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顾时衍带着单板从缆车缓步下来，熟悉的冰雪气息扑面而来。

        久违。

        雪顶之上无人说话，自然的鬼斧神工令众人惊叹到无言，只默默看着顾时衍踩上单板，滑雪护目镜下方，罕见地漾起笑意。

        小顾真开心，他不告诉小顾照片上有谁的签名是对的。林寻默默想。

        顾时衍用厚重的手套和林寻对过拳，和围观的大家略一颔首，正式出发。

        怕痛吗，怕摔吗？

        如果怕这些，他从一开始就不会爱上这项运动。

        冽冽冷风呼啸而过，雪镜下的世界，天不蓝雪不白，陌生又熟悉。

        再往前一些就是在缆车上中年人特地叮嘱过的几近九十度的坡道。

        顾时衍护目镜下的眸子中盛着单纯的兴奋炙热，毅然加速，在断层的坡度上飞起，他太久没有练习技巧，只凭着身体残余的机械记忆在蓝天下旋转滞空，失重下落。

        他跳过一次后就不再做其余的动作，专心找起照片。

        雪地白茫茫一片，照片属实不显眼，大海捞针也得试试才能知道有没有。

        顾时衍速度逐渐降下，从一头绕到另一头，s型稳步下行，却始终没有看到。

        他避过风口，接下来就到了双□□的最后一个陡坡。

        到这还找不到，大概就找不到了。顾时衍不甘心白来一趟，再次压下后刃减速，趁着最后的机会四处搜寻。

        还是没有。

        他叹了口气，要冲下最后一个陡坡前无意间一抬眼，竟然在雪场边的一根树枝上看见那张照片。

        顾时衍勾出笑，找到就没问题了。

        他陡然提速，在下坡前在高空中跃起，厚重手套扫过枝条，同时带下积雪和卡住的照片。

        照片飘飘悠悠落到雪地上，顾时衍在开阔的雪地上扫起一片，以便降速。

        等到彻底停稳后他摘下手套，转身去捡照片前，拿下雪镜后目光似有若无地掠过前方的摄像头。

        摄像头那端，沈云决看完全程，拿起支在茶几上的手机，摄像头转回自己这边。

        正在视频通话，他和教练一起看完了全程。

        “你什么意见？”戴教练先问沈云决。

        沈云决评价挺温和：“流畅不足，美观有余。”

        戴教练问了人后却在自己的思路里说：“他在省队时的训练我看过，退步了。”

        半晌回味过来沈云决的话，皱眉问：“不流畅怎么会美观。”

        沈云决没第一时间回话，目光盯着监控中顾时衍捡起照片的动作，定眸看了几秒认出来是他刚签出去的那张。

        “只看脸就会，”

        他拿着手机，交叠的长腿站起，“不过只是这种水平，我没必要去找他。”

        “嗯。”戴教练成功被他带偏，忽略了前半句的重点，“之前我和金教练也交流过，他说他在顾时衍出院后联系过他，希望他继续回来训练，他拒绝了。”

        金教练是省队的总教练。

        “噢，那挺可惜。”沈云决停顿片刻，才感慨道。

        戴教练摇头，“选择而已，他才十六吧。但是难得看你这么上心，先是主动问我是不是他，又帮他上双□□，是不是之前认识？”

        “嗯，估计他挺喜欢我的。”沈云决轻笑回答，顾时衍是唯一一个问他要过签名后，说自己会超越他的人。

        如今看来，已经放弃了。他将手指放在了中断通话的位置，“挂了，我赶飞机。”

        如果航班没有改，他现在估计已经在值机了。

        沈云决挂断电话才收到航空公司的短信——受冷空气影响，航班延误了。

        那只能先在最近的酒店停一晚了……

        沈云决思索着一抬头，窗外不知何时已飘起纷纷扬扬的雪。

        顾时衍和沈云决看到的雪是同一场，是在他坐缆车上去时落下的。

        等他回到了山巅，这场被沈云决和戴教练贬得一文不值的表演，却得到了热情的夸奖。

        顾时衍刚下缆车就被团团围住。

        “你太帅了你，刚才是不是转圈了，你转了几圈。”林寻猛锤顾时衍的滑雪服，以示自己的激动之情。

        雪场老板说：“落地很稳，我回去都想调监控重播了。”

        “靠，有吗！”林寻瞪着眼睛问，“能不能给我们拷一份？”

        林寻转头对顾时衍说：咱们拿回去给奶奶看。”

        “可以可以，等会儿你俩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监控室看。”雪场老板一口答应，虽然是沈云决让他来的，但是在看到顾时衍的滑行之后，有些想问他愿不愿意假期来做兼职。

        等他们激动完了，顾时衍一抬眼就见到两个女游客也正悄悄往他这边看。

        他走过去将照片递还给先前急到哭的那位。

        “谢谢谢谢！”女游客连忙接过，看了一眼身边的朋友后又红着脸问，“我们可以加个微信吗？”

        林寻早料到了这种情况，立刻站出来帮顾时衍挡桃花，“不不不，他很害羞的。”

