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筹码
“其实我……是不愿意的……”千代在心中暗暗想着。
一是惠子还在鬼杀队的蝶屋里，若自己一走了之，她之后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
二是信彦善良耿直，若他觉得是因为他千代才被迫屈从嫉妒太郎，之后他的人生大概都会活在痛苦和悔恨之中。
三则是因为无惨，自己与无惨的血海深仇还没有做个了断，就算自己愿意放下仇恨，可已经被无惨控制和监视的妓夫太郎，又能带着身为鬼杀队队员的自己去哪里？
所以在千代提出愿意与妓夫太郎远走高飞之时，她便只当这是个救信彦性命的缓兵之计。
也许会有远走高飞的一天，但绝对不是现在。
恍惚间，千代有种自己是个辜负了良家妇女的浪荡子的错觉。
不对，怎么看被辜负人也应该是自己才对，两年前，是面前这个男人一声不吭地变成了鬼，还一走了之，才让自己陷入如今两难的僵局。
一想到这里，千代难安的良心便好受了一些，反正妓夫太郎他是鬼，寿岁漫长，和弱小的惠子信彦相比，只能多委屈他些时日了。
“当然。”千代轻声应答，还安慰般地摸了摸妓夫太郎的后脑。
如果真的要跟他走的话，路上再想个什么法子溜回来吧，千代一边摸着妓夫太郎湿乎乎的头发，一边心猿意马地想着下步计划。
耳边却突然响起一声炸雷般的怒吼。
“放开千代小姐啊啊啊啊啊啊——”
糟了，忘了信彦一直在旁边看着了。
只见千代和妓夫太郎拥抱时，信彦已经捡起了被千代扔在地上的日轮刀，双手狠狠握住刀柄，尖锐的刀刃对准了妓夫太郎。
千代有些后悔自己刚才那一番操作。刚刚自己又是示好又是投怀送抱的，还把剑士们最珍视的日轮刀像垃圾一样往地上扔，倒是获得了妓夫太郎的信任……
但是从小到大被教育着要堂堂正正与鬼战斗的信彦，在目睹了这一切之后，明显接受不了啊！
千代看着信彦额头上爆起的青筋，牙齿被咬得嘎吱作响，明显已经陷入了极致的愤怒之中。
“都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我太弱小了，千代小姐为了救我的性命……才……才……”信彦脖子涨得通红，胸膛随着愤怒的喘息剧烈地起伏着，眼神锐利得恨不得要将妓夫太郎千刀万剐。
“如果为了苟活，就让千代小姐牺牲自己，我还算什么男人！有本事就杀了我！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让千代小姐落入你这个丑陋的恶鬼手中的！”
说着，信彦便举起了手中的日轮刀，朝着妓夫太郎砍去。
不熟练地握着不属于自己的日轮刀，信彦甚至连呼吸法都使不出来。可那也无所谓了，与强大的上弦鬼战斗，本就是一场视死如归的豪赌，信彦只希望自己能有神明保佑，有奇迹降临，抓住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砍断妓夫太郎的脖子。
可下一秒，满腔的希望便化为了乌有，信彦看到妓夫太郎松开了抱着千代的双臂，悠悠转过身，漫不经心地朝自己的脸上挥了一拳。
仅仅是挥了一拳，妓夫太郎甚至都没有使用血鬼术，信彦的身体便远远摔了出去，口鼻中涌出大量的鲜血。
颇为嫌弃地掸了掸出拳的指节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妓夫太郎转回身，宠溺地摸了摸似乎被吓到了的千代的脸颊：“没事吧？”
“……”千代人都傻了。
摔倒在地的信彦却并未服输，他抬起袖子擦了一把嘴边的血迹，咳嗽了两声，艰难地说道：“放开千代小姐，你这个……混蛋……”
“她……她是队里最温柔……最……善良的人……我……绝不允许……”
“你这个同伴，对你倒是很看重。”妓夫太郎低下头去整理千代有些发皱的领口，轻飘飘地说道，“明明给机会让他滚了，可他宁愿失去性命，也不肯让我带走你呢。”
“他喜欢你吗？”妓夫太郎突然抬起头，猝不及防地问了一句。
“……我不知道。”千代故作镇定地看着妓夫太郎的脸，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更不知道哪种回答会让妓夫太郎更满意。
