日做了个奇怪的梦，想必是钟磬你的徒儿试图追溯过往了解什么吧。”

        他像是施舍着上位者的宽容，却只字不提他做过的腌臜事。

        钟磬面无表情，双手束在身后，很自然地越过人群，而在走过林渺渺姐妹身边之时，仍意味不明地怒视了一眼。

        钟磬掷地有声地回应，“那既然如此，冷掌门何不亲口承认自己犯下的滔天罪孽呢？”

        冷浮生一脸不明所以道，却又处处留意几人动静道，“你们并无明确的证据吧，就这样平白无故地猜测一个大宗门的掌门，会不会显得太过苍白？”

        “摩尼洞府内死伤数百，而为他们收尸的那位长者恰好与您用同一个针脚制作的荷包，”林渺渺当然知道口说无凭，她抓住落成曾经说过的细节，想着这件事暂且避免波及姐妹与姐妹背后的蜀山，而由她发声道，“冷掌门，这算不算证据？”

        “渺渺，看来你最近情路也不顺，这才抓着其他宗门的事情不放啊。”

        冷浮生的手指划过那个陈旧的荷包，却又怕弄伤那破旧的荷包般小心翼翼。

        “鬼修和他的侄儿可不曾善待过你，你这么容易被他们拿捏，恐怕日后也难以得偿所愿。”

        可林渺渺听及冷浮生的话的同时，分明是嗤之以鼻，心中却涌动起自己曾经在魔界遭遇的种种委屈。

        那个男人谈笑之间，轻易勾起人们心中的恶念。

        钟磬看穿这戏码，及时打断冷浮生道。

        “恐怕轮不到冷掌门的指点。”

        冷浮生却照样将目光围绕在林渺渺左右，“看来你的师父心胸宽广，就算你到此地，护着别人叔侄，还与别的门派更为亲近，还是依旧站在你这一边。”

        几句话的功夫，似乎随时能激发她与师门的冲突。

        钟磬冷然，眼底泛起寒光，“恐怕我们骊山的事不容冷掌门置喙，该如何处罚我的徒儿，是我之后要做的事。”

        “可你确定你们今天走得开吗？”

        “本座以前也总相信，很多事情等到日后都一样，”冷浮生坐在云气缭绕的正殿中央，看似随意按动了个按钮，“可这世间从来就没有另一种假设，日后的话多数沦为笑话。

        整个大殿迎来一波邪风，体力不好的崇文与林渺渺率先倒下，崇修扶起了叔父，而姐妹则抓紧了自己。

        可眼前的一切还是变得朦胧起来。

        此处仙气萦绕的正殿陡然变成了机关下模糊视线的困境。

        他们听冷浮生娓娓道来。

        “自从做了那个梦，本座当然自知有些人闯入两百年前的幻境里，可是本座也没料想到，你们会这么快地赶回来，千里迢迢地来送死？”

        “掌门，你告诉我，”那个声音颓唐至极，声嘶力竭后又作势而起，“那一百多具尸首全都是死于你之手吗？”

        云烟的尽头是崇文倒下的躯体，他目光涣散却又想要靠近那最真实也最残忍的答案。

        “你又为什么嫁祸于我？”

        “我平时对你言听计从，就算入了我师父薛昌易的名下，我大都学到的法术以后也都是在替你办事。”

        “哪怕是我离开了青玄宗，你让我堕入魔道，我便是堕入魔道，你让去学习鬼术，我就真去和那些飘荡的灵魂为伍。”

        “你是我曾经活下去的唯一信念，我以为天下之人无人信我，而只有你……愿意信我。”

        “是你太过愚蠢，太容易轻信，”冷浮生冷声呵斥，“本座不过是想要学习些更多的禁术，而看在你虽然资质不足但后天努力的份上，才选择保全你，利用你，不然你以为你能活到今天吗？”

