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姑获鸟
“我叫纱江，是弥荣的女儿。”
“不对，她早就抛弃了弥荣这个名字了，只有在愚弄人类的时候，才会自称弥荣吧。”
“她成为鬼之后的名字，叫姑获鸟啊。”
古宅的正门处，以为千代已经走远的姑获鸟靠坐在门口，望着破碎的窗户外皎洁的月光，一把撕下缠在左眼上的绷带，露出一只赤红无暇的眼眸，幽深的瞳仁上，赫然刻着“下壹”二字。
手中抱着的小小身体轻轻踊动了两下，姑获鸟低下头，眼底漫出温柔的笑意，“对啊，该去照顾我的孩子们了啊。”
空气中甜腻的香气越来越浓，姑获鸟挥了挥手，破败的正门不见了，身处的空间开始扭曲变幻，四周的环境渐渐变成了另一间屋子的模样。
与其说是一间屋子，更像是一间病房，六张小床整齐地排成一排，其中两张床上，躺着的尸体已经开始腐烂，驱虫在他们变黑的躯干上爬来爬去。
另外三张床上，则躺着刚刚被姑获鸟抓回来不久的“孩子们”。
“呜呜呜……呜呜……”最里面的一张小床上，传来微弱的哭泣声。
“怎么了，我的女儿？”姑获鸟连忙跑到那张小床的旁边，担忧地望着自己的新“女儿”。
“我亲爱的女儿，如果没记错的话，你叫法子，对吧？”姑获鸟伸出手，轻轻摸了摸法子因疼痛而不停颤抖的脸庞。
“你身上的气场很强，是被父母厌恶产生的气场呢。”姑获鸟温柔地笑了笑，“你的爸爸在酗酒后，用开水烫伤了你的眼睛，很疼吧，真是可怜啊。”
“妈妈会好好照顾你的，你看，妈妈已经摘掉了你的眼球了，以后眼睛再也不会疼了呢。”姑获鸟目光慈爱地扫过法子眼眶中的两个黑漆漆的血窟窿，听着法子悦耳的啜泣声。
“混……蛋！变态！”姑获鸟身旁又传来少年气愤却虚弱的叫骂声。
姑获鸟转过头，见这声音出自被自己一起带回来的，法子的哥哥，翔太。
“你会下地狱的！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你还我妹妹的眼睛！”翔太拼命地扭动着身体，身下的木床因剧烈的挣扎而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可绑在身上的绳子却让他动弹不得。
“翔太，你的记性越来越不好了啊，怎么还在让我还法子的眼睛呢。”姑获鸟歪着头，浅浅地笑着，“明明挖下来的第一天，就喂给翔太吃掉了呀。”
“啊，翔太，我亲爱的孩子。”姑获鸟凝视着翔太凹陷下去的双颊，嘴角漾起温暖的笑意，“你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啊，以前在父亲身边，经常吃不饱饭吧，你是你们兄妹中，最瘦的一个呢。”
“不要担心，妈妈以后会把你喂胖的。”
“混蛋！可恶！可恶啊坏女人……”翔太拼命挣扎着，却看到姑获鸟慢慢朝着自己走近，将一块黑色的腐肉送入自己的口中，姑获鸟在翔太的耳边说了些什么，翔太的双眼便失去了焦距，也不再吵闹，只有凹陷的双颊，因机械的咀嚼而一鼓一鼓着。
搞定了法子和翔太，姑获鸟转身看着眼前，一动不动，乖乖躺在床上的勇哉。
勇哉今年十三岁，是翔太和法子的哥哥，家中的长男。
勇哉此时紧紧皱着眉，身体紧绷得像一块钢板，可眼神中却满是隐忍的坚毅。
“勇哉为什么，不像弟弟妹妹们一样哭闹呢，妈妈很喜欢帮你们擦干眼泪呢！”姑获鸟低头望着勇哉澄澈的双眼，痴痴地笑着。
“因为我是长男。”勇哉艰难地说道，“如果连我也慌乱起来，弟弟妹妹们会很快崩溃的。”
姑获鸟收敛起了笑容。
“真是……不太可爱的理由呢。”姑获鸟拿起了一旁的小刀，“教育也是照顾孩子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呢。勇哉，让这些伤口，在你身上，留下妈妈爱意的证明吧！”
鲜血在勇哉的身体上飞溅，像一朵朵红色彼岸花般次第盛开，姑获鸟的脸上，又重新绽放出笑意。
……
