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哪个朝代都一样，村里总不缺爱聊八卦和是非的人。前段时间忙，大家都没精力出来聊八卦。现在忙完了，晚上吃饱出来在大树下乘凉，都爱坐一起闲话家常一番。内容不外乎就是村里的猫打架，狗发情，哪家的猪又怀崽了？或者是谁家的婆娘又和别人干架……这些，都能成为她们饭后的谈论的话题。

        有人作证，加上李氏亲口承认。这次顾易童的回信内容，便成了她们今晚的新话题。

        “听说了吗？顾家小儿子听说在府学考得好，得了十两银子的奖励呢！”

        “这事我知道啊，李婆子自己亲口说的。”

        “以前啊，谁都觉得乡下人读那么多书干什么？有那时间还不如下田种地实在。现在，可打脸了吧？”

        “谁说不是呢？十两银子，在我们乡下，不添大件，可以够一家人用几个月呢！”

        “大爷爷家的青砖大瓦房就是前些年才建好的吧？当年才用了三十多两银子而已，要是顾三他多考几次第一的话，岂不是就能建一座大房子了？”

        乡下人家贫，房子大多数都是土胚房。能有青砖大瓦房的人，极少。青砖大瓦房，建的好，能传辈，是很多人的梦想。

        “早几年顾三倒霉，李婆子不是还去问了算命的？是不是得了高人指点，所以顾家小儿子才突然转运的？”

        有人拿着蒲扇拍了下，接过话题说道：“李氏她说不是因为这个，是她这个儿媳妇娶的好，旺夫。所以顾三才时来运转的。”

        “哟！这事真的假的？李氏刚开始不是嫌弃这个儿媳妇的出身？说她没了亲娘，不是四福俱全之人。拗不过儿子才娶的。”

        有人撇嘴道，“那你自己数数看，她这个儿媳妇进门后有多少件喜事了？前几年，顾三有多倒霉？那运气，可是没姑娘敢嫁过来呢！”

        此话一出，好些人都沉默了。是啊，可不就是因为倒霉，所以适婚年龄也没姑娘敢嫁过来？连兄嫂都怕被拖累，闹着要分家呢！现在，娶了个好媳妇，时来运转了，他的那些兄嫂，又会甘心吗？怕是不能够吧？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呢？

        “李婆子恐怕要乐死了，娶着这么一个好媳妇，宜家宜室又旺夫。”

        “她前面两个也还可以吧？”

        此言一出，所有人看着她。“你是不是忘了？李氏可不是好脾气的人，谁能忍受自己的媳妇给婆婆甩脸的？拼着大不孝也要分家，李氏看在儿子和孙子的份上忍了。可不代表她不追究，要是她们俩打算日后在顾三哪里打着兄嫂的名义占便宜，要好处，我看李氏肯定饶不了她们。”

        是啊，有道是有福共享，有难同当。当初兄嫂做的那么不仁义，顾易童也没说过他们一句不好，只是觉得是自己运势不好，连累了他们。换做是自己被兄嫂如此嫌弃，她们想了一下，肯定做不到像顾易童那么大方，能在自身找原因，而没有怪罪他人。好在老天有眼，现在一切都好起来了，要是这时候，兄嫂又跑出来作妖，只怕，李氏护子心切，这回要是撞到她手里，肯定不会轻易罢休的。

        顾大家，张大梅上回还没什么想法，这次也觉得自己有点嫉妒了。以前，没分家，一家人供着小叔子一个人读书，小叔子考了几年都没考上。渐渐的，妯娌怕拖累他们一家三口，便过来找她谈话说希望爹娘能分他们出去，问她想不想？两人达成一致，决定要求分家。因为看不到希望，她不想再供着小叔子读书了，她只想有个自己的小家，和当家的一起去挣钱养家，将来再生几个，和和美美的过日子。

        分家后的日子，她就过着想象中的生活。不求大富大贵，只要一家人齐心协力，好好的过日子就行。

        可是，现在看到顾易童越来越好时，她突然发现自己的内心是很嫉妒的。为什么他没有像之前分家时说的那样，考不上就回家务农？自己和男人前些年为他的付出和坚持却得不到回报？

        顾大和张氏也好几年夫妻了，哪能看不出自己婆娘的不对劲？

        不过，他也干了一天活，累了，不想多说什么。吃饱喝足就躺床上睡觉了。不曾想，枕边人一夜翻来覆去的折腾，把他也弄醒了。

        他点亮油灯，起来倒了碗水润喉，开口问道：“大晚上的不睡觉，想什么呢？你这是嫉妒老三了？”

        张大梅也坐起来：“我想不明白，以前我们一起过日子时，爹娘为了让三弟更好的读书，很少让他下地干活。可你呢？活做的再多再好也没见得过一次夸。”

        “现在家都分了，说这些没用。我啊，还是那句话，等孩子大了送去学堂，让夫子瞧瞧是不是个能读的。要不是，后面我们再生几个。儿子不行，不还有孙子吗？别想太多了。”