        直到这一刻，崇文的人生才彻头彻尾地醒悟，不过等他执剑指向冷浮生，想要和冷浮生一决高下的时候，剑直接震碎了。

        就连这把剑也是冷浮生所赐，他想要消融掉这把剑简直轻而易举。

        冷浮生转而告知本不该参与的钟掌门，“钟磬，你也不要自视过高，在我的门殿里，别说崇文这种鬼修会受到我的操控，就连你根本也动弹不得，剩下的几位呢，本座看来也不过尔尔。”

        崇修震怒无比，他要为师父报仇，他要亲手取下那人的内胆，可他愈想杀之而后快，随即萦绕他的左右的魔气也愈演愈烈。

        崇修发觉他在别人的陷阱里以他如今的功力根本就无能无力。

        林渺渺瞥见崇修眉头的封印发出火红的颜色，往常傲慢猖狂的魔尊到了这一刻就好像掉入了火炉之中。

        冷浮生自然不忘挑拨离间，“崇修，这药是你叔父亲手为你下的，要谢你便好好谢谢他。”

        崇修眼底的阴郁似乎要将整个人扯碎，可他越想挣脱，他就越痛苦。

        崇文自知他那愚昧的衷心害惨了自己的唯一的家人，他克制的请求，“此事既然是你我二人之事，其他人也是因我牵扯进来，何不如放过他们？”

        “放过他们？”冷浮生最讨厌别人的自以为是，“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

        崇文老矣，没有再可以交换的利用价值了，而常年试毒后残破不堪的身子，已然迎不起任何的挑战，彷佛下一阵冷浮生的剑气逼来，他就将就此倒下。

        崇文觉得自己的一生何其可笑，但到了终了之时他并不想亏欠任何人。

        可他万万没想过，他做这么多年事也没搞懂一个“为什么”的时候，林渺渺再度站了出来，平常鬼马精灵的姑娘却早已看透了一切。

        “叔父确实可以和你谈，”林渺渺目光笃定，“他有这个资本。”

        “不就是起死回生的办法吗？”

        冷浮生寡淡的笑意荡然无存，眼底却又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东西？”

        “冷掌门这么多年郁结于心，不就是为了寻回当年的师妹，您的妻子洛红玉吗？”

        林渺渺放开了姐妹的手，她怕万一连累到她的姐妹。

        她摒弃内心杂念，一步步靠近冷浮生。

        “只可惜，洛氏活着看见您的剑不再指向那些穷凶恶极之徒，而拿无辜的百姓和忠于你的弟子做实验，你觉得她会以此为荣吗？”

        “你有什么资格，”冷浮生再也无法维持他的镇定，红眼道，“红玉是你这种虚张声势的小门弟子能提及的吗？”

        “信不信，你若是说谎，本座在你师父眼皮子底下第一个杀了你，拿你的身体当滋养她气息的灵器？”

        “你疯了，冷掌门，”林渺渺无法去言语此时她复杂的感受，冷掌门那些偏执的不顾惜一切的爱是真的，而那些疯狂的杀人如麻也是真的，“你失去了做人的基本良知！”

        “那又如何，只要师妹能回来，你们这些无关紧要的人死一些又有何妨？”

        “不……她如今就能回来对不对，林渺渺你不是说崇文已经找到了具体的法子？”

        冷浮生转而对鬼王流露出祈求的眼神，他声声诱导道，“崇文，我精心栽培你这么久，你一定能帮帮本座吧，本座不是没有为你延年益寿的办法。”

        崇文自嘲，“我的手脏了，就应该死。”

        冷浮生从头到尾压根就没顾及那位对他唯命是从的鬼修，“不，你死不死和我又有何干系呢，只要你要救活我的红玉，她还那样年轻，懵懂无知的时候就为了师门派遣的鬼任务命丧黄泉，要不是那老头每每使唤我和师妹，利用我们博名声，玉玉根本就不会死……”

        谁也没想过，他们几人最后灵力渐渐恢复的原因竟然是——

        薛昌易闯入了。

        崇文还来不及行礼，再度听见百年前师父熟悉的叫唤，“无用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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