“弥荣是鬼？”望着镜子里那张孩子的脸，千代摇了摇头，“不可能的，如果她是鬼的话，我怎么会一点鬼的气息都没有察觉到？”
“因为从你踏入这间宅子开始，就已经中了姑获鸟的血鬼术了。”
“还记得你闻到的奇怪的香味吗？那是姑获鸟点燃的熏香，可以让人产生幻觉。”
千代怔怔地看着镜子里的纱江，“那你的出现也是幻觉吗？”
“毕竟，镜子里有张孩子的脸在说话什么的，太恐怖了吧！”
“我怎么可能是幻觉呢，这是我的血鬼术啊！”镜子里的纱江辩解道。
“在我还是人类时，我的血液不小心飞溅到了镜子的缝隙里，变鬼之后，我便有了可以在镜子上制造幻影的能力，连我的母亲都不知道此事！”
听着纱江的话，千代将鼻子向镜面凑了凑，果然闻到了微弱的血鬼术的气息。
千代狐疑地望着镜子中的纱江，仍是不肯放下戒备：“既然你们是母女，你为什么又让我救你，明明你母亲在无微不至地照顾你，不是吗？”
“因为她……”纱江双眸中浮现出幽深的恨意，“她就是个丧心病狂的虐待狂啊！在我活着的时候，百般折磨我，又在我快要解脱的时候，把我变成了鬼！”
镜子中稚嫩的女童脸庞，因痛苦而渐渐扭曲。
“我出生时就带着重病，父亲总是对我和母亲拳打脚踢，某天夜里，终于忍受不了的母亲，趁父亲熟睡，杀死了他。”
“母亲把父亲的尸体扔进了河里，假装成意外的样子。虽然母亲成为了杀人凶手，可我并没有因此怨恨母亲。父亲去世后，我的身体也一天天地好了起来，却没想到……”
镜子中的人影忽闪了一下，原本齐肩的长发突然变短了，只剩参差不齐的发根紧贴着纱江的头皮。
“母亲剃掉了我的头发。”
纱江举起血肉模糊的十指。
“剜掉我的指甲。”
张开嘴，露出黑洞洞的口腔。
“拔掉我的牙齿，割断我的舌头。”
镜中的画面又是一闪，原本衣冠整齐的纱江，突然变成了浑身缠满绷带的模样，像一个被恶意弄坏了的布娃娃。
“她根本就不想让我好起来！她打断的我四肢，喂我吃下毒药，就是希望我一辈子都无法离开她！”漆黑的眸中燃起熊熊恨意，微挑的樱唇带着一抹冷笑。
“本来啊，被这样折磨着的我，都快要死了。我看着她无能为力地跪在我的身旁哭泣，甚至有一种解脱般的畅快，却没想到……”
带着仇恨的双目骤然睁大，“为什么那位大人会来到这里！他分给了那个恶毒的女人一些血液，又在母亲的哀求中，将血液又分了一滴给我！”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死！为什么非要把我变成鬼，让我日日夜夜忍受那个可怕的女人的折磨！”
“疼啊疼啊疼啊疼啊疼啊疼啊疼啊疼啊疼啊疼啊疼啊疼啊疼啊疼啊疼啊——”
纱江仰起头，长大着嘴，无声地哀嚎着。
“哗啦——”在千代震惊的目光中，梳妆台的镜子突然碎裂，四分五裂的镜片中，映出千代身后一张温柔宁静的脸，血红色的彼岸花在她乌黑的发丝间摇曳，赤色的眸子中刻着黑色的“下壹”字样。
千代猛然转过身，看着面前的下弦之一姑获鸟，正抱着女儿纱江，温柔地望着自己。
“都给你机会离开了，怎么不好好珍惜呢，猎鬼人小姐？”姑获鸟轻轻舔了舔下唇，摇晃着臂弯中的女儿。
和刚刚安静的状态不同，此时的纱江似乎十分焦躁，身体不安地蠕动个不停。
“纱江，你也是啊，以为求这个拿着刀的小姐，就可以让你离开我吗？怎么可能呢？我们母女间的羁绊，是谁都斩不断的啊！”
说着，姑获鸟开始认真细致地将包裹着纱江的层层被褥和衣物剥离，像在剥一颗鲜嫩的笋。
“啪哒”、“哗啦”。一件件衣物和被褥掉落在地上。
千代从刀鞘中缓缓抽出日轮刀，对准了面前的姑获鸟，却在看清纱江的全貌时，只觉得胃里一阵酸汁翻涌。
那躯干的形状，还能隐隐看出是一个两三岁的人类孩童模样，可全身的肌肤却像纸一样惨白，皮下浮现出或大或小的肿块，脸上的五官像融化了一般移了位，已经变形的嘴大张着，发出非人的嚎叫声。
千代看着姑获鸟一把扯下纱江惨白瘦弱的胳膊，放入口中嘎吱嘎吱嚼了起来，还没等千代的反应过来，纱江的嚎叫声已经消失了，整个身体都被姑获鸟吞进了肚子里。