        拒绝后，保持“害羞”的顾时衍，默默观察雪场中摄像头的具体分布位置。

        发现三步开外就有一个黑黢黢的镜头对着，他凝视了几秒，又偏头不再看。

        “对了，报酬……”另一位游客突然想起。

        “不用。”顾时衍拒绝，反而问雪场老板一个他关心的问题，“监控那边，有人在看吗？”

        老板一愣，心想等他们过去沈云决应该已经走了，便道：“只有我们的工作人员，有什么问题吗？”

        “感觉它在转。”顾时衍说，镜头好像总在追着他。

        他故意走出了摄像头范围，想要照到他就必须转向，等了几秒，没有动。

        “可能是错觉。”顾时衍收回视线不再多想。

        坐缆车下去的时候，老板终于还是和顾时衍提出了假期兼职的事情。

        工资待遇一说，林寻眼睛都亮了，不过顾时衍还是半点没犹豫地婉拒了。

        老板只得表达遗憾，并说如果他改变想法可以随时联系他。

        接下来两人也没去滑雪场的监控室，而是直接到了附近最近的酒店。

        顾时衍和林寻前脚刚到，后脚就收到了老板传过来的录像。

        两人没带伞，雪下得又大，在外面一会儿的功夫身上都落了些雪。

        顾时衍打理的功夫瞥到酒店电视中播放的实时新闻——受强冷空气影响，多地航班取消或延误。

        也间接导致酒店生意火爆，顾时衍看到电梯门口一群群的人，扯住林寻的袖口，“咱们走楼梯吧。”

        “18楼？”林寻凄惨地发现顾时衍不是开玩笑的。

        “嗯，不想挤。”顾时衍将行李暂时留在大堂，“一起吗？”

        “行行行。”林寻和他妥协，“你把那份录像发我，我想再看看。“

        楼道的声控灯一层层亮起。

        “发你了。”顾时衍转给林寻，不太自在地补充了一句实话，“你们不会看，其实我滑得很差。”

        “没摔倒就很好啊。”林寻想当然道，“咱们又不是比赛，出来玩而已，又没有裁判盯着你的动作给你打分。”

        “玩得开心就是成功，你开心不？”林寻问。

        顾时衍被他说笑了，“那挺成功的。”

        “是不是？”林寻一见顾时衍笑，更来劲了，“你今天还不愿意进去，还说自己摔怕了，你滑得时候哪里有怕，你就别扭。”

        他们爬到十三楼，这层的窗户被人开着，风混着雪刮上脸，顾时衍原还带笑的表情骤然跟着冷淡下来，小半张脸埋在外套中，楼道中的灯光打下，露在外的肤质莹白如玉。

        他眸间一眨不眨地盯着不慎碰上的第三人。

        沈云决也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和顾时衍遇上。

        他将电话掐断，噙笑面对两人，开始明知故问，“你们也来滑雪。”

        他问候的是两个人，看的却是顾时衍。

        其实这样打量过去，比在不算高清的监控中还好看十分。

        况且先前只有雪色，如今是月色混着雪色，沈云决主动将窗户关上，问：“是不是冷？”

        顾时衍猛然将埋在外套中的脸抬起，唇色红艳若鬼魅，以至于沈云决看愣住，忽略了他的冷哼。

        之后只见到他拾级而上的背影。

        林寻被抛在原地没反应过来，一时和沈云决堪称面面相觑，最后啥也没说出来，急急忙忙追着顾时衍上去。

        顾时衍一紧张就不自觉咬嘴，等林寻追上来的时候被他吓了一跳。

        “不是，您这习惯能改改不，你是想咬出血吗？”林寻觉得看着就疼，顾时衍也够狠。

        “我看他态度挺正常啊。”林寻开始发自内心地疑惑沈云决究竟怎么得罪他了。

        “那你去和他一起住。”

        林寻默默闭嘴，他不提了还不行。

        等两人刷卡走进酒店房间，刚安顿好。

        “你看过他拿金牌的那场比赛吗？”顾时衍突然发问。

        林寻对顾时衍的喜怒无常颇有几分习惯，非常自然地摇头，“没，要不是你在滑，我对运动压根儿不关注。”

        “我也没看。”顾时衍说。

        他那段时间非常消沉，根本不愿意看到滑雪的任何相关。

        顾时衍开始在手机上搜索起来，林寻凑过去看，“你想看吗？”

        沈云决拿金牌的那场是国际性比赛，但是在国内关注度并不太高，以至于顾时衍现在搜遍全网都没有找到那场的视频。

        顾时衍没有找到，直接拨通了金教练的电话。

        “金叔，我想问一下……”

        “没有是吗。”

        “就国家队和本人那边有。”

        “行，等我想回队里的时候我会找您的，打扰了。”

        顾时衍手机一扔，人窝在沙发上看落地窗外的雪。

        见林寻靠近，顾时衍蓦然问了一句。

        “你说，国际性赛事会不会也有黑幕。”

        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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