“喜欢也没关系，毕竟我们的千代这么好，有爱慕者也是很正常的，对吧？”妓夫太郎用手将千代的衣领扶正，又用掌心妥帖地熨平，然后抽出了插在后腰上的一对骨镰，放在手心颠弄了两下，“只要让你看清楚，除了我之外，喜欢你的都是些什么货色就行了。”
说着，妓夫太郎转过身，朝着摊在地上的信彦走了过去。
“咳咳……咳……”信彦的嘴里仍然在涌着大片的鲜血，黑白分明的双目却一直死死盯着朝自己走近的妓夫太郎。
“真是狼狈啊，这就是鬼杀队的剑士吗？连刀都握不稳，颤抖着倒在血泊里呢！”妓夫太郎轻轻踹了信彦一脚，像愚弄一只濒死的虫子一样，嘴里发出阴沉古怪的笑声。
“长得细皮嫩肉的，又有什么用呢，你能留她在你身边吗？连喜欢的人都保护不了，真是个可怜的废物呢。”
“突然觉得，留着你的命，眼睁睁看着千代和我在一起也不错……”
不远处，怔怔望着一切的千代，突然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
对了，好像在很多年前，还是人类的妓夫太郎，在讨债的时候，就很喜欢把欠债的人打得只剩一口气，然后对着苟延残喘的欠债人无情嘲笑。
从小到大在嘲笑和谩骂声中长大的妓夫太郎，对长相优越和生活优渥的人有着强烈的嫉妒心，一旦这样的人倒在他的镰刀下，他最享受的，不是把他们打死，而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丑陋的挣扎，欣赏他们败者食尘的凄惨模样。
妓夫太郎对于幸福的认知相当扭曲。这些倒在他镰刀下的人越狼狈，越会让他有一种扭曲的优越感，他便把这视为一种幸福。
千代稍稍松了口气，虽然信彦被妓夫太郎误认为情敌，可他现在狼狈不堪的模样，反倒让妓夫太郎生了放了他的心思。将错就错下去，说不定能让信彦在妓夫太郎手下留下一条命。
信彦大哥，就委屈你当一回我的爱慕者吧！千代惭愧地想着。
“你输了，无论是战斗，还是千代，你都输给我了。”妓夫太郎得意地翘起了嘴角，收起了手中的骨镰。
却听见还在吐血的信彦嘴里，突然飘出一声冷笑。
“呵，是吗？输的……是我吗？”信彦嘴角泛起一丝嘲弄的浅笑。
“共事两年的情谊，一起在藤袭山参加选拔的经历，还有……每次我们受伤后都给我们做料理的温柔……这些，是肤浅的男女之情……就可以概括的吗？”
千代看到妓夫太郎耷拉着的眉毛不悦地皱了起来。
“像你这种，只能活在黑暗里的……肮脏下流的鬼，是根本体会不了，和千代小姐……在阳光下并肩作战的幸福的！”
千代心中暗叫不好。
可信彦却越说底气越足，眼底的嘲弄都快要漫出来了：“连赤诚的友情都能理解成爱慕之情，你大概从来也没被别人爱过吧，真是可怜啊……”
救命啊！千代仿佛被一盆冷水浇在了头顶，她看着已经抓挠起自己脸皮的妓夫太郎，只觉得眼前一黑。
渡边信彦，你刚才那番话很帅，但是处处踩在妓夫太郎的雷点上啊！说好的败者食尘剧本呢，你得让他嘲笑够了，让他爽够了才能放过你啊！
千代再也站不住了，她连忙跑过去，抓住妓夫太郎已经举起镰刀的小臂，急切地拉住他：“我们之间，不是达成交易了吗！”
“我跟你走，代价是你不能杀他！”
“交易？”却见妓夫太郎轻笑了一声，眼底的杀意藏都藏不住了，“你觉得，我如果想带你走，需要靠什么交易吗？”
……是啊。千代倒吸一口冷气。
在这个鬼杀队人才青黄不接的时代，身为上弦之六的妓夫太郎，想要带走自己，哪里需要什么交易，他就算是杀了整条花街的人，再带自己走，也无人奈他何。
之前在妓夫太郎面前的一番撒娇，挑逗，讨价还价，让千代差点忘了，面前的这个人，其实是个杀人如麻的上弦鬼。
之所以能跟妓夫太郎讨价还价，哄着他去洗澡冷静，还达成什么交易，千代所倚仗的唯一筹码，不过是年幼时赠饭的情谊，和妓夫太郎对自己的，不知道有多少程度的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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