“这样，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我的纱江。”姑获鸟眼神迷蒙，餍足地舔净手指上最后一点纱江的血液。
恶心和恐怖的感觉占据了千代的大脑，握着刀柄的手微不可查地抖了抖。她看到了什么？鬼吃鬼？
“所以，那些失踪了的孩子们，是因为曾经被父母虐待过，才被你这个变态鬼给囚禁起来了，是吗？”千代狠狠握住了日轮刀，深呼吸了一口气。
“怎么叫囚禁呢，我是在爱他们啊！”姑获鸟张开双臂，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
“要用日轮刀砍断我的脖子吗？可是看起来，你很弱小呢，猎鬼人小姐。”姑获鸟嘲弄地浅笑着，“我也吃过很多鬼杀队的队员哦，有些队员的身上，也有那种不幸的气场呢，我把他们当成我的儿女一般疼爱，照顾了他们几个月，才把他们吞食掉的。临死前，他们还感激地喊我妈妈，那种感觉真幸福呀！”
“可你不是被父母虐待过的孩子啊，那就……请你快点去死吧！”
话音刚落，姑获鸟的身影便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在身后！千代迅速反应了过来，转过身抬起日轮刀格挡。
果然，姑获鸟出现在了千代身后的上空，抬起右脚，照着千代脆弱的下颚就是一踢！
“噗呲！”锋利的日轮刀捅穿了姑获鸟的脚掌，可势大力沉的飞踢，还是将千代虎口震得发麻，手指一松，日轮刀来不及抽出来，卡在姑获鸟的脚掌上。
“就这点程度吗？真是无聊啊。”姑获鸟单脚站立在地面上，抬起那只被日轮刀贯穿的脚掌，握着刀柄，将刀身轻轻抽出，随意地丢到了角落里，脚掌上的伤口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愈合。
揉了揉发麻的虎口，千代紧紧盯着姑获鸟沉静的面容，谁能想到，拥有这样一张脸的家伙，是个十恶不赦的恶鬼呢！
十二鬼月，果然都是难对付的狠角色，怪不得只要斩杀过十二鬼月就可以晋升为柱呢！
还好，自己就算没有日轮刀，也可以使用呼吸法，就算对方是强大的十二鬼月，自己也要拼尽全力了将其斩杀！
深吸一口气，千代感受到大量的空气充盈在肺中。
就在千代要使出呼吸法之时，突然发现面前的姑获鸟，变了表情。
“啊，这是……这是什么气场……”千代看见姑获鸟像微醺一般，双颊泛红，沉醉地眯着眼眸，脚步也变得轻飘飘的。
“这是……不幸的味道呢。真可怜啊，我能感受到哦，你的妈妈对你的出生充满怨恨吧。”姑获鸟捧起热得发烫的脸颊，深深凝望着千代，露出一副迷醉的痴态。
千代疑惑地皱起眉：“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虽然我五岁的时候，父母就去世了，可他们活着的时候，对我不知道有多好。”
“诅咒，打骂，恨不得你死掉，又畏惧着你的凶悍……”姑获鸟却仍然在自顾自地呢喃着，“过得很辛苦吧，从来没感受到幸福吧？”
千代又仔细看了看姑获鸟的眼神，这才发现，她一直看着的并不是自己，而是自己的身后。
“嘭——”还没等反应过来，千代居然被嫌弃碍事的姑获鸟飞奔过来，直接一把推开。
千代震惊地瞪大双眼，看着姑获鸟无视了自己，朝着自己身后的那个人影奔去。
“我可以……可以做你的母亲吗？”不知道当了几百年鬼的姑获鸟居然露出一副紧张又羞涩的表情，“我会好好疼爱你，给你幸福的！请你做我的孩子吧！”
她颤抖着双手，试着去抚摸那个突然出现之人的脸庞，双眸温柔又怜惜地望着他，望着那个突然出现在千代身后的人影——
妓夫太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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