        张大梅抿唇，没理会。

        顾大看她不说话，喝完水，打算吹熄蜡烛睡觉。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大胆的想法，“你莫不是想着和弟妹再联手一次，要顾家再次合伙过日子吧？”

        “这事，你死心吧，爹娘不会同意的。别把最后的那点情分耗掉。不然，到时候闹起来了，我可保不住你。”

        顾大没有猜错，张大梅确实是有这个想法的，以前村里也不是没有分家后，再合起来一起过日子的人。这并不算是一件奇怪的事。

        只是，当家的不点头，她也没有办法，只能把这个想法暂时压下来先。丈夫是这个家唯一的顶梁柱，儿子也还小，她肯定要听他的。

        另一边的顾二家也知道了这件事。钱氏心里很是气愤，再一次觉得分家分早了，背了骂名，又得不到好处。心里各种难受，看着家里的男人和孩子，吃了就睡，一点也不懂的体谅她的不易。她心里那个想法又冒出了出来。

        以前村里有过几户人家分家后，有些兄弟的日子过得特别红火，其他人看着嫉妒不已，便怂恿长辈，又合并起来一起过日子。这样的事情，发生过一次之后，就好像起了头，接连有几家都闹的很凶，煽动长辈来压制他们，最后还是合并了，就好像从来没分家一样。

        可惜，和他们不同的是，她知道，爹娘上回分家被他们伤了心。要想顾家合并在一起，像以前那样过日子，恐怕是不容易的事。但是，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呢？

        不过，这事还得从长计议，她抽空找个时间过去问问大嫂，看看她是怎么想的？

        只要不瞎的都能看出来，顾易童现在前途一片大好。她就不信大嫂会对这事没想法，谁不想过上好日子？她们两家的孩子都还小，哪怕能读书，要考中取功名也得等十来年。还不如，看看能不能在小叔子这里得到一些实际的好处，来的快。

        打定主意后，钱氏的心情也从多云转晴了。

        几天后，金家村的人也听知道了这件事，金父也让陈招娣带着儿子拎着一篮鸡蛋过来走动一下，联络一下感情。

        金林正好在家用草木灰做的消毒水给鸡窝，猪棚消毒。听到有人喊，出来一看，是后娘和弟弟。赶紧开门让他们进来坐下，又倒了水，交代一声便出去叫爹娘回来。

        “哟，亲家母今天怎么这么有空过来？”李氏和顾父扛着锄头进门，热情的问道。

        陈招娣赶紧起来，让她们放好东西，洗了手。几人一起在屋里坐下来了，才回话：“这不是听说女婿考的好，过来给你贺喜？顺便沾沾喜气！”

        “可不是嘛，从前夫子就说我家三郎哪怕不是文曲星下凡，也是个读书的好苗子。这是你儿子？看着比去年长高了不少！”

        陈招娣让儿子和亲家打了招呼后，金润便过去和姐姐坐在一起。

        “是长高了一些，今年送他去村学识字了。今天是夫子病了，不开课，知道我要出门，闹着要过来看姐姐。”

        “她们姐弟俩感情倒是不错！不像我那几个，不过，我家三郎还是很好的。”李氏看着金林两姐弟，感慨道。

        这话说的，陈招娣不好意思接。便说起了其他事情，顾父没有插话，只是坐着静静的喝茶。

        聊了好一会后，李氏便让儿媳妇去做饭，让陈招娣母子留下吃了饭再走。陈招娣想拒绝，被李氏截了话头。

        “亲家母难得过来一趟，又拎了那么大一篮鸡蛋过来给我儿贺喜，我要是连顿饭都不招待，传出去，多不好听？我要不要做人啦？”

        陈招娣和儿子吃过饭后就回去了，和金父说起了今天的事情。得知女婿过段时间就得下场考举，点点头，脸上也带了几分笑容。让她有空便拎点东西过去走动一下，毕竟就一个女儿，女婿现在前途也不错，这两家的情分可不能丢。陈招娣笑着应了。

        顾家，也在说起这事。

        “老头子，我看儿媳妇这个后娘当的还是不错的，你看出嫁前后，对儿媳妇的态度可没差。人情世故的分寸也拿捏的挺好。”

        “嗯，不是那种卖女求荣的，也不像别人家那样重女轻男。确实挺好的。”

        “可不是嘛！她们姐弟俩感情也不错。不像我们家，你看分家后，另外两个儿子可有来拿东西来看过我们？除了过年那一回，老大端了东西来。可是春耕那么忙，都不来帮把手。”

        “行了，当初分家就说好的。以后我们跟着老三，不需要他们赡养，只是他们日后也不得打着兄嫂的名义索要东西。哪怕我们是将来跟老三吃糠野菜，我们也认了。”

        “我不是想要反悔，是心寒，我养他们那么大，他们如今就这样对我。”

        顾父拍了拍老妻的手，安慰道：“现在知道他们是什么性子的人了，还不晚。等老了才发现，那才叫可悲。”

        李氏想了一下，也觉得老头子说的有道理。

        趁着时间还早，两人又拿着农具出门，金林依旧是在家忙碌。

        金林发现只要自己安排的合理，她在家偶尔还是有时间偷懒的。可惜就是没手机没电子游戏那些可以打发时间，只能是多拿树枝练练字了。

        也不知道她和顾易童将来若是有了孩子，得准备一些什么玩具呢？总不能像古装剧那样，每天都四书五经，琴棋书画，骑射六礼……那些吧？那样也太枯燥了。

        不过，现在孩子他爹还在努力读书呢，想这些也为时尚早。

        傍晚，顾父两口子回来了，金林赶紧摆好饭菜，等人齐就可以开动了。

        “咦！这是什么？”李氏好奇的问。

        “韭菜煎蛋饼和丝瓜鸡蛋汤，我娘今天不是拿了一篮鸡蛋过来吗？天气热，不耐放，便拿来做菜。”说着，便拿勺装了两碗汤给他们。

        “亲家母也是实在人，拿那么多过来，多不好意思啊！实在吃不完，可以拿去换钱的。毕竟，润儿现在也在读书，将来还有很多地方要用钱呢！”

        “娘可是交代我了，这篮鸡蛋本来就是打算给相公的，他读书辛苦。可他不在，给你们吃也是一样的。最近爹娘为了伺候庄稼，也很辛苦。”

        顾父喝了一口汤，又夹了一块鸡蛋饼配米饭。尝过后，点头说，这汤做的不错，鸡蛋饼也很香。

        李氏也跟着喝了一口汤，“那也不能整天这样吃，我们活了几十年，吃苦都吃惯了。”

        金林看出婆婆这是穷惯了，习惯性的心疼，这个问题，一时半会可改不掉。只能让她慢慢适应，才可以改掉。不然，以后她们婆媳一起生活，容易有矛盾。

        “我们自己的鸡，年初孵出来的那些养了好几个月，加上以前的，都有三四十只了。都在下蛋，我都有存起来，拿去卖掉换钱。这一篮子我打算留给爹娘吃，好好补补。”

        “以前不都那样过吗？今年怎么就娇气了起来？”李氏不解。

        “我虽然没当过家，幼年时，也曾见过有的新媳妇当家，为了节约，硬生生把自家顶梁柱饿晕的。可见平时吃的差点没什么，农忙时节可不得吃点好的？吃不起肉，吃几个蛋和盐巴，身子骨都能好受些。”

        听见这话，李氏和顾父都点头，表示认同。确实，平时吃的差一点没什么，人都撑得住。农忙季节的时候，都是得下大力气干活的。不沾点荤腥，肚子里没油水，身体确实吃不消。

        年轻时，他们也曾经听说过，有些刚分家做主的婆娘不懂事。日子过得扣扣搜搜的，让自己男人在吃不饱的情况下去干活，然后饿晕在田间地里的。

        “再说了，相公出门前可是交代过我，让我在家要照顾好爹娘。我也知道早些年，相公运势不好，家里日子难过，爹娘也要跟着吃苦受累。今时不同往日，相公现在转运了，爹娘自然也要吃好喝好，休息好，把之前亏损的身子养好，以后也要长命百岁，过上好日子，好好的去享福呢！”

        “就你话多，娘说不过你。”

        “相公在信上可是说了，他眼下也很能挣钱，我在家也有存鸡蛋去换钱，家里不必那么省吃俭用。万一他考完试回家，发现爹娘都面黄肌瘦的，可不得怪我？”

        “你啊，油嘴滑舌的。别光顾着说话，你也多吃点。”

        顾父在旁边静静的吃饭喝汤，并没有参与她们婆媳之间的对话。吃饱喝足放下碗筷后，便在一旁沉思。

        李氏看了他一眼，问道：“在想什么呢？”

        金林闻言也看向顾父。

        “我是在想，今年的天气有点反常。往年清明前后都有雨。可你看上个月的清明节哪里下过雨？现在都五月中旬了，这一个多月里，都没下过雨，反而天天大太阳。地里的草都晒焉了，我是怕这种干旱的天气会影响今年的收成。”

        “确实，田里的水位都下降了不少，也不知道会不会坏了稻谷的收成。”李氏也一脸愁容。

        种庄稼就是这样的，很多时候靠天吃饭。过涝过旱都会直接影响到收成。如今，连续一个多月的暴晒，让一些有经验的老把式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天气持续高温，容易引起中暑。

        “听人说镇上的绿豆，冰块……那些可以消暑降温的粮食和草药都涨价了。”前几天，金林和人去卖鸡蛋看到的。

        “要是继续这样暴晒下去，早晚会坏了收成。到时候，估计所有粮食都得涨价。”

        李氏此刻也放下碗筷，问道：“那咱们要买一些囤起来吗？”

        “不用，咱们家还有存粮。哪怕坏了收成也不一定会颗粒无收。先不着急，再等等看吧。”

        李氏点点头。

        金林在一旁并没插话，她对这些经验不多。而是等她们吃好了后，收拾碗筷，打扫完卫生。便回房睡觉了。

        结果，当天夜里金林就开始做